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岚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拉住女儿的手,周嫣的手并不像她那样完美,甚至有些粗糙,穷人家的孩子,总归没有那些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公子公主们精细。
轻轻摩挲着女儿细嫩的手掌,陈韵岚才轻声道:“我刚刚遇见小飞的时候,是9月8号吧。”
9月8日,这是一个让陈韵岚记忆犹深的日子,就是那天,一个穿着格子上衣,一条水洗白牛仔裤的少年,闯进了她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遭遇城管的那一幕,周嫣并不清楚。
她甚至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艰难到需要老妈给人下跪的地步。
微微闭起眼睛,周嫣觉得心里好苦。
在外的打拼养家,陈韵岚从来就没有向谁倾诉过,一个美貌的单身女人要养活一个女儿,独自撑起一个家,其中的艰难,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听到陈韵岚数次提及当初她想要轻生的念头时,周嫣反过手来抓住母亲的手,很紧。
忆及往事的陈韵岚,心中也不禁感觉一阵悲苦,美眸微微湿润,轻轻擦了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挪了挪身子,把周嫣揽在怀里,轻轻拭去女儿眼角的泪痕,这才轻轻拍了拍周嫣的头:“傻孩子,咱不都是熬过来了么?苦日子没了……”
周嫣就重重的点头。
“小飞不错……但是不适合你……”
陈韵岚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然后才轻声道。
怀里的女儿没有说话,但是陈韵岚却清楚,她肯定在听。
“他是市委书记的儿子……经常接触的是些什么人?都是那些家世好,长得漂亮,知书达理的女孩儿……咱家嫣嫣虽然不比别人差,但是人家大户家庭,讲究个门当户对……”
陈韵岚轻声叹了口气,她虽然知道女儿的脾性,一般人肯定接受不了这么冷的性子,但是徐少飞不是普通的男孩子,他自信、开朗、并且做事经常出人意料,而且他还有给女儿写情书的前科,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孩儿,陈韵岚不得不警惕。
如果徐少飞真的可以和女儿在一起,那陈韵岚举双手赞成,但是理想情况并不是现实,徐少飞有一个做市委书记的老爸,他的母亲,听说还是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这样的家庭,实在是自己这样的小草根家庭,高攀不起的。
周嫣静静躺在母亲怀里,那双清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电视机。
过了好半晌,陈韵岚怀里的周嫣,才轻轻嗯了一声。
陈韵岚轻轻松了口气,但是不知怎的,心中竟然还会有这一份失落。
母女俩在客厅里静静的看着电视,冬日阳光倾洒在偶木地板之上,划出一圈圈令人光晕,客厅之中的空调柜机在最大功率工作着,但是陈韵岚和周嫣,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妈,说说你吧。”
良久之后,已经平躺下来枕在母亲腿上的周嫣微微一笑,目光之中,有一丝明亮,还有一丝令陈韵岚也捉摸不透的深邃。
“我,有什么好说的?”
陈韵岚笑了笑,拢了拢头发,嘴角儿轻轻抿着一丝笑意,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梳拢着女儿的秀发,亲昵的动作,让母女两人突然之间贴近了好多。
“说说飞扬超市。”
周嫣笑了笑,拉住陈韵岚的手,轻轻握住,然后慢慢摩挲着。
陈韵岚的手纤细修长,现在也白皙如雪,只不过掌心之中,还是有着并不明显的老茧,这个女人养家糊口十几年,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太太夫人们,自然是不能相比。
“飞扬超市啊……”
陈韵岚抿嘴一笑,目光之中透着一丝回忆,这个超市的营建,确实如同梦幻一样,但是陈韵岚从没和女儿说过,甚至那辆这几天她开到车库里的香槟色宝马的来历,女儿也没问过。
陈韵岚不说,周嫣不问,这就是一个很令人思考的问题。
周嫣知道母亲有多出色,突然之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母亲一跃成为衡南市的创业新星,背后究竟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周嫣不知道根源,甚至想想这些根源,她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但是在得知这一切都是母亲依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得来的,周嫣突然之间内心之中充斥着一股负罪感。
然后陈韵岚就一五一十的把飞扬超市的营建细细的给女儿说来,陈韵岚虽然心智成熟,但是说起这些来,还是不免有一丝自豪,这一切,都是她和徐少飞,一手创建的。
飞扬超市的资金借贷、选址建造、甚至扩招员工以及一系列的工资待遇等等,陈韵岚都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能和自己最亲的女儿说这些成功业绩,让她突然之间有着一种不亚于创立飞扬超市的成就感。
说起这些时,陈韵岚那姣美动人的面庞,好像都在放光。
良久,静静倾听着的周嫣,才轻轻呼了口气。
“妈,我决定了……”
周嫣看着陈韵岚,嘴角儿轻轻抿着,那双清丽的眸子之中,充满了笑意。
“决定什么?”
陈韵岚微微一怔,然后问道。
“我要考进12中。”
周嫣轻声说着,公布了她的目标。
12中是辽南省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能进入12中,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甚至就算12中高中毕业,也能在这此时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谋求到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业。
周嫣的成绩在衡南一中如同一座标杆,但是如果脱离了衡南,和全省上百个市县地区相比,这样的成绩,真的就不算太出彩,周嫣丝毫没有把握。
陈韵岚微微一怔,这才点了点头,她倒不知道女儿的野心,她只清楚在几个月前,女儿甚至一度想放弃学业,现在这个消息,确实让她心情大好。
“对了,小飞的成绩怎么样?”
陈韵岚想了想,然后问道,不过没等女儿说话,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这个家伙一天到晚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肯定特差是吧……”
周嫣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她没和母亲说那个她和徐少飞之间的赌约。
目光仿佛穿过了冬日稀薄的晨光,然后定格在那寒风簌簌的清晨。
一个少女在天台上直视那个惊愕的男生时,所说的那句:“考上12中,我就做你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