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离开陌衍山庄回到听澜宗,已过去三日,期间玉潋心一直待在云仙居修炼,适应新生的元婴。
与这枚元婴一同出现,和她的身体相融的,还有属于饕餮门的魂骸之力。
因为阙清云的缘故,近日里倒是没人来寻玉潋心的麻烦,她乐得清闲,每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修炼。
但这三天里,阙清云一次也没回云仙居来。
听说是宗务繁忙,要待在前山处理宗内琐事,秦剑风随侍一旁,负责传达和执行她的命令。
一袭红衣半倚围栏,玉潋心坐在云仙居的楼阁上,只觉百无聊赖,诸事都提不起兴致,修炼一会儿,便感到无趣,便趴在栏杆上远望听澜宗的群山及山中薄薄的雾气。
她坐了一会儿,感觉也没意思,便双手结印,召出那只又笨又贪吃的饕餮,吩咐道:“去前山看看师尊这会儿在做什么。”
才刚说完,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负心人抛弃的深闺怨偶,不敢当面询问阙清云为何避着她,就让个跑腿的去带话。
她想相信前山宗务真的繁忙,阙清云不是不愿回云仙居,而是身不由己。
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师尊,到底还是介怀的。
玉潋心摆了摆手,把准备出发的饕餮唤住:“罢了,别去,你就在这儿。”
饕餮于是叽叽咕咕蹦蹦跳跳地跑回来,绕着玉潋心转了两圈。
周围寂静无声的时候,玉潋心觉得过于安静了,这会儿有个东西在身旁晃悠,她又被转得心烦,遂语气不善地斥道:“一边儿去,别挡着我看山。”
无故被训的小兽满脸疑惑,怒哼哼地瞪了玉潋心一眼,却还是依言到一旁去,自娱自乐。
过了会儿,玉潋心听见窸窸窣窣很奇怪的声音,遂扭头去寻,发现这声音是从阙清云的书房传来的。
阙清云又不在居内,书房里怎么会有动静?
是饕餮!
玉潋心蹙了蹙眉,起身朝书房走去,边走便喊:“别动书房里的东西!若把师尊的笔墨弄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话,她便来到书房门外,推门进去,顿时被里边儿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屋里已是一片狼藉,笔墨书画全都散了一地,那只草团子似的小兽正张大嘴巴,露出一口倒扣的尖牙,吭哧吭哧地咬阙清云的藏画。
玉潋心美眸圆睁,表情呆滞,顿了数息才回过神来。
“饕餮!”
惊怒的娇喝声响彻云仙居。
饕餮两眼瞪圆,见玉潋心这模样,自知闯了大祸,忙不迭从窗户溜走。
玉潋心气冲冲地追上去,却见后者从二楼围栏处往下跳,自行解开符印,噗的一声化作一团浓烟,消失不见。
跑得倒是快,这哪里还能追得上呢?
玉潋心气得咬牙切齿,面目可憎。
再回头看见这地上散落的书画,其中还有好些被那只贪吃的饕餮咬得残缺不全,冲击丝毫不减,她几乎原地背过气去。
这下好了,等阙清云会来,可怎么交差?
阙清云是爱惜书画之人,平日里,玉潋心是不服管教,老爱寻阙清云的不痛快,却也不会故意损坏她收藏的墨宝。
可饕餮是她一时兴起召出来的,这下闯了祸,必然要牵连她挨阙清云的冷脸。
玉潋心气不过,却又不得不蹲下来将这些书画挨个捡起,重新整理,收归原处,至于那些被咬坏的……只能悄悄扔掉了。
能瞒一时是一时,就算瞒不住,她也不会认错。
尽管心有怨气,可玉潋心收捡书画时动作还是很轻,尽可能维持它们的原貌。
先前被饕餮啃咬的那一幅已经缺了边角,系绳被咬断,画轴松开,露出小半截残缺的画面。
自画中瞥见一道红影,玉潋心鬼使神差伸过手去,将画轴向一旁拨开。
画上是个女子,红裙拂地,卧在斜生的枝梢上浅眠,一只鹅黄色的蝴蝶飞过梢头,恰巧停留在她肩上。
玉潋心喉头微动,不错眼地瞧着这张画。
“你在做什么?”
疏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阙清云不知何时竟回到云仙居,正站在书房门边,蹙眉看向盘膝在地拨弄一张残画的玉潋心。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跳,玉潋心指尖轻颤,随后猛地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拿起地上这张画,双手举着面向阙清云,冲动之下径直问道:“这画可是师尊所作?”
