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红酒和魔药
贞德让薇奥拉引路带她离开这卧室,稍微清洁了一下身体,并吃了点饭。她喝了些屋子里的马里瓦希亚葡萄酒,因此精神兴奋。宴会中跳舞的行尸们都停止了活动——因为里面有薇奥拉的父亲,所以贞德也就没去实行她‘烧光这些行尸’的宣言了。
一高一低两位女士走进来——黑巫师这个还在做实验的卧室里立刻充满了刚沐浴过的清新体香、淡淡的湿润水汽、还有很微妙的红酒气味——从当着小孩子的面喝酒来看,贞德有点过于随性了。
薇奥拉又坐回壁炉旁的地毯,一本正经的观察黑巫师做实验。
小姑娘的头发有些湿,看上去和裁判官一起洗过。
贞德此时穿着一件男式礼服,面料是纯黑色的丝绒和白边的锦缎。紧口袖子上镶着浅灰色缎带,带有当下时兴的开口——从这些精致的小口露出雪白的内衣。贞德的身高和衣服原主人有些差距,不过她身材很好,多出来的下摆都被上面撑起来了,因而穿上之后礼服还算平整,没有生出多少褶皱。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开,脸颊两侧带着些许酒后的红晕——她看上去很喜欢红酒。
贞德走过去,在他身后弯下腰来,胳膊肘非常无礼的搭在萨塞尔头顶,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面。“我们刚才花的时间足够装备一艘驶往另一片大陆的商船了,你这见鬼的实验还没做完?”
如果不是两片略略翘起的嘴唇间冒出的甜腻红酒气味和像野猫一样发亮的眼睛,她这句话也许会显得更令人信服。
“你能出去撒酒疯吗?我很忙,你如果敢打扰我的实验,我就一把火把你的衣服点掉。”
萨塞尔一只手伸进燃烧的炉火里,仿佛是在自残,另一只手则反复摇晃着封闭的曲颈瓶。
“你听着,黑巫师,”贞德没理会他的抱怨,而是自顾自的说,“你使唤我在小姑娘醒来之后砍了一堆又一堆污秽的东西,而且还全都是你召唤出来的。例如食尸鬼啦,满脸触手的人形蝙蝠啦,长着马脸的四只手的怪鸟啦,就像你们平时都会招的那些恶心的东西似的。我现在觉得非常不爽,你的薪水不会涨了,而且我要扣你的假期。”
“啊,原来你们还有假期吗,我一直以为你们裁判官都是食尸鬼的同类,完全不需要休息。”
随口应答着,他对着壁炉中的火发动了一个术式,黑色瞳孔再次像恶魔一样缩小、竖起。萨塞尔打开装满融化灵体的曲颈瓶,只见里面已经全是紫色和黑色混合的浑浊液体,——壁炉中那些无源的火焰则像被风眼吸收的烟雾一样涌入曲颈瓶,使这瓶液体变得更加混浊。
“黑巫师,你给我听着,你以后要跟着我干活......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真是太不幸了,”贞德阴着脸说,“为了不让我变得更不幸,你给我记住,是我使唤你,不是你使唤我。”
“算了吧,我可没感觉你哪里不幸,”萨塞尔随口抱怨道,“你在这里兴高采烈的发酒疯,胳膊肘硌的我脑袋疼——明明是在危险的迷道里,明明我在忙着异化身体准备开另一扇迷道的门,你却还有空跑出去喝酒洗澡换新衣服。真的,我逃亡的日子都没你现在这么闲,你才是来郊游的吧。”
“郊游?我一想到我现在正看着一个黑巫师做邪恶的实验,我就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折磨。”
“良心?你瞧,你用我的长剑烧毁敌人的灵魂时良心跑到哪去了?跑到光明迷道郊游去了吗?我只是废物利用溶解一点心智残缺不全的灵体做材料而已。”
“我说的良心不是这个,黑巫师。”贞德呸了一声,“你的罪孽需要在圣水里泡下一层皮才能洗掉。”
“那你刚才有洗掉一层皮吗?”萨塞尔讥笑她说,“你出去洗澡的时间长到足够装备两艘驶往另一条大陆的商船了,你感觉你的罪孽洗清了没?比如带着小孩喝红酒这种罪孽,我觉得你需要在圣水里泡下两层皮才能洗掉。”
“我才没听说过这种罪孽呢。”她说着皱起眉头。
“哦,你干什么事情都没有罪孽,你太了不起了!你是我光辉的太阳!我太爱你了——这全部都是我的过错!你可相信,我每一次施放邪恶的法术时都眼含泪水,向你的主做祷告,就像圣托马斯·阿奎纳做晚祷时唱赞歌一样。人们说我是黑巫师,我的灵魂出卖给邪神了,那么主会看见,这也只是为了满足你的需要!”
在表情夸张的念完之后,萨塞尔语气缺乏波动地补充道:
“好了,你满意了吗?”
贞德不声不响的低头看了他一眼:
“勉勉强强。”
“......你脸皮比我想象中要厚。”或者说她真的酒喝多了?
“上位者接受下属的赞叹很正常,不然你以为我会怎样?”贞德又换了个胳膊肘拄到他脑袋上——估计是她的胳膊肘也硌的有些难受了——然后,舔了舔自己甜丝丝的、留有红酒味的嘴唇,继续说,“对了,告诉我你现在正在干什么,这药水的用处又是什么?”
“用来喝。”
贞德阴下脸来,“你说什么?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萨塞尔聚精会神地盯着曲颈瓶中染上火红色的魔药,想着刚才的胡诌似乎不怎么足以应付她了,于是又嘀咕了一声。
“初步异化我的身体。”
“可以让你马上在这个地方横着走吗?就像薇奥拉记忆里那只伏妖一样。”
“不能。”
“......你真是无能啊。”
萨塞尔皱起眉头:
“你要求是不是太多了,女酒鬼?就算是那只伏妖,不也莫名其妙的在街上失踪了?如果我能够刚刚转生没多久就用魔药恢复全部力量,我会留着转生法术一直到现在才第一次使用?”
“诶——原来你心里也没底啊,”贞德用嘲讽的语气讥笑她,“真是有意思,你之前开迷道之后一头栽倒也是因为这个?”
“你还有脸提那件事!?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把我背起来跑路吗?结果你却把我当一具尸体在地上拖!”
“需要亲切的背着你啊,原来有这种说法吗?”贞德耸耸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说实在的,这句话你应该放到你爬到我背上把我当免费坐骑的时候说。”
“你还有脸提那件事!?”贞德脸色阴沉地打断萨塞尔,“你居然在那种地方拉着我一头栽进海里!”
黑巫师撇撇嘴,他什么都没有回答——时间到了。
他端起完全变红的曲颈瓶,一口喝了下去。
他开始低声呢喃起嘶哑的、阴森的祷文。火光从他苍白的唇边涌出,没有温度的丝线在他面前的空气中蔓延。壁炉摇曳的火焰中传来振动和低语,这些低语声和黑巫师的祷文相交汇,嘶哑地摩擦着空气,仿佛是虫子在啃食着树木和墙壁。
贞德也没再多说话,她一声不响的盯着壁炉中的火焰,眯起眼睛。贞德没听清楚萨塞尔念的到底是什么,可有个反复出现的词她注意到了。
——沃尔瓦多斯。
作者留言:
ps1:托马斯·阿奎纳,中世纪经院哲学的权威,被基督教会奉为圣人,天主教会认为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神学家。
ps2:外神“燃耀之火”,沃尔瓦多斯(vorvad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