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呼喇喇的刮着窗户,急一阵缓一阵的。林阮猛地趴在床边捂着嘴咳嗽起来,蒙住眼睛的领带早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湛晞从床边拿起水杯,让他漱口,一下一下抚摸他颤抖的脊背。
林阮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湛晞把他抱到床上,解开了他领口处的盘扣,方便他呼吸。胸前的芍药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脏污,湛晞看着,索性帮他把衣服脱了下来。鲜艳的红缎子下面包裹着一具雪玉般的身体。
林阮就势滚进被子里,小声道:“先生。”
他的嗓子像是伤着了,有些哑。
湛晞眼里是餍足后的慵懒,听见林阮叫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我能不能把领带摘下来?”
湛晞没说话,伸手给林阮解开了。
被蒙了很久,乍一看见光亮,林阮还得反应一会儿。湛晞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灯关了,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灯。林阮看向湛晞,他还穿的整整齐齐,领口解开了两个扣子,慵懒又贵气。
而林阮差不多已经脱干净了,窝进被子里,脸红扑扑的看着湛晞。
湛晞摸了摸林阮微红的眼睛,像是眼尾点上了胭脂,一点点的反应让他看上去像是久经雨露一样。
湛晞看着林阮,轻声问道:“讨厌这样吗?”
林阮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湛晞,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湛晞一顿,目光像春冰化水一样瞬间柔和了下来。
湛晞伸出手,指节蹭了蹭林阮还红着的脸,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林阮双唇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哪怕他们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但是唇齿相接的吻总是不一样的。
林阮睁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湛晞,他来不及反应其他,连呼吸间都是湛晞身上的味道。
谁也没有闭上眼睛,林阮就这么看着湛晞,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林阮觉得自己有一种要陷落进去的感觉,耳边自己心跳的声音清晰的不得了。
湛晞一只手还搭在林阮后颈上,是一种逼迫和禁锢的姿态,容不得林阮稍微反抗。
他这个人,亲吻的动作那么温柔,却不给林阮任何后退的可能。
教学楼外的树叶子慢慢绿起来,随着天色回暖飞回来的鸟儿在树上落户安家,每天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
林阮撑着头,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来来回回的动。孟真从身后拍了他一下,问道:“画什么呢?”
林阮赶紧换了另一张纸盖在上面。
“你挡也没用,我都看见了。”孟真凑近了问道:“你画你家先生干什么?”
“我家先生好看。”林阮看向孟真,“有事?”
孟真坐下来,“方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现在吗?”
孟真点头。
林阮站起身,打算出门,他刚转身,孟真就去抽他刚刚画的画。林阮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画抽出来,折好塞进兜里。
孟真撇撇嘴,林阮冲他哼了一声。
方程则的办公室在一楼,林阮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进去。除了方程则,还有两位男教授,其中一位面前站着李铭文。
李铭文看见林阮,又迅速的收回目光。
“是这样的,”方程则看着林阮,“学校要举行一个建筑设计大赛,我看过你的建筑设计作业,很漂亮,问你想不想参加。”
“我?”林阮道:“可我是历史系的,不是建筑系的。”
“没关系的,”方程则道:“这方面没有限制。”
燕大建筑系的主流是西方建筑,少有中式古代建筑的课程,方程则一个古建筑课程的教授几乎被边缘化。
“他们都推崇西式建筑,但我觉得古代中式建筑之美是无与伦比的。”方程则道:“世道不好,家国风雨飘摇,有很多人都对我们的文化失去了信心。这怎么行呢?这里可是四九城,这里的建筑带着几百年的历史与繁华沉淀出的庄严壮丽,可不能输给别人。”、
方程则的声音并没有很慷慨激昂,可林阮却听出他平淡语气之后的不甘与落寞。
最后林阮答应了方程则,在这个选择面前他并没有思考太多,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林阮觉得选择好像不是那么难做。
也许算子说的是对的,选择本来就是很随意的。
放学之后林阮并没有立刻回家,他在路上磨蹭了很久,有些抗拒回到兰公馆。
因为他心里有想不明白的事,看不清楚的人。
林阮走在街头,喧闹声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阴阳五行,十卦九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林阮循声望去,在路口一棵杨树下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算子坐在小马扎上,面前的地上铺了一块灰扑扑的画着八卦图的布,他阖着眼,手上的二胡拉的随心所欲。
来往的人没几个愿意留下来算命的,因为这个小摊子看起来跟摊子主人一样不正经。
林阮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算子,他还想着那个蛋糕店。但是那个蛋糕店被湛晞买下来了,什么都卖,就是不卖榛子蛋糕。
林阮走到摊子面前,挡住了算子晒夕阳。
算子睁开一只眼,看见林阮的那一刻流淌出一些笑意。
林阮问他:“为什么十卦九灵,你也有算错的时候吗?”
