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检讨会,我们特别邀请了教导大队的刘安攻队长过来旁听,刘队长是留学德国的大学生,知识非常丰富,水平很高。
大家平时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事,都可以来问他。
安攻同志,这个没问题吧?”
“程主任过奖了,如果是一些简单的问题,应该还可以,但是太过复杂的话,我还是需要再学习学习。”
“好,那话不多说,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按照惯例,这次先由我来做检讨……”
4月20日,刘安攻来到根据地的第三天,他打着筹备教导大队事宜的旗号,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程刚的身边,显得两人好似志趣相投,如胶似漆一般。
对此程刚也不以为意,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他沟通起了物资情况,从最基本的武器弹药,到衣服被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着不多,可汇总起来数量可是不小。
他虽然把刘安攻弄到了这个位置上来,但并不是说就对此事不重视。
没办法,现在到了赣南,兵源不再是难事,但合格的基层干部,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培养出来的。
为了保证那些指挥员肯放人,程刚甚至开出了选拔一人多分两支枪的价码,再加上被选进的那人留下的那把,哪怕单从功利的角度来看,都勉强是个合算的买卖。
可以说,程主任在这里是下了极大的血本,这一点刘队长本人就深有体会,按照程刚给他的配置搞下来,怕是都能算得上个小型军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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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件事暂时也不急,毕竟教导大队的成员还需要从各部队精心挑选,至于物资的话,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至少在程刚手里,这些想想办法还是能够凑齐的。
另外也不得不提的是,刘安攻担任这个职务确实非常合适,虽然他看问题机械了一点,但是文化水平也好、军事基础也好都没的说,在程刚看来,这位只要在政治上不作妖,就是一位顶好的同志。
甚至可以说,即便后面真的做妖了,那也算得上同志,要知道这年头有文化懂技术,还愿意参加革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只要不引发太大的问题,程刚都愿意捏着鼻子接受。
不过刘安攻倒是没有发现程刚脑子里头居然有那么多戏,他现在算是一下子被这么丰富的物资给冲迷糊了,虽不至于找不着北,但暂时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
其实就像是大部分青年人一样,心里头总是充满着抱负,渴望成就一番事业,这时候只要给他一个舞台,不管合适不合适他都会想办法上去闯一闯。
历史上这位被推上了权力的巅峰,以所谓特派员的身份,再加上留学德苏的光环,直接成了临时军委书记。
要知道,之前的军委书记王凯可是因为军委被撤销而失去了这一职务,结果刘特派员一来,就给恢复了一个临时军委,又让他当书记,可见当时众人对他的期望有过高。
可惜的是,这位在政治上过于幼稚,片面迷信国外经验,而对本土的改良措施嗤之以鼻,最后把局势彻底崩坏。
现在程刚给了他充足的物资,让他可以在教育事业上大展手脚,同样很快便激发了这位的斗志。
如果刘安攻说刚开始粘着程刚,还有点了解监视的意味,到了后面,那至少其中的一半已经成了踌躇满志的事业心了——趁着机会难得,再多缠着程主任要点好东西再说。
说来倒颇有些小资产阶级的意味,所谓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就像个**,动不动就硬了起来,这点但凡有点文化有点抱负的年轻人大抵都是如此。
重新扯回来,现在程刚等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新建的九堡铁厂。
此时正值傍晚,铁厂正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一张木桌充当主席台,程主任此时就站在主席台前,旁边坐着刘安攻,而其他同志则在周围蹲着个小马扎,或者干脆席地而坐。
从座位的排列就可以明显看出来,这批工人大抵可以分为两类来源,一类来自红军,另一类来自地方上的工人或者手工业者。
军队出身的同志不管怎么样,至少队列意识还是要强上一些,而地方上的嘛,就有点凌乱了。不过程刚也没有直接训斥,只是心里头暗自把工人军训的安排派上了计划。
现在赣南这边的工人总数大抵一百左右,因为初期计划缘故,一开始铁厂这边分配的人数最多,但后面还会有一批人向军械厂等其他厂矿转移。
只是这些工人都有两个显著的特点,纪律意识薄弱,技术水平低下。
后者可以通过不断地业余教育和实践锻炼获得提高,至于前者嘛,长期来看也是得靠教育,短期的话,军训应该是个不错的办法。
