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奇了,既是个自来乖巧柔弱的,今日怎么无端端就淘气起来,且四婶细想,今日听白鹭一番狡辩,竟还防范着她进书房的事被其余人看见,早就编撰好补救的说辞,可见她看着怯弱,心机却深。我一直留意着她,许是因为没想到白鹅会不依不饶,起初十分紧张,但后来我发觉是白团儿闯的祸,且断言这场纠纷因她而起,她反而松了口气,不怕承认推脱说谎的过错,那么让白鹭惊惶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啊?白鹭究竟在害怕什么?”
春归神情更加凝重:“在我看来,她是害怕我们追究她为何支开白鹅,为何潜入书房!”
所以才会对于捉弄的说法如此顺水推舟的承认,白鹭根本不担心四夫人怪责她淘气惹祸,还谎言狡辩意图把责任推给白鹅的错责。
“白鹭为何要潜入书房?”四夫人仍然觉得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外加乱麻的结合。
“我猜她应是宋国公府抑或太孙的耳目,四叔如今可正经办冯莨琦附逆的旧案……”
春归话未说话,四夫人已经举起自己的巴掌猛拍自己的额头:“你四叔的确跟我提起了几句,说什么冯莨琦附逆一案根本就是冤枉的,是宋国公高琼的陷害,不过如今因为柴胡铺等几件案子,皇上已经下令将宋国公府一干人等逮拿入狱,家眷也被软禁于高府,竟然还有人替他们卖命。”
“太孙殿下可还屹立不倒呢,高党当然还要背水一战。”春归道。
“白鹭既然有此嫌疑,那可绝对不能姑息……”四夫人天真烂漫归天真烂漫,到底也是官宦士族门第出身,基本的常识还是具备的:“白鹭并不是家生子,我记得是翁爹病重那一年,从外头买入的丫鬟,起先也不在我院里服侍,一年前才升调进来,我看她怯弱,身子
骨实在不好,就没让她干粗重活,只让她照看着白团儿,听春儿这样一说,白鹭极有可能是太孙及宋国公府的耳目,她可不是普通丫鬟,要想逼问出实情,少不得用刑了。”
说着就立即要安排盘问的架势。
春归连忙阻止:“四婶仔细打草惊蛇,白鹭盗取什么文书不要紧,我担心的是她也许是往四叔的书房放置了什么文书,在四婶看来,白鹅是否可靠?”
“白鹅是我陪房的女儿,我院里就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人了,所以她就算失手砸了你四叔心爱的物件,我和你四叔谁也没有怪罪过她,都相信她是无心之失,只是毕竟她不像她娘,把我打小侍候长大,没有今日这件事,我还不知道白鹅的性情竟有这样执拗倔强的一面。”
四夫人来个大喘气:“要若白鹭真是宋国公府安插的耳目,还多得白鹅今日这样执拗了。”
“白鹅可识字?”
“她娘就识字,白鹅当然也不是睁眼瞎,否则老爷也不会让她收拾书房。”
这倒是,要若婢女是个大字不识的,书本如何分类放置就是一个难题。
“既是这样,四婶先遣人悄悄知会白鹅,让她察看四叔的文书稿件一类是否被翻动过,尤其留意有没多些文稿。”春归道。
四夫人立时依计而行,没多久,便得白鹅禀报说经清点,书房里的文稿果然多出一封,只白鹅从来没有拆阅过老爷的文稿,也不清楚多出来的一封究竟是哪一封。
“为防万一,这事不能等四叔回府再清察了,咱们先去书房,看看那摞封件的内容有无不对劲的。”春归当即立断。
这件事当然需要防范着“打草惊鹭”,故而四夫人特意召集了院里的仆婢,让白鹭当众检讨,以为小惩大诫的追罚,春归趁人不备,悄悄潜入了四老爷的书房,白鹅已经把数量有变的一摞卷宗放在了书桌上,春归一封封的拆阅察看……
果然发觉了一封内容有异的!
