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鲤刚把宴小端买回来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棠鲤看着他从稚嫩的少年一点一点长大,退去稚气……
宴小端的外表成长了,其实心里还是很幼稚,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但是,棠鲤很喜欢他,少年眉眼张扬,永远充满活力。
这般鲜活的生命,谁不喜欢呢?
说是买来做小厮,棠鲤从来没当他是下人,宴小端在他们家,就是半个少爷。
棠鲤还记得宴小端离去的时候,是个晴天,少年骑在马上,甚是张扬。
如今,看着他这般颓败的模样,想来他肯定受了许多苦,棠鲤心里有些难受。
宴小端絮絮叨叨地说着:
“老棠,我爹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我是在没办法了。”
“老棠,我只能想到你了,你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棠,我好难受啊。”
宴小端说着,肚子里还在咕咕叫。
“先进来。”棠鲤道。
棠鲤把宴小端领进了客厅,又让下人端来糕点和茶水。
“先吃点东西。”棠鲤道。
宴小端饿坏了,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瘦削的小脸塞得鼓鼓的。
棠鲤倒好了茶水,递给他:“喝口水,别噎着。”
宴小端是噎着了,连忙接过茶水,猛地灌了一口,才好受一些。
“老棠,我出门没带钱,就带了点吃的,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宴小端道。
宴小端吃饱喝足,精神终于好了一些,也不坐椅子,就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椅子上。
“老棠,我回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爹病了好几年了,一直四处寻医。我爹四处看病,我却与他赌气在外面不回家,我实在太不孝了。”宴小端说着,眼眶发红,他想到他刚回去时,见到他爹的模样,昔日里威严的父亲,白发添了许多,格外的虚弱与苍老。
然而,这世上的事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彼时,他爹的病情还是稳定的,大夫说他爹还能活五年,但是……
“我回去后不久,都是因为我……我爹的病突然加重,找了很多大夫都说看不了。我就想到了苏大夫,苏大夫很厉害,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宴小端吸了吸鼻子:“老棠,帮帮我。”
棠鲤在他面前蹲下,宴小端,就犹如她的弟弟一般。
棠鲤伸手,摸了摸他脏兮兮的脑袋。
这抚摸,带着安抚,宴小端莫名觉得安心。
“好。”
棠鲤又想到一件事,前几日,她相公说,宴家家主因为重病,无暇顾及宴卓在京城的所作所为。
宴小端的父亲又生病,又都姓宴,这么巧合……
棠鲤问道:“火药世家的宴家,和你家有关系吗,宴小端?”
宴小端道:“我家就是那个宴家,我爹就是宴家家主。”
纵然心里已有猜测,但是宴小端说出来的时候,棠鲤还是有些震惊的。
居然真有这么巧的事,她随手买回来的小厮,居然是宴家的少爷。
她是锦鲤,这是常态。
棠鲤告诉自己。
也只有宴家那样的大家族,能养出宴小端这么矜贵的小少爷。
“宴卓是你义兄?”棠鲤继续问道。
宴小端点了点头:“大家都说他谦逊有礼,比我这个亲儿子更孝顺,但是我不喜欢他。”
他爹在的时候,宴卓对他很好,比亲弟弟还亲。
他爹不在的时候,宴卓看他的眼神,就带着敌意。
所以,宴小端觉得宴卓是个虚伪的人。
“老棠,你怎么知道宴卓的?”宴小端问道。
“他就在京城,在火器司中研制火器。”棠鲤道。
宴小端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他怎么敢?”
他的肩膀耷拉下来:“肯定是因为爹爹生病了,没人管他……”
都怪他没用,本来该他担负起宴家的重责的。
“他的事以后解决。京城离你家多远?”棠鲤道。
宴小端道:“快马加鞭,五六日。”
“你先睡一觉,我去找苏大夫,明天一早就出发。”
宴小端挣扎着爬起来:“老棠,我不累,我们今晚就出发好不好?”
