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虹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裴仪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无法否认,如果不是周如光对宁椿起了杀心还故意让她做替罪羔羊,这辈子她都不会把刚刚那些秘密说出来。
危机关头,每个人最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利益。
周如虹面上涌出些愧疚,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裴萱当年铁了心要跟他结婚,后来又有了你们,至少表面上看,他对你们一家人都很好,我能怎么办呢?”
“他始终是我大哥。”
裴礼和裴仪听着这些话,只庆幸自己早就从窃听器里听到了当年的真相,要不然,此时或许真的会以为周如虹有多么大的苦衷。
说到底,她帮周如光隐瞒真相,不过是想交换宁椿罢了。
裴仪没再说话,弯下腰替周如虹解开了安全带,再抬头时,眼中的伤心与失望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温和的笑意。
“我们明白的。”
“姑姑,你先回去吧,医院那边,我和二哥会多留意。”
周如虹下车后,车子在路旁停了几分钟才开走。
裴仪知道宁椿今天会醒,便让哥哥把车子开去了医院。
只可惜,病床上的中年女人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
“不是说阿姨今天能醒吗?”
宁柔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的妈妈。
裴仪担心宁椿出事,语气听着有些担忧。
想来,她还不知道宁柔已经到了海市。
“医生说,她没有任何求生欲望,所以才醒不过来。”
想到宁柔还在家里等自己的好消息,洛真不由得蹙了蹙眉。
从垣乡回来后,她一直没有时间休息,这会儿站在门后,面色瞧着很是疲惫。
裴仪看看一夜没睡觉的裴礼,又看看洛真,表情微有些惊讶。
“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
洛真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裴仪左右看看,发现病房四周各处都装了监控,楼梯口和电梯口也都有保镖看守,心中愈发不解了。
“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不如回家休息会。”
“不放心的话,我帮你在这里看着。”
虽然知道裴仪是为了自己好,但洛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你好像说过,今天是你回裴家的日子。”
“都这个时候了,不要节外生枝。”
“不想引起周如光怀疑的话,就按时回去。”
洛真的劝告显然是对的。
裴仪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前脚刚离开医院,下一秒洛真就接到了宁柔的电话。
问的,自然是宁椿的事。
“阿洛,妈妈还没有醒吗?”
“嗯,暂时还没有,医生说她的身体没有大碍,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对周如光的恨意日积月累,早已到了连活下去都是痛苦的地步,宁椿绝食自尽,也只是想早点结束痛苦而已。
宁柔听得心里难受,眼眶隐约泛出一层红。
宁宝宝坐在旁边,伸出小手在妈妈眼睛上摸了摸。
“妈妈,你怎么了呢?不是说今天要去看外婆吗?”
女儿的稚嫩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洛真也听见了。
“柔柔,我现在回去,接你和宝宝来医院。”
“说不定你们陪阿姨说说话,阿姨就会醒过来了”
听见这句话,宁柔的心情总算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阿洛,谢谢你。”
洛真的车开回老宅时,宁宝宝正和洛白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至于宁柔和沈如眉,则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看到她走进客厅,宁宝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妈咪~”
只是看着女儿的笑脸,洛真就觉得自己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洛白月有些害怕这个不常回家的大姐姐,见人回来了,很自觉的挪进了沙发角落。
洛真坐在两个小朋友中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颗糖,一人手里塞了一颗。
“宝宝,妈妈呢?”
“妈咪,妈妈和姨婆一起出去了。”
宁宝宝对别墅还不太熟悉,只看到宁柔跟在沈如眉身后出了门,却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
洛白月攥着糖,鼓起勇气小声回答了一句。
“嫂嫂和妈妈在院子里浇花呢。”
***
宁柔担心医院里的宁椿,手里的剪子举了半天,仍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洛真一只手牵着一个小朋友走近,远远的就看到心上人痴痴的站在花丛前。
还是沈如眉先发现有人过来。
“洛真回来了。”
宁柔闻声,转过头往外看去,看到洛真牵着两个小女孩站在外面看着自己,嘴角情不自禁弯了弯。
洛真也在此时松开了孩子们的手。
洛白月一进了院子,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乱跑,宁宝宝走的慢,边走边叫‘月月’,一路在后面追着。
洛白月见宁宝宝跟不上,又跑了回去,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就这么蹲在花丛里看花。
沈如眉才刚解开围裙,就听见女儿的哭声从花下传来。
紧接着,宁宝宝的小脑袋从花丛中探出,那张一向乖巧的小脸蛋上此时满是无措,就连声音,也又慌又乱。
“姨婆,月月被虫子吓哭了。”
***
沈如眉留在院子照顾两个小朋友,洛真和宁柔则安心回到了房间。
喜欢的人为了照顾自己的妈妈,一晚上都没休息,宁柔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宝宝和月月相处的很好,长大了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嗯,月月脾气娇惯,对宝宝却很有耐心,家里有她们两个,以后会很热闹。”
两人正说着话,宁柔便进了卫生间洗手。
出来后,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
洛真看着被塞进怀里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不是去医院吗?为什么给我睡衣?”