她也没再回头去找四夫人,将那封卷宗原封不动的归位,就急匆匆回到斥鷃园,把今日这场事故的来龙去脉笔录成文,让菊羞叫了汤回进来,让汤回立即递交兰庭。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家务内宅的范畴,涉及朝堂权位的纷争,春归不能也不敢自作主张,是务必要通报兰庭这家主决断的,然而正是这日,兰庭和四老爷尚未回府,渠出竟再现身,带来了又一位魂灵。
好在这回魂灵是女子的形态,春归倒不用介意在自己的卧房问话,没必要顶着日晒再去一趟怫园的寄鸢台,否则她可真要心力交瘁了。
她照例打量魂灵,是二十好几的年岁,披散青丝白衣白裙,眉目虽说姣好,这妆扮却实在说不上整齐,应当并未经过装殓,草草入葬而已,只是看她穿着那身素白中衣,是极其优质的棉布,春归猜度魂灵生前也当是家境富裕。
渠出似乎仍在气恼,都不乐意引荐魂灵了,只直眉楞眼的撂下一句:“这位就是庭大奶奶了,有话你自己说吧。”
魂灵斜着眼把春归打量一番,才脚踏实地站
稳当:“我和大奶奶同姓,闺名唤作纤云,爹爹是佃户,不过我也能算良家子,大奶奶若是不弃,称我一声二娘也罢,我是被英国公世子夫人害死的,我也不一定要让她以命相偿,只要是她因妒悍被休,我这妄执应当就能消除了。”
遭遇樊大事件后,春归对于这些魂灵的话已经不能尽信了,尤其这位顾纤云还如此高傲轻佻,这让春归十分不满:“你说你是被英国公世子夫人害死的,但口说无凭,我可不能就凭你一句话就去算计一介世子夫人,且不管你妄执是否消除,魂飞魄散的人可都不是我,帮不帮你往渡溟沧是我自己作主,我不是魂灵,可不像你等一样敬畏玉阳真君。”
“大奶奶不是在遣人打听孙崇保么?我知道这人的一些事,大奶奶若能满足我的心愿,我便将孙崇保的下落提供给大奶奶如何?”
孙崇保!!!
在陶芳林口中,孙崇保是原本应当揭露柴胡铺命案的人,他一定是受那幕后真凶的指使,但无论是柴生还是莫问,包括宋妈妈的儿子宋守诚,忙碌了这多时间可都没打听到孙崇保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今这一名姓却从顾纤云的口中吐露,并且顾纤云竟然知道是春归在打听此人!
春归努力抑制住激动澎湃的求知欲,懒洋洋道:“你说你是佃户家的女儿,又说是被英国公世子夫人害死的,我看你都这般年纪了,不大可能云英未嫁,你应当是英国公世子的妾室吧?那么我还需要你提供孙崇保的下落么,只要盯紧英国公府不就行了?”
顾纤云目光闪烁一下,笑意冷了下来:“庭大奶奶还真是好机智,不过你对我倒是可帮可不帮,难道连沈五姑娘的终生大事也不管了?”
