第二百零七章夜幕已深
有些事情会给人留下比疤痕还深的印记,回想起来甚至比发生的那刻还要痛苦,痛苦不会成为过往,而是留在仍旧跳动的心中一遍遍重演,每次回忆都是一次重复的经历。
西勒尼,安东尼奥的侄子,他在半个月前被送进审问部经受折磨,就是这样一件事。
即使是伤势痊愈和肢体重生后的现在,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跌入裁判官手里后遇到的每一件事。——世界陷入黑暗,昏沉的脑袋天旋地转,僵硬的舌头笨拙的要命,嗓子因为尖叫而嘶哑的像是火在烧。
回忆里,他头朝下关在一个圆洞里,肚皮在最上面,脚底朝上对着邢架顶部,双腿和双手都被扯裂,整个身体用钉子和绳子固定在朝外的板架上。那个冷漠的助手用铁钳撬开他的嘴,并用它撑在那里,一罐接着一罐发臭的水通过漏斗灌进他的肚皮......
回忆里,七段粗糙的绳子缠着他,嵌进他的肉、肌腱、骨头,勒死他的手指和关节肌肉,一次次往外拉,不断收紧绳索,骨头被压碎,肌腱撕裂,淤痕由青变黑,体内的血管扭成一团,接着由他冷漠的助手再一次提供治疗,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因为剧痛而痉挛扭曲......
回忆里,裁判官每次结束时都会宣布暂缓体刑——而不是结束——这样,记录中说的都会是继续用刑而非是再次用刑。
这正是十字教裁判所的传统,——充斥着暴力和狂热的阴沟——倘若再加上卡斯城监狱的腐败,那可真就是一个以神圣的名义来折磨罪人的人间地狱,一个让人们在痛苦、折磨和刑讯中惨死的深坑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撬出他嘴里的真相。
至少有一点说的对,他确实和邪神的追随者搞在一起了,可那在本地贵族的传统里又算得上什么!?这些该死的光明神殿疯子凭什么插手他的事情!?
他装疯卖傻那么长时间,甚至供出他在下城区那些朋友所有的据点,只为离开那个黑暗的牢笼,回到那个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他屎尿味道的——光明世界。现在,在这个每一个贵族都在舞会中消遣的、沉默的夜晚,他要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复仇。
复仇就是赐予仇人最大的痛苦,不止是肉体,还有精神。
吸气,吐气,镇静。黑夜降临后,他就躲在教会对面满是寒风的窄巷里,他联系到的下城区勇士们都在他身后随行,有的是剿灭的幸存者,有的是为了传说中十字教教会丰富的财物,有的是为了女人——最终会落到他手里的,不只是修女,还有那个该死的裁判所刽子手尚未成年的学徒。
等我把你们亲爱的朋友同样受尽折磨的尸体送给你们,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痛苦了。西勒尼浑身僵硬地等待着机会,半跪在地上,放轻粗重而费力的呼吸,四周逼仄而空虚的夜晚好像在等着他跌落进去。
“喂,头儿......”
西勒尼的怒视让乌切洛安静下来,他示意他们拖着刚刚经过的倒霉蛋——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退到小巷深处夹出的黑暗角落,把已经被扒光衣服和财物的尸体扔到垃圾堆里。
“听说那个喜欢敛财的修女存储着非常多的宝贝。”乌切洛轻声说,在黑暗中露出嘲讽而阴暗的笑容,“那我们可真走运,能在您的组织下搞到这么好的目标。”
“她能在这里活过这么长时间,肯定有难以对付的理由。”西勒尼冷声说。他扫视四周笼罩在薄雾中的巷弄——那像是由裸墙、石砖地和破败的杂草构成的坟墓,“不管是不是主司战斗的职业,你们这些龌蹉的流氓也没法对付一个施法者。修女由我们联系的黑山羊信徒去处理,你们给我想好怎么对付那个会在每天半夜来教会的小姑娘就行了。虽然她只入学一个多月,但那也是一个半调子施法者!”
“你可真走运,马可,我知道你喜欢这种年龄的。”乌切洛在黑暗中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就算是正式法师的蛋蛋!”马可低声吹嘘,“我也已经踩碎了不止——”
“嘘嘘嘘!”西勒尼不堪忍受的吐了口口水,“在达成目标之前,都给我安静一点!除了把她们捆好送到下城区据点,我们还要搜刮教会里的财物!被治安官发现的话我就完了,你们这些流氓!我可不想再进一次监狱!”
“老大,你太怕那什么裁判官了——那种自以为是的杂种,只要人质在手里,我只需要两下就能让她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你懂个屁!裁判所那些没人性的东西从来不在乎人质的小命!”
西勒尼指指小巷狭窄的末端里有窗户的房子,“里面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现在那里面都是我们的人,”乌切洛说,“之前的主人已经送进城市地下那帮黑山羊信徒的巢穴了。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从那些疯子手里多捞点油水。”
“希望如此。”西勒尼呸了一声。
现在他是彻底绑在这帮狂人的战车上了。
但是没关系。他已经提前受过了惩罚,而现在,他要让晚于惩罚一步到来的罪行实现。他要头一个品尝那修女美丽的桃子,头一个让那少女哭到失去理智,然后把那两个倒霉蛋交给他的手下和那些疯狂的邪神信徒。这两顶美丽的绿帽子,他会让那个反复折磨他到他失去意识的男人好好品味品味。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好像是永无尽头的等待。
仇恨和欲望驱使着他的行动。
终于,他们在雾中看到一束黯淡的光,一束映出月光的美丽金发在移动......
那少女稍感瘦弱,但穿着合身的天青色学院制服,还有合身的裙子,合身的长靴——把窈窕的身体完全衬托出来。她很小巧的脸全然遮盖在宽大的法师帽下,金发编成辫子由两肩垂下来,沐浴在诡秘的月光中,——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能听到一点。
在这无声而压抑的窄巷里,就好像是一个正在漫步的幽灵。
西勒尼听到乌切洛牙齿间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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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