她的话才刚说完,颊边便被人轻轻亲了亲。
自怀孕以后,宁柔就很对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情有独钟,偶尔两人独处时,总是喜欢抱着洛真,然后亲洛真的脸和唇。
这种变化既来自爱的依恋,也受到孕期生理因素的影响。
洛真乐在其中,享受每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至于亲吻的后果,则是两人共同忍耐。
就譬如此刻,宁柔给她睡衣,主动凑过来亲她,又推她进浴室洗澡。
她不得不会错意。
“宝贝,现在还不可以。”
宝贝——洛真一般只会在床上才会叫出这么亲密的称呼。
宁柔听见这两个字,连忙红着脸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一晚上没有休息,我想你现在睡一会,我们可以晚一点再去医院。”
“没关系的。”
毕竟是偷偷回的海市,还得防备被周如光那伙人发现踪迹,宁柔心里清楚,自己暂时还不能随意外出。
“我现在很憔悴吗?怎么一个个都让我休息。”
洛真走到镜子面前,眉头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宁柔闻声上前,镜子里便又多了一张白净秀气的脸。
“你见过裴仪了?”
不需要洛真说明,她已经猜到谁去过医院。
洛真点点头,指尖将颊侧的头发拨回耳后,随后低下头,手指一路向下,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嗯,她跟裴礼一起过来的。”
“周如光和周如虹——”
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又停了下来,直到再次抬头,从镜子里望见宁柔微微偏开的侧脸,才接着说下去。
“他们对裴家人,也不是真心的。”
洛真仍记得清楚,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夜晚,宁柔在她怀里哭着说没有人要自己。
那是宁柔对亲生父亲和亲生姑姑的控诉。
她不可能忘记。
她要让宁柔知道,被抛弃,绝不是宁柔自己的错。
话刚说完,最后一粒扣子也被解开。
白衬衫被脱下,黑色的发丝垂下,只遮掩住一小部分的肌肤。
宁柔回过头时,就只看见一道白皙纤细的后背。
一时之间,她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继续听洛真说。
“在他们眼里,每个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毫不留情的将身边的亲人抛弃。”
“周如虹为了报复周如光,妄图利用你妈妈挑起裴家兄妹的怒火,让他们帮自己做事。”
“裴仪只怕也对她失望透顶了。”
宁柔神色微变,下意识咬了咬唇。
“裴仪还好吗?”
正因为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才会知道有多难受。
洛真转过身,低声笑了笑。
“她都有心思让我回家休息了,能有什么事?”
***
周如虹昨晚被警察带走的事,周如光并不知情。
看着空荡荡的书房,他的心久久不能安定。
两段婚姻,第一段的缘起,只是单纯的利用,却没想到短暂的相处中,他也对宁椿动了真心。
只不过,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再停下来了。
宁椿的体质,千万人里也找不出一个。
他不可能放弃。
对宁椿,他心里始终还留有一丝爱意,要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让周如虹把她带走。
至于裴萱,他不仅不爱,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些怨恨。
怨恨她服从父母的安排,用分手来逼自己入赘,让自己丧失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
每当想起那份婚前协议书,他都恨不得立刻将它撕毁。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书房门窗紧闭,窗帘也被拉上,屋子里的灯没有开,气氛阴沉得可怕。
今天是周一,按理来说,周如光要去上班。
裴仪以为家里没有人,小心翼翼将客厅里放置的窃听器收了起来。
她蹲在电视柜前,刚将最后一个窃听器拿出来,就听到楼上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再下一刻,她抬起头,看见了三楼走廊上的男人。
来不及掩饰,她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了起来,乖巧的朝男人唤了一声。
“爸爸。”
周如光低头看着女儿,声音冷的吓人。
“你在做什么?”
裴仪心脏跳的飞快,一生之中,她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害怕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在找胥娴送给我的手链。”
“我们已经分手了,爸爸。”
话刚说完,她便再次蹲下身子,将电视柜的抽屉打开,从一堆东西翻了翻,果然摸出一条银色的手链。
“找到了,爸爸。”
“等我把手链还给她,我和她,就彻底结束了。”
许是太过紧张,裴仪说话时,声音还含着微微的颤意。
周如光眉头紧皱,从三楼走了下来。
“分手?”
“怎么回事?”
裴仪将手链连同那三个小小的接收仪一起放进手心,随后紧紧握住。
“吵架,发现不合适,就分手了。”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便红了起来。
看上去,似乎真的在为失恋的事伤心。
周如光步步走近,目光盯在裴仪手上,几十秒过去才将视线转移到裴仪的脸上——
“叫她过来。”
“什么?”
“给胥娴打电话,让她现在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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