“这又和沈五姑娘何干?”春归沉下脸。
“舒娘子难道没对大奶奶提起,沈家正和程家议亲呢,不是别人,英国公府已经请了媒正式向沈家提亲,为世子爷最小的儿子程玞求娶沈家五娘,沈学士很是意动,这门姻缘眼看就要议定了,但我真心实意的向大奶奶透露一句,程玞万万不是良人,沈五姑娘若真嫁去了程家……”顾纤云一斜唇角:“我敢担保不出一载,必定香消玉殒。”
春归十分怀疑顾纤云是在故弄玄虚,但她想起那日王太后的寿诞上,因为谢昭仪的妹妹将被英国公府休弃一事,舒娘子提及时脸上隐隐的忧愁。
或许舒娘子已经察觉英国公府高墙之内的人心险恶,可是无端强休儿媳的毕竟不是世子夫人,一个婶母的蛮横,也远远不足证实隔房侄儿的鄙劣,预感担忧更不足够让舒娘子坚决反对这门联姻。
“程玞有何劣行?”春归问道。
“倘若大奶奶能助我消除妄执,我自然会如实告知,且一旦韩氏被弃,程玞的劣迹自然公之于众,到时沈学士怎么也不会让嫡孙女嫁去英国公府了。”见春归总算神色凝重,顾纤云又再恢复了胸有成竹,她知道就算是为了沈五娘,顾大奶奶也必定会尽力对付韩氏了。
我这一生凄惶,多得你所赐,韩氏,我必定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尝尝我口中的苦果。
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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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挫骨扬灰
像三月清风中崭新舒展的柳叶,这是春归今日看到的第二双“美眉”。
顾纤云的这双眉,不像白鹭的蕴染怅色,美得更加清新自然,又这时黑发如瀑白衣胜雪,站在艳阳的斜照里,像错觉般的狠戾一闪即消沉入眼底,浮现出来的,好一双妩媚风情。
但她的姣美,无法让春归赏心悦目,仿佛突然戒除了以貌取人的陋习。
她的冷淡让顾纤云不满,越发的目光闪烁了,忽而一笑,极其不屑,怨愤终于是取代了那用心堆砌的妩媚轻佻,坦露唇角:“我忘了大奶奶也是正室主母,如今甚至是高门显贵的正室主母,在你看来,也许一切的偏房侧室都和奴婢一样贱如草芥,活该被你们这样的人鄙夷践踏,你根本就不觉得韩氏该死,你和她有相同的利益,而我这类的人,是侵害你们权威的罪魁。”
春归不答,仍以冷淡相待。
“大奶奶或许比韩氏更加厌恶妾侍,因为大奶奶的本家,父祖均未纳妾,你以为这世上的男子就应坚持一夫一妻,你以为婚姻里本不该存在与其余女子共侍一夫,你以为如果没有妾侍存在,纵使有朝一日容颜老去,也不会受到丈夫的疏远和厌弃。”顾纤云的讽刺越发尖锐,愤慨让她姣好的容颜似乎也更加夺目了。
春归暗忖:她很了解我,不是了解我的性情,是了解我的经历。
当然自己的家身和经历并非扑朔迷离,只是春归并不认为会让一个英国公府的妾室如此关注。
关注她的,另有其人。
如果顾纤云只是道听途说,那么消息的来源不应是被她恨之入骨的韩氏,应当是英国公府的其余人,最可能的,就是英国公世子。
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爷,一介朝廷命官,为何要关注她这小小的孤女?
无论如何,顾纤云不像夸大其辞,她知道的内情应当还不仅仅是吐露这两件,孙崇葆和程玞。
“我没有鄙夷你。”春归认为顾纤云尚有争取的必要,态度不能过于冷若冰霜:“但我的确对你没有好感,你有事相求,却没有拿出分毫的诚意,我相信你并不情愿魂飞魄散,就像活着的人没几个甘于送死,你要求我替你消除妄执,却端着发号施令的架势,你不道你的冤屈,你只要一个结果,但我告诉你,不是你怎么说我就要怎么做,我这人最厌烦他人的威胁利诱,你一开始就抛出威诱作为筹码,打算和我进行利益交换,摆布我替你谋害韩夫人,另一方面还希望我以诚相待,顾二娘,你难道不觉这极荒谬?”
突听一阵笑声。
原本争锋相对的两人一齐转脸去看发笑的人。
渠出也不知是想帮忙还是想添乱,边笑边道:“顾二娘可真是误解了庭大奶奶,她对你没有好感不是因为你乃妾侍的身份,而是你的眉眼,生得和东风馆的木末姑娘有几分相似,这让庭大奶奶怎么对你心生好感呢?”
顾纤云和木末相似?