他实在担心他爹,怕晚回去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他爹了。
棠鲤看着宴小端脸上的疲惫,不知道多久没睡觉了,这要是不睡,别说救宴家主了,宴小端先挂了。
“乖,先睡一觉,睡完快马加鞭,说不定更快到,磨刀不误砍柴工。”棠鲤道。
宴小端方才点了点头。
棠鲤让下人准备了水,让宴小端先去洗个澡。
许珏、卫子昂和卫擎,几乎是前后脚放衙的。
许珏和卫子昂听说宴小端回来了,很是意外和惊喜,便要跑去找他。
“他很累,别说那么多话,让他好好睡一觉。”棠鲤交代道。
许珏和卫子昂乖乖点头,便去了。
棠鲤和卫擎说起这件事。
宴小端回来,是来替他爹求医的。
他爹就是宴家家主。
卫擎也是初听惊讶,很快反应过来。
他媳妇儿是锦鲤嘛,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去找苏大夫。”棠鲤道。
两人去找了苏大夫,说了这件事,苏大夫自是满口答应。
……
宴卓收到一封信。
那封信是从宴家寄出来的,说宴小端从禁闭室里逃走了,跑来了京城。
宴卓很看不起宴小端,觉得他不学无术,就因为他身体里流着宴家主的血脉,宴家最终会传到他手上。
包括宴家库房的钥匙。
宴家库房里藏着的便是各种火器的图纸、火药配方,乃是无价之宝。
宴家的家训,流传在外界其实都是不全的。
完整的是,太平出世,不可造火器,乱世入世,择明君辅之。
如今三国鼎立,算是太平盛世,宴家那群蠢人死守规矩,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只做着烟花爆竹的生意,实在愚蠢。
宴卓不甘心,他想尽办法,得到几种火器的图纸,趁着家主病重,逃出宴家,来了京城……
宴小端来京城做什么?
既然来了京城,就让他尝尝震天雷的味道……
宴家更乱起来,就没空管他了!
宴卓的吊梢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
棠鲤本来想着,让苏大夫和宴小端回去即可。
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棠鲤梦里有些碎裂的片段,预示着苏大夫和宴小端此番出行并不顺利。
棠鲤醒来后,外面天光微亮,她起身,看着外面,想到宴小端那可怜绝望的模样,又考虑到苏大夫的安危,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和苏大夫、宴小端一起去。
卫擎听到她的决定,便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搂进了怀里:“媳妇儿,我和你一起去。”
棠鲤转头,笑着看他:“跟我去?刑部的事都不管了?”
“我去告假。”卫擎道。
反正在他眼中,媳妇儿第一,其他事都得往后靠。
“相公,没事的,我们家总得留个主心骨在京城。”棠鲤抚摸着他的脸道。
卫擎哼哼两声,不太情愿。
“有两个小宝宝呢,娘不在身边,爹总得在身边。”棠鲤道。
想到两个小宝宝,卫擎方才点头。
棠鲤收拾了一下,收拾完,天刚刚亮。
她去隔壁房间,看着两个小宝宝。
两个小家伙各自占据了一张小床,都睡得正香。
糖宝宝大剌剌的睡相,很是霸道。
沐宝宝睡得很乖,圆滚滚的一小团。
两个小宝宝都是包子脸,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也格外可爱。
棠鲤亲了两个宝宝一下,又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宝宝们,娘亲离开一段时间,很快回来。
棠鲤很是不舍,一咬牙,方才起身,转身离去。
棠鲤在客厅的时候,碰到了宴小端。
宴小端洗澡后换了衣服,干净了许多,睡了一觉,眼下只剩淡淡的乌青,除了脸上的愁容,与刚离开的时候无异。
棠鲤说了自己要和他们一起去的决定。
宴小端的眼眶红红的,很是感动。
“老棠,谢谢你。”宴小端道。
他爹开始昏迷的时候,他真的很绝望,怕他爹就这么一睡不醒。
那时候,他便想到了老棠。
老棠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他偷偷跑出来,一路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京城,见到了老棠。
老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现在还要亲自和他去……
都说能在危难之中帮你的,才是真朋友。
他能遇到老棠,真是他的幸运。
“老棠,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赴汤蹈火……”
棠鲤轻笑一声,开玩笑道:“你少吃一点,少给我欠点债,就算报恩了。”
宴小端的脸顿时一红。
他之前的行为着实荒唐嚣张,多亏老棠宠着他,其他人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走吧。”棠鲤道。
侯府外停着一辆马车,苏大夫已经在马车上了。
卫擎目送他媳妇儿上了马车,马车远去,才转身,把一直暗中保护他的裴宴叫了出来。
裴宴一身白衣,身形瘦削修长,没戴面具,露出一张风流俊美的脸。
卫擎身边有两拨人,一拨是暗卫,一拨则是裴宴。
裴宴是裴将军义子,裴将军担心他,所以让裴宴跟着他。
裴宴救了他好几次。
宴家是隐世大家,调查起来太难了。
卫擎调查了三个月,才查到宴卓是宴家主的养子、宴家主病重,这两个消息。
裴宴除了身手不错,还在生意场中浸淫,很是狡猾,跟着去宴家,比暗卫更有用。
“帮我保护好我媳妇。”卫擎道,“我在京城,没什么事。宴家……宴家情势复杂,更危险。”
裴宴听命于卫擎,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走了。
裴宴跟着去,卫擎安心了一些,希望他媳妇儿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