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沐退朝之后,却并未回府。
他想着左右都被父皇察觉,再光明正大的去一次天牢,也未尝不可。
于是便调转脚步去了天牢。
“皇兄。”
江凌衍听到来人,便停了手中正在练字的毛笔,“朝堂上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萧子沐愣了一瞬,随后沉下了眼眸,“皇兄在天牢里关着,却让我什么都不做,子沐做不到。”
江凌衍刚才听狱卒说了后,便庆幸着皇上没有连萧子沐一同处置。
他被关的原因皇上不能明说,子沐便是抓住了这点在众大臣面前挑明此事,向皇上要说法,岂能不惹皇上动怒?
光是公然质疑皇上判决这一个罪名,便够萧子沐禁足的了,更别提,还有帮他说话的大臣。
想到这,江凌衍出声道,“龚尚书是你的人?”
萧子沐闻言摇头,“不是,只是我刚好得知他在找你,就让人给他递了消息。目的相同,他才会在殿上开口。”
龚尚书是皇上最为信任的臣子,又掌管朝中官员升迁,评级之事。
在朝中的地位,几乎可以二位宰相比拟。
江凌衍眼眸微沉,“陛下可曾怀疑你跟龚尚书有私交?”
萧子沐自小长在皇后身边,每日听到的便是为君之道。
“不曾,我知晓龚尚书之位很重要,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他虽无意皇位,却知晓在位之人是如何行帝王纵横之术,归拢人心。
便是因为知晓,他才如此厌恶。
只想找一位心爱之人,归野山林,从此不问政事。
“子沐,我为何被关,你可想过?”江凌衍忽然问道。
萧子沐被他问的愣了,迟疑道,“不是因违反圣令,私自出府救云落吗?”
“这等小事,斥责便是,何至于关在天牢?”
萧子沐心里一紧,“可是上次皇兄不肯告知的事?”
江凌衍抬眸看向他,覆手而立,“是。陛下要动云家,我拖延几次不曾动手,才招惹陛下生气。”
“怎会如此?!”萧子沐难得慌乱了,“云家乃是朝中忠臣,怎能说动就动?”
“那还在边境驻守的云家军若是得知此事,该有多寒心?满朝武将又该有多后怕?”
他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的看着江凌衍,期望他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皇兄,是否有可能是你误会父皇的意思了?”
江凌衍神色平静,只是,眼下越平静的神色,越是让萧子沐害怕。
“陛下前后跟我提及三次,一次比一次着急。”
“前次我为何不让你救我出去,便是因着我只要不愿动云家,陛下对我都是忌惮多过于信任。”
“可是……为什么?”萧子沐不明白,“若是因之前的林家,可林家那是早已有谋反之心的,而云家向来忠厚,如何能相提并论?”
“总不能因为云家风头过甚,父皇便要因心里一点点的猜忌怀疑就要大动朝臣吧?”
江凌衍从决定跟他说清楚那刻起,就想到他会一时难以接受。
但经过今天早上的事,他不得不说了。
而且他知道子沐对云落的爱,并不比他的少。
因而,在他不能出去的时候,若是有谁能护佑云落安全。
也就只有萧子沐了。
“所有的事,你都已明了,可曾想过下一步如何去做?”
萧子沐闭眼,压下心底对父皇不能言说的失望。
半晌后,才苦涩的开口,“父皇对云家的忌惮不会是一朝而成,背后必然有人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我便先从此处入手吧。”
江凌衍颔首,“若你不方便出面,便叫顾堂去办。”
“好。”萧子沐应了。
他手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跟他母后相关,确实不能尽信。
“皇兄放心,有我在一日,便不会叫云家受难。”
江凌衍眼眸闪了一下,此时,也唯有沉默了。
……
萧子沐出了天牢,本要回府,却又想起今日不曾去中宫请安。
便退了跟着的侍卫,独身去往中宫的方向。
“见过三殿下。”
还未行至中宫,便见掌宫的桂嬷嬷在门口候着。
而本该开着的中宫的门,却紧紧闭着。
“母后在何处?”
桂嬷嬷福身答话,“娘娘眼下正在跟贵眷闲话家常。”
“因着是许久未见之人,特意吩咐了关闭宫门,不让人搅扰。”
“谁都不见?”萧子沐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
往日,即便是母后见了哪位王妃或是诰命,这宫门也没有关着的时候。
今次,为何如此?倒好像是在密谋什么事一般。
“娘娘的吩咐便是如此,老奴自不敢欺瞒殿下。”
萧子沐掩下心里的疑惑,故作平常的问道,“聊了多久了?”
桂嬷嬷看了眼一旁的日晷,“约莫半个时辰了。”
“看来,这一时半会是不能结束了,本宫先行回府,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吧。”
“恭送三殿下。”
萧子沐离了中宫,却在中宫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这条路为了避暑,栽了许多高大的树木,眼下,刚好能遮住他的身形。
不过一刻后,便有脚步声从身后匆匆而至。
脚步虽沉稳,却有些急迫,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走快些。”
“夫人,当心身子。”
“娘娘吩咐了尽快离宫,莫要误了时辰。”那妇人说着话,已经有些微喘了。
“夫人,三殿下已经离宫,碰不上的,还是仔细您的身子吧。前几日大夫还说您不能劳累,要多放宽心。”
那妇人语气满是凄然,“如今这偌大一个相府已经飘零至此,我如何能宽心?”
说罢,两人已经渐行渐远。
“相府?”萧子沐从隐蔽处走出来,心中已然明了了。
北姜只有两位宰相,右相家人丁兴旺,和睦友爱。
若说家中人口飘零的,便只有左相了。
先有童谣逃婚,后又是童鸢刺杀云慕寒被射杀。
偌大一个相府,竟只剩下童凡一个了。
“左丞相,本宫还真是小瞧你了。”萧子沐冷声道。
自之前云家几次出事,左相在朝堂之上越发沉默,连他都信了,左相已无争权夺利之心。
如今一看,是他太过于放松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