春归表示听渠出这样一说,她仍然没有看出两人有哪里相似的。
一个冷傲,一个轻佻,截然不同的两人。
顾纤云却“哦”的一声:“原来如此,看来入室见妒的话原本不假呢,赵兰庭从未踏足东风馆,没想到大奶奶仍然把木末当作了眼中钉。”
春归挑眉:顾纤云知道的事认真不少呢。
“我以为妻妾之间横竖就那些司空见惯的事儿,大奶奶并不稀罕听,但又一想,大奶奶本家就没有姨娘,如今也正和赵兰庭如胶似膝,倒也难怪知之不多了,既是大奶奶想听韩氏如何该死,我当然会如实相告。”
她抬手一理鬓发,侧脸在斜阳里越发娇媚了:“世子爷和韩氏虽是门当户对,不过韩氏一直不为世子爷所喜,她本是妒娨不能容人的性情,却不敢阻止世子爷纳妾,尤其她和世子爷的长子生来体弱,汤药就没断过,随时可能夭折,再兼紧跟着生的又是两个女儿,韩氏无奈之下只好扶了通房丫鬟为姨娘,以为自己的陪嫁丫鬟,纵然生下庶子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但世子爷或者是因为厌憎韩氏的缘故,连韩氏的丫鬟也不待见,又纳了两房侍妾,虽都是奴婢,但世子爷对这两个姨娘的宠爱却远胜韩氏主仆。
且这个两个姨娘都生有庶子,她们虽是奴籍,不过因为程珠病弱,可都巴望着程珠咽了气自己的儿子将来就能继承爵位,韩氏怎肯眼睁睁看着爵位落在庶子头上,一边儿想尽办法为儿子延医问药,一边儿四处打听貌美的良家子,她打的主意是替世子爷再纳一个美妾,且是良籍出身,既能打压两个姨娘成全自己的贤名儿,更重要的是借机取悦世子爷,再生一个儿子防备着程珠夭折后爵位旁落。
我那时年方及笄,父亲虽是佃户,家境还算过得去,且我和少东家两情相悦,东家并不嫌我是佃户的女儿,已经向我父亲提亲。但韩氏却遣了媒人,提出厚聘我为英国公世子的良妾,东家不敢和勋贵逞强,便寻我父亲要回了少东家的庚帖,我无奈之下才进了英国公府,成为韩氏争宠固势的棋子。”
“等等,听你这说法,韩氏是你入府后才生下幼子程玞?”春归诧异道:“那程玞如今多大?”
“十五,比沈姑娘年长一岁,而我也已经是年过三旬,只是天生得好相貌且保养得好,看上去显得年轻而已。”顾纤云习惯性的秋波斜送,很为自己的姿容自得。
看来即便成了亡灵魂识舒醒,也不是那么容易摆脱凡胎俗骨的浅薄,看不穿多么美好的皮囊,到头来也只是黄土陇中的腐骨一具。
这感慨春归当然不会说来讥讽顾纤云,她继续洗耳恭听。
“韩氏有了程玞,只以为地位安稳,渐渐连我都嫉恨上了,就像多少高门贵妇一样,她惯会两面三刀的手段,表面上是个端方贤良的主母,私底下却不少苛责折磨,我进门两年,虽说甚得世子爷的倾心,却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但尚未显怀,就莫名其妙小产了,且因此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
我没有凭证,但那时世子爷对我的宠爱可谓无人能及,且……我也不妨告诉大奶奶了,程玞两岁时突发痫证,他不是个健康的孩子,我正好在那时有了身孕,韩氏怎不视我为威胁?她的两个儿子都有恶疾,但世子爷其余的庶子却身康体健,追究责任一定是在韩氏身上。我是良妾,并非完全没有扶正的可能,她怎容我生下庶子威胁她的地位?”
“你说程玞有痫证?”春归蹙着眉头:“痫证无药可治,英国公府想与沈家联姻,竟然隐瞒程玞身患不治之症?”