正好现在时间稍微宽裕了些,也能给大家安排点活动,之前一直紧赶慢赶,生怕工人不够用,只要过了初步审查就什么人物都往厂子里面塞,现在虽然还是缺人,但也得考虑考虑质量了。
这些问题程刚早在槿甘山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但各方面因素限制,一直耽误到现在,后面估计还将长期存在下去,只能慢慢改善。
这还是有他在负责工业口的管理工作,又有精力和财力来推进,才有可能取得进展,至于留在槿甘山的那批工人,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绩,程刚已经不做太高指望了,能维持住现状怕是算不错的。
当时之所以没有选择把人全部带走,一方面是需要留部分生产能力在山上,另一方面也是想带也带不动,毕竟对于某些工人而言,让他们去跟着军队冒险,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至于为什么程刚会把工人质量摆上案头,也包括为什么要开这个检讨会,那自然是出了生产事故了。
那座被当成标杆的高炉,在正常运转一个多星期之后,在今天早晨发生了爆裂,当时炉中的铁水直接迸溅了出来,还好当时附近没有太多工人,只有五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无人死亡。
但受伤的五人中,也有一人伤情极为严重,即便撑过去恐怕也失去了劳动能力,原本还在县城的程刚,在收到消息后,连忙一路走路不带停地赶了过来。
中午抵达之后,带着随身药箱的程主任都没来得及喘气,先是给伤员进行治疗,后面又和其他同志一起调查事故原因,一直忙到了这时候。
这样的事故之前在槿甘山其实也不算太少见,土高炉本身寿命就不长,一般也就几个月左右,用久了之后就很容易出现问题,只是像这次一个星期就出事的例子,从纳山铁厂步入稳定之后,就很少发生了。
不过归根结底,毕竟没有使用专用的耐火砖等材料,而是搞了些土洋结合的办法,使用的大部分是本地就地取材,只有少量是程刚带来的。
再加上修筑、生产等过程中工人的操作不规范等问题,闹出毛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次只是相对受伤人数多点,而且伤员的身份比较重要罢了。
这年代炼铁可是个技术活,尤其是需要站在高炉旁边工作的,更能勉强算上中高级人才,可不是随随便便培训个把月就能速成的。
之前为了培养工人,纳山铁厂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炉原料,期间还死了不少人,稳定的产能背后,也有难以想象的代价。
可惜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工人,现在一下子报废了一个,还有四个暂时不能工作,不止生产进度肯定要受到影响,后续的发展也是个麻烦事。
事故原因现在虽然还没有查清楚,但是按照资料和以往的经验,众人推测应该是当初修筑高炉时时间太紧张,部分细节不到位。
同时生产过程中原料加得太急,炉温忽高忽低,变化剧烈也是可能的原因之一。
作为铁厂的直接领导,程刚很清楚自己在此事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他也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此点。
来到赣南后程刚急于打开局面,没有考虑到长途跋涉后工人的疲倦和分兵后人数减少导致的技术力量薄弱,以及对于陌生环境的不熟悉,就催促大家赶紧上马新项目。
这种急切的心理,正是导致事故发生的首要因素,说白了,大家都是工业新手,对于其中的困难与残酷还没有直观的认识,哪怕是来自现代的穿越者也是如此。
如果是其他人是因为身处农业社会而缺乏工业意识的话,那么程刚大概就是习惯了工业社会,反而发自内心地产生了轻视的想法,结果就是吃了教训,而且后面估计还得再吃不少次。
检讨完毕后,站在主席台前,程刚此时反倒是颇为平静,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是后悔也好,生气也罢,都不会起任何的作用,不如好好耐下心思考虑怎么解决才是。
接下里,随着煤油灯的点亮,其他同志也纷纷上台检讨起自己的问题,虽然这些人的发言水平有高有低,但不管是颇有见地,还是支支吾吾,程刚都对他们表示了鼓励。
从去年搞起工业开始,这样的形式保持了大半年,对于工人队伍的建设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最开始让这些同志上台检讨,那是比杀了他们都难,还是苦口婆心地做了不少思想工作,才让他们放下心中的芥蒂。
这个年代的人们相对还是比较单纯的,能够上台检讨就已经非常需要勇气了,该认识到的错误也通过这种方式铭刻在了同志们的心中,所以这时就更加需要鼓励才是。
“吸取教训!绝不再犯!”“吸取教训!绝不再犯!”
“安全生产!人人有责!”“安全生产!人人有责!”
……
就这样,在程刚的带动下,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检讨会便以如此的一轮口号结束了,工人们的情绪也逐渐从沮丧和不安,变成了发奋与昂扬。
遇到问题并不可怕,不去认真细致地分析问题,积极主动地解决问题,尤其是对于领导者而言,敢不敢承担错误重新起步,往往就决定了一支团队的士气。
而始终在一旁观察的刘安攻,也由此对程刚产生了更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