“不,”算子道:“我只是谦虚一下。”
林阮有些无语,算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另一个小马扎递给林阮,林阮接过下马扎,坐在算子对面。
“算命还是听音乐,听音乐得另交钱。”
林阮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音乐可以听,随心所欲的二胡吗?有点费耳朵吧。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林阮问道。
算子睁开眼看看林阮,又合上,“你拿这种问题问我们出家人,不太厚道吧。”
林阮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出家了?你是和尚吗?”
“不是和尚,姑且算是道士。”算子道:“都一样的,讲究六根清净。”
“哦。”林阮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算喜欢?”
算子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算子把两个小马扎用灰布一包,往杨树上一扔,刚好卡在树杈上,他拍拍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林阮跟着算子,不多会儿,走进一条胡同。说是胡同,也很宽敞,胡同口停着好些小轿车。家家门口有电灯,整个胡同没多长,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是典型的旧式四合院的模样。
林阮想起方程则说的建筑设计大赛,留心观察这些门楼房屋。
走到一处院子停下,院子门口挂着红菱绣字的玻璃匾额,名叫粟玉阁。林阮看了那三个字一会儿,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算子抬步走进去,“胭脂胡同,清吟小班儿。”
院里头是个宽敞的院子,转过影壁,正对着的的是正屋,旁边两个厢房,大约七八个房间的样子。院子中间有棵海棠树,枝条上冒着绿芽。
算子刚走进去,一个穿黑衣服的半大小子迎了上来,叫了一声:“魏爷。”
林阮好奇的看向算子,“你姓魏,魏算子吗?”
“那多难听,”算子道:“魏是我本姓,至于叫什么,早忘了。算子是师父给起的号。”
算子往里走,正屋里出来走出来一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但在这里显然算不得年轻。
算子和这女人相熟,招呼了一声就走进屋了。林阮跟着算子进去,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被卖了的错觉。
屋子里别有通天,里间是红木的雕花木床,地上铺着团花地毯,墙上还挂这些名人字画,摆着些古董摆件,看起来价值不菲。
八大胡同也分等级,最上等的叫清吟小班儿,大多住在胭脂胡同,引无数达官贵人一掷千金。
算子和林阮在桌子边坐下,进来两个半大的女孩子,端上来一些点心瓜果。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林阮问道。
“你那些风花雪月的问题我答不上来,”算子道:“这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正好回答你那些风花雪月的问题。”
林阮还没说话,从外头进来几个年轻的男孩子,其中一个约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湖色纺绸的长衫,底下穿着淡青色的水裤,脚上一双缎子平底鞋。这男孩子长得有些雌雄莫辨的样子,脸上俏生生的。
算子看向那个女人,跟她说,弄错了,这里不用人陪。
林阮却只看那男孩子的衣服,觉得这件长衫跟旗袍太像了,腰身收得那么紧,把那男孩子的身段全显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林阮又想起那件红缎子旗袍,旗袍弄脏了,缎子上的金线稍微一擦就挂丝了,图案不成个样子,一件衣裳是不能要了。
湛晞当然不在乎这一件衣裳,他说家里有的是好布料,那件旗袍的缎子虽然好,到底有些老旧了。等回头把那些缎子拿出来,再给林阮做。
做什么?总不能还做旗袍吧。湛晞没有明说。
晚六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