阙清云淡淡瞥了眼那张画,语气毫无波澜:“不是。”
玉潋心心沉了沉,有些后悔了,却不知怎地生出一股别扭劲,坚持问道:“那师尊何故收藏此画?弟子觉着,这画上的人,同弟子颇为相像。”
阙清云没看她,亦不多在意她手中的画,淡淡道:“许是谁送的吧,为师并未细看,随意搁置的物件儿罢了。”
玉潋心两臂垂下,神色黯淡。
“方才饕餮将师尊收藏的书画弄散了,这一卷破了边角,许是不能要了。”
“嗯。”阙清云点头,浑不在意,“那就扔了。”
玉潋心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师尊今日不忙了?怎么还有时间回云仙居来?”
阙清云仍是她惯有的清冷语气:“有个印鉴落在书房,需急用,遂回来取。”
遣前山弟子来去便是,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玉潋心心中腹诽,苦中作乐地想。
每句话阙清云都会回答,可她回答的每一句,都不是玉潋心想听的。
阙清云未责备她弄乱书房的东西,匆匆取了印鉴便走,从始至终,未多看一眼她手中那张残破的画卷。
当真是不在意的。
直至脚步声飘然远去,另一个人的气息自居内消失,玉潋心吐出淤堵在肺腑中的浊气,将这张画重新卷起来。
阙清云不要了,那她便收着吧。
“宗主,此事你看如何处理?”
秦剑风将手下长老呈递的文书整理出来,向阙清云简明扼要地禀报了重要内容,神态恭敬地征询阙清云的看法。
桌后的阙清云正伏案写着什么,闻言手中毛笔微顿,眼中掠过一抹茫然。
她方才,竟走神了。
这异样转瞬即逝,阙清云很快清醒,并回忆起秦剑风方才向她陈述的几件要事,遂搁笔道:“最要紧的应当是邬舟山妖魔霍乱之事。”
这几日来,接连有在外历练的听澜宗弟子来报,玉州东侧贤平乡邬舟山一代有妖魔作祟,不少凡人遭受祸害,平白断送性命。
百姓惶恐之至,上报官府无人搭理,便寻道士和尚作法驱妖,岂料这妖物凶狠,连和尚道人也拿不住它,反倒惨死其手。
到了后来,没人再敢接受邬舟山的委托,贤平乡的百姓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可还剩余一些老弱妇孺自幼扎根于此,不能亦不愿离去,便听天由命,继续留在故土。
只能奢望这妖物见贤平乡无人可害后,自行离去罢。
途经贤平乡的听澜宗弟子听闻此事,便怀着一腔义气前去调查,却都有去无回,只一个人临死前激活了传音玉,向宗门求救。
如若不然,消息传回听澜宗,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少则数日,多则一两月,这期间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害。
在邬舟山死去的人中,已有三名心动期弟子和一名金丹境的修士。
“不错,此事严峻,刻不容缓。”秦剑风点头附和,“以现有的情报来看,这邬舟山的魔物修为应当不低于元婴境,若要除去这祸患,至少需要一位元婴境后期,或者分神境的长老出手。”
“但如今宗内人手匮乏,长老大都只有元婴初期修为,且各自身有要事,难以腾出空余接手此事……”
秦剑风欲言又止,脸现犹豫之色。
阙清云抬眸,一眼便看穿了此人的心思,声音蓦地一沉:“你的意思是,让潋心去?”
听出阙清云语气中的不悦,秦剑风脸色微变,赶忙找补道:“听澜宗眼下人手短缺,一时间的确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潋心师侄虽突破元婴不久,实力却是同门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与元婴后期甚至分神境高手交手都不落下风,故而我想……”
秦剑风咽下一口唾沫,咬牙把话说完:“或许可以在宗门中另寻一位元婴高手,让潋心师侄与之一同前往邬舟山除妖。”
“我不同意。”阙清云不仅声音清寒,连脸色也冷了下来。
秦剑风被这话一噎,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没想到,屋门突然被人推开,玉潋心神态张扬地走进来,高声道:“弟子愿去。”
阙清云眉心紧拧,神情严肃地看向她。
玉潋心浅浅扬着眉梢,毫无惧色不甘示弱地回望过来。
这副样子,其未尽之言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就算阙清云不批准她离宗,她也会偷偷溜出去。
若她不想为之,阙清云不能勉强她,可她偏要去,阙清云也拿她毫无办法。
片刻后,阙清云挪开视线,对秦剑风道:“这妖物修为兴许不止元婴境,派元婴长老前去并不适宜,此事便由我接手。”
说完,她又看向玉潋心:“你非要去邬舟山,可以,但你得答应为师,至少在邬舟山境内,你不可擅自行动,需听从为师的安排。”
阙清云突然做出决定,要亲自去邬舟山调查妖魔作祟之事是玉潋心未料到的,闻言颇觉意外。
但她很快回神,非常自觉地没再往自己脸上贴金。
玉潋心勾了勾嘴角,眼神轻慢,不甚在意地说:“弟子知道了。”
反正阙清云也不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千字,冲鸭!
争取十二点之前写完!
给我留评叭!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