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一堆“编”年起居注。
……
宴语凉顺了顺气,努力视若无睹。
并安慰自己,这几本书也许是被火焚烧后刚好重抄,恰巧墨迹未干而已。
但不幸,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大夏史馆规矩!
就算起居注原本真在几个月前大火“被烧了”,副本也该早早重抄妥当。皇家重史不是儿戏,绝不可能拖到今日再匆忙现抄。
皇帝默默,把青梅茶喝到见底。
又从杯底拈起青梅,啊呜咬了一口。
这梅子,不但青色的特别莹润好看,滋味也酸酸甜甜的。像岚王。
唉……岚王绝美。不管俊美肃穆时,又或者困倦可爱时,就连压抑生气和沉默寂寥的模样,都让人放不下。
宴语凉从第一次瞧见岚王,就心旌动摇。
但凡,岚王能不是个囚禁了他的摄政权臣。
但凡岚王能稍稍真诚一点,不要变着法子与他斗智斗勇!!!
宴语凉后悔了。
他就该认栽,咸鱼躺平。
搞什么一直要一直要看那劳什子的《起居注》?
如今好了,自己给自己找事。
拿着这狗啃一样的假起居注,宴语凉思绪万千。
是,岚王那么多的委屈寂寥,红着眼说宴昭你别再骗我,宴昭你根本没有心。
可若是真有那么的委屈,怎么连《起居注》原版都不敢给朕看???
此事有诈。
必然有诈。
……
宴语凉是万万没想到,人生在世,近墨者黑。
当晚岚王回宫,面对他“墨迹未干”的质询时,竟然将他“朕坦坦荡荡”的专属无赖技巧学了个十成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岚王:“阿昭你听我说,《起居注》确是新抄。”
“本子虽是新抄,内容却并非作假。”
宴语凉:“……”
“真的。我此生一次也不曾欺骗过阿昭,阿昭信我,好不好?”
岚王端方严肃,清眸真诚。
宴语凉看得眼一花心一动,险些脱口而出了个“好”。
然而不可!
他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但凡史馆能稍微不那么糊弄,但凡能拿几本墨迹干了的假起居注来。
凡拿假起居注来的时候顺手给朕带两壶青梅酒,朕也不至如此清醒!
……
宴语凉是万万没想到,手握假书证据确凿,他最后竟。还。能。输。
道高一尺,魔高一百百百丈。
岚王的身子晃了晃:“阿昭,你……不信我?”
“为什么。”
“阿昭,你说你失忆了,我信。阿昭无论说什么我都愿意信。却没想到,阿昭半点也不肯信我。”
“……”
宴语凉直接窒息了。
甚至不得不狠狠地掐自己手心,用那一点点微痛去抵御胸口一瞬间涌上来的心疼。
完。
他是真的完。透心凉的完。
就,明知有诈啊啊!!!
居然在明知有诈的情况下,却仅是岚王的一抹受伤之色,就让他恨不能赶紧去抱一抱他美人好好哄哄他!
可被糊弄的人其实是他啊???
真色令智昏到被人卖了还想巴巴给人数钱?就问这还有天理吗?!
……
一个时辰后,烛火摇动。
楚微宫名画——打工摄政王与打工傀儡皇帝茶榻对坐批折。
一个俊美如铸天人之姿,一个倒也尚算帅气不凡。
宴语凉一边批折子一边暗自握拳,朕可以,朕撑住了。
朕最终也未去哄岚王,朕尚算头脑清醒不会轻易便为美色所惑!
……朕装的,朕哄了。
朕适才昧着良心抱了岚王、哄了岚王,还跟岚王说了朕错了、朕信他。
哄了许久,岚王才闷闷的说他不生气。
唉。
古人云,天理昭昭。
可谁成想宴昭宴昭,不见昭昭!
狗皇帝在美人面前如此卑微,甚至不惜黑白颠倒。
罢了罢了,国家大事要紧。
宴语凉低头好好工作。
前几日洛水水患胡璐的折子已经抄送几百份,快马加鞭发到各地。
后续是各地效仿收效奇佳,今日收到了一堆彩虹马屁。
但其实真不用大吹特吹,一堆溢美之词问安之词,批得宴语凉头都大。
胡璐治水有方,本人自然也得到了升迁工部的调令。
虽说胡璐本人目前奋斗在治水前线尚且无法离岗,但水患一除,便立刻会赴京上任。
这胡爱卿也可爱得很。
收到升迁嘉奖一个高兴,又刷刷寄来了七八份文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灌溉田渠、水车改造、改良钟表、如何令棉花与水稻增产……
真·什么都会,高手在民间。
绝了。
宴语凉觉得,等开春以后这位多才多艺的胡爱卿进京上任,他必须寻到个机会,与其秉烛长谈一番!
好歹问问胡爱卿师承何处,为何如此聪明伶俐、什么都会。
朕也想学。
就不知道岚王愿不愿意给他这傀儡皇帝出门面见臣子的机会?
……
对面,岚王亦在烛火下垂眸埋头认真批折子。
俊美不凡,令人赏心悦目。
宴语凉一边欣赏那神仙美色,一边心里晕乎乎地想着,指不定岚王到时是肯让朕见胡爱卿的。
实在不行,朕磨磨他。
他纵着朕,一定肯的。
狗昏君果然疯球。
才被岚王拿假起居注骗完,转头竟还是无条件相信他!!!
罢了罢了。
宴语凉也懒得再挣扎了。
干脆就当他失忆前,跟摄政王过的就是《起居注》里那十来年花前月下的神仙日子算了!
而且。
而且仔细想想,真的,他与岚王花好月圆又有什么不合理?!
他,英俊潇洒好皇帝,勤政爱民、书法漂亮。
而岚王,会批奏折会打仗,天纵英才、世间绝色。
这分明就是郎才帝貌天生一对,携手江山又哪里有问题了?
“阿昭。”
“阿昭!”
“发呆时不准咬笔。”
宴语凉一怔,回过神。
“你以前就喜欢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