“英国公并不知道此事。”顾纤云冷笑道:“自来庶子袭爵,都需皇上特允,不过特例极少,世子爷若无嫡子,爵位很可能旁落给他的手足兄弟,所以觑觎英国公这一爵位者并不仅仅是长房的姨娘、庶子,这件事不仅韩氏不敢让英国公得知,就连世子爷也被韩氏说服,一直隐瞒不说,后来还以求学的名义将程玞送去韩家,实则是韩家请了医生想尽办法打算治愈程玞的痫证,就算不能治愈,程玞在韩家发病才有可能不被国公府的人察知,直到两年之前,程玞的病情总算得到控制,韩氏才将程玞接回。”
得到控制不代表已经治愈,痫证虽并不一定足以致命,但英国公世子夫妇未向沈家说明,对于沈家尤其是五姑娘而言当然大失公允,这样的行为极其卑劣。
“是因我再不能生育,世子爷才答应韩氏隐瞒程玞病情并将其送出疗养的提议,可当时我尚被韩氏的假仁假义蒙骗,没有洞察她的险恶居心,竟然还……帮着她一起规劝世子爷!后来连程珠的病情都渐渐有了好转,孱弱归孱弱,却一直不曾夭折,当程珠娶妻,且膝下有了一女,韩氏更见希望,她渐渐收起了假仁假义,无非是看我一直不曾失宠,世子爷待我仍旧情深义重,韩氏不敢做得那样明显,但也少不得设计陷害。
她佯称有疾,让我侍疾,苛责虐待不提,还陷害我在她药剂里动了手脚,害她腹泻不止,她有意激怒我对她不敬,甚至亲口承认是她下的毒手害我小产再也不能有孕,我一气之下与她起了冲突,刚好被国公夫人瞧见,夫人怒斥我狂妄嚣张,逼着世子爷将我驱离,但韩氏没想到的是世子爷竟然为了我违逆国公夫人,使她的奸计落空。”
顾纤云说到这儿深深吸一口气:“韩氏对我的嫉恨变本加厉,且她也知道我绝对不能容忍她的一再陷害,她和我之间可谓生死之仇,于是先下手为强,将我毒杀,她是买通我身边的丫鬟芸香动的手,事后芸香也被她杀人灭口,对外报的是我因染恶疾牵连芸香,世子爷知我死得蹊跷,但因为英国公及夫人不肯深究,最终,我与芸香都落得尸身被焚土填骨灰的下场,韩氏不得身败名裂,我的妄执如何能消?还望大奶奶体谅我无辜枉死,设计让韩氏罪有应得。”
顾纤云终于是福身一礼,这才有了点求人的态度。
不过春归仍然没有尽信她的一面之辞,虽受礼,却不予承诺,就连对渠出“韩氏的毒辣比彭夫人过之而无不及”的感慨,春归也是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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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无法杜绝
兰庭和四老爷都是当暮色四合时才赶回家中,春归正在琢磨英国公府的事儿,她倒是没怎么上心该如何设计韩夫人,关注的重点甚至不是怎么替顾纤云消除妄执,而是怎么知会舒娘子程玞身患痫症的事。
这事可必须抓紧,要是等沈学士答应了英国公府的提亲,两家正式交换了庚帖,除非沈家拿出确凿的证据证实英国公府先有隐瞒,否则那时再悔婚,不仅对学士府,更可能会让沈姑娘名誉受损。
不管顾纤云所言嫁给程玞会有生命危险是否夸大其次,又虽则并不是身患痫证的人就丧失了娶妻的资格,然而春归认为这必须具备如实告知的前提,倘若舒娘子在知晓程玞患疾的情况下仍然觉得对于女儿来说是一门不容错过的良缘,春归一个外人当然不会干预两家联姻,可她不能眼看着舒娘子受到蒙骗。
再有就是,春归并不能够信任顾纤云的话,在她印象中,韩夫人不像如此恶毒苛厉的人,当然春归对自己的察人之能并不完全自信,从前她不是也以为彭夫人做不出来杀人害命的事。
总之这事虽要抓紧,却还有待察实,春归现在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嘱令去盯紧程玞。
沉思太过入神,以至于青萍连唤了好几声春归才像大梦初醒。
“大爷和四老爷在茶室,相请大奶奶立时过去。”青萍见终于“唤醒”大奶奶,一边说一边取下一件外衣服侍春归着装整齐。
大热天的,在斥鷃园里自己的居卧,春归一贯只着中衣中裙。
茶室在前院的廊房之后,是翠竹间搭建的两间庐落,简朴清幽,兰庭和春归入夏后常爱在此乘凉品茗,因是位于内宅的居院,莫说外客,便是兰阁、兰台也鲜少受兰庭相邀在此久坐,四老爷做为长辈,按理不该踏足侄媳的居院,只是今日兰庭邀请四叔来此,也的确是因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