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去趟清海寺,你还记得清海寺吗?”江晨朗问。
谭苏琦沉默半晌,这让她怎么回答,说记得,她没有见过昭心法师,她是想去清海寺看望他,可是她想的是自己一个人去,就算昭心法师看出什么不对劲,想必也不会难为她,但跟江晨朗一起去的话,难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失忆虽然是个能拿出来的借口,但是没理由她记得段雨茗却不记得爹亲,若是她说不记得,未免就戏太过了。
谭苏琦反问,“你去找我爹干什么,他不喜别人扰他清净,他在清海寺修行,就是为了远离俗事的纷扰,你就别再去烦他了。”
屋里只有谭苏琦和江晨朗两个人,谭苏琦这话说的可以算得上毫不客气。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舅舅了,做晚辈的自然要去拜访一下,问个安。”江晨朗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觉得自己的表妹跟以前相比,看起来有了很大的不一样,她以前跟在舅舅身后来长宁侯府的时候,沉默而腼腆,说话也是斯斯文文。
“既然是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我爹,那也不差这一时,我也很长时间没见他了,山上青灯古佛,我们都属于闲杂人等,他未必想见我们。”
“那正好,一起去清海寺。”江晨朗放下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水吗你?”
谭苏琦不满道,“谁要跟你一起去清海寺。”
“段公子,现下到了金宁城了,奉我们主子的命令,在下送你到家门口,段公子住在哪里?”坐在马车前的人是江晨朗的随从之一,她对安平和金宁的地形并不熟悉,从安平的客栈出来,雇了一辆当地的马车送段雨茗回去,进了金宁城,自然要把他送回家。
段雨茗在路上就想得明白,他进城之后,不能回家,他现在还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老太君在家,但若是母亲真的病重不认人,保不准孙侍人会在家作妖。他说了个地址,正是姑姑史庆家。
今天虽然史庆不在家,但杨佳和史锐在。
段雨茗到史家门口的时候,史锐正准备出门。
她看见段雨茗一身狼狈,那马车不是平日里段家私家的车辆,一看就是车行里租来的,赶车的人和车前坐着的人,史锐也从来没有见过,“雨茗,这是怎么了?”
“锐姐。”段雨茗挣扎着从马车上下来,史锐才发现他的脚受了伤。
“雨茗!”
“既然段公子到家了,在下便告退了,”送段雨茗回来的人朝他拱拱手,让车夫掉头走了。
“雨茗,她是谁,以前从没有见过。”
“锐姐,快,让人驾车,我们跟着她,我再与你细说,救命的要紧事。叫上家丁,五个,不,十个人。”
史锐一头雾水,但看段雨茗一脸焦急,话都快说不顺溜,赶紧让人套了车,叫上家里家丁,跟在那人后面追赶。
段雨茗往前探头,“她是不是发现我们在后面跟着了,怎么越跑越快。”
史锐道,“我们且全力赶车,这是要去哪里?”
“安平。”
段雨茗转过头来,把在回程路上遇到的事情都跟史锐说了一遍。
“孙侍人的姐姐?”史锐心中警觉,“你说你接了信,舅母病重,但这没有什么征兆啊,我前两天还在街上遇到她,她正要去段氏商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昨天的时候,我爹去首饰铺买首饰,还遇到你二姨夫在买簪花,两人还较量了一番,言语间有些不悦,所以我爹回来的时候生了一肚子气,晚饭的时候抱怨半天,若是舅母病了,那段家应该上上下下就很关切,谁还有心思出来逛首饰铺子?”
段雨茗一听,也察觉不对,他本来接到家里来信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蹊跷,以前家里的信会让商队捎来,商队的人起码会等在客栈,亲自把信交给自己,而不是像这次,把信留在客栈,关心则乱,他读到母亲晕倒时心中十分焦急,竟然没有怀疑这是假消息。
“锐姐,现下先不想这些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把谭苏琦救回来。”
“苏琦她……”史锐顿悟,段雨茗这么狼狈,谭苏琦想必也好不了多少,指不定伤的更重,“救你们的那一行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段雨茗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怕她们对谭苏琦不利。”
史锐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心急,你看那送你回来的人,说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她们应该也不会想要取谭苏琦的性命,否则也不会救起你们,还让人送你回来,你说那一行人非富即贵的,指不定是把谭苏琦接去,她要交了好运道。”
段雨茗道,“交什么好运道?若是有这般好运道,她早就飞黄腾达了,也不会冷清清蹲在闻玉书院教书,没个什么人理会她,她与我成亲的时候,你也是来我家吃席的,你可见她家有什么人来?”
史锐回想了一下,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谭苏琦家里竟是一个人也没来。
她赞同道,“这么说,谭苏琦现在很危险,会不会是她以前得罪了什么人?你可想清楚了,上京城来的贵人,可不是你我这样的平民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段雨茗默然,“不管怎么说,我总得见她一面,我一醒过来,问谭苏琦的去向,身边的人嘴紧得像是闷嘴儿葫芦,什么也不肯说,也不顾及我的伤势就把我塞进马车送回金宁,明面上客气,实际上我说的话半个字也不顶用,都是遵从她主子的话,到了那家客栈,锐姐,你们先在外面候着,我先去问一问,总不能,把你牵扯进这麻烦,我竟是个糊涂人,只觉得那家里是回不去了,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母亲是不是安好,回去是不是更危险,却莽撞把你牵扯进这麻烦……”
“别说这样的话了,雨茗,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看那贵人也不是那种混不讲理的人,若真是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也不会这么客气送你回家,你且安安心心,这么着急上火的,急坏了身子也没有用。”
段雨茗点点头,只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去安平。
这一路紧赶慢赶,做了午饭时分,到了安平他们住的那家客栈。
“已经离开了?”段雨茗心惊,“什么时候?”
店里伙计回道,“今起一大早,贵客们就打道回府了。”
“那你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吗?”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伙计从柜台下摸出一封信来,“那位姓谭的小姐说,若是还有人来寻她,就让转交这封信。”
段雨茗接过信的手有些颤抖,生怕是什么此生不见之类的诀别词,他一接过信封,就摸到信封里好像还有其他的东西,拆开一看,正是那日他别在谭苏琦发间的白玉簪。那簪子在他们滚落山坡的时候摔断成了三截,这时已经被小心整理粘好,仔细裹在一方素帕里。
信上寥寥数语:一切安好,勿念,我会尽快回去。落款,谭苏琦。
“信上说什么?”史锐凑过来看,“这看样子是没什么危险的了。”
段雨茗看着信上苍劲的字迹,“这不是她写的。”谭苏琦的字很好认,狗爬一样的字体,丑的很,他没见过别的正经读过书的人写字这么难看,让人过目不忘。
“落款明明是她,许是别人代笔。”史锐说道。
段雨茗心想也是,她手不知道伤的是不是厉害。
“哪里有什么危险,客官多虑了,贵人们对那位小姐也是客气的很。”那伙计见他们担心,张嘴说道。
段雨茗把信折好,连着修复好的簪子装回信封。表面的客气是一回事,谭苏琦能不能自由地行动,那是另一回事。
史锐见他脸色不好,问道,“我们回去吧。”
段雨茗站在原地,扶着桌子没有挪步。
“你是想去上京找她吗?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可能不像我们想的那样,苏琦她留下这封信,看意思,也是想让你先回家养伤的意思,你若是再去上京找她,怎知不是去添乱的呢?为今之计,还是回去养好伤才好,况且你也该赶紧回去段家看看,不然你失踪的消息,又让他们乱作一团。”
段雨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闷着难受,“那我们回去吧,她说,她会尽快回来。”
“那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史锐扶着段雨茗走出客栈。
段家,孙侍人的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你说什么?姐姐,你到底干了什么,不是说只是在官道上制造一些马车的碰撞,我只说让他惊了胎就是,你怎么逼得他们跳崖?”孙侍人压低了声音,生怕院子里的人会听到一星半点儿的讯息。
根据院子里的种种迹象和他的猜测,不仅吴侍人,段雨茗也像是有了身孕,无论是段家再增添一个女儿还是添一个孙女,对段雨新的地位都是极大的威胁,所以孙达提出找机会让段雨茗惊胎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同意了,他们觉得段雨茗去上京书市就是一个好机会,毕竟去程和回程这么颠簸,发生一点儿小意外很是正常。孙达一开始说的是,在官道上制造一些小小的马车事故,现在却来告诉他,段雨茗和谭苏琦从山上跳了下去。
“这样不是永绝后患了吗?再说了,是他们自己跳下去的,我又拦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明天要出门,后天见了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