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越想越是睡不着,脑子乱成一团。
天气炎热,正是茉莉花开旺盛之时,香桃并未回家,而是留在颜府照顾那片茉莉花丛。
她知道,这是诗情姐最喜欢的花,她一定要照顾好。
这样等诗情姐回来,看到了定然会欣喜的。
也正是因此,这段时日,她晚上自然与阮老太住在一起。
此时本该睡着的她,在阮老太翻来覆去时醒了。
“外婆,你在想颜雪芝的事吗?”
如今香桃连那个名字都不想叫,纵使叫了,也是连名带姓。
阮老太知道她对雪芝有意见,本想否认,但她着实想找个人说话,便点点头:“嗯!桃子,你说一个好好的小女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原先她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犹记得没分家之时,那孩子自己说什么都听的。
香桃叹息一声,翻身面对阮老太:“外婆,这人啊,都是有私心的。我觉得吧,可能是你以前对她太好了,所以一旦有些不大好后,她就各种不得劲,然后就越想越偏,之后就会做出很多让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我怎么对她太好了?一直以来,我待她与情儿都是一样的。”
香桃听到这话,嗤笑道:“外婆,这话你在我或者不认识的人跟前说说就行,可别到处说。你对诗情姐好,我承认,但是和颜雪芝比起来,那叫好吗?”
阮老太听到这话就有些不明白了,忙坐起来,面色不虞道:“我哪里对情儿不好了,日子就算再艰辛,我都护着她。自己有一口吃的,也得给她半口。”
香桃也跟着坐起来,忙打断她的话:“以前我不知道诗情姐不是舅舅的孩子,只当她是长姐,多做些,或者吃点苦也是该的。后来知道后,我想了很多很多,觉得外婆你也是自私的厉害。不过你是我外婆,我能说啥?说来说去,你都是为了我们不是吗?”
香桃这话,让阮老太很伤心,她自认对谁都好,怎么在她嘴里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怎么就自私了?我要是自私的话,怎么可能带着情儿就这样分家出来?”
香桃叹息一声:“外婆,如果你不自私,就不会拿夫人给的银钱给我买人参,那么诗情姐的日子就会过的很好。如果你不自私,诗情姐不会有做不完的活,不会小小年纪不是上山就下地,而这些,颜雪芝却几乎都没怎么做过。外婆,你要说自己不自私,就不会让诗情姐常年吃不饱,明明都快十五岁了,那时候看起来却像十一二岁的孩子。”
“我……”
阮老太想反驳,就被香桃继续打断道:“从一开始,外婆你就觉得对不起舅母,所以要对颜雪芝好。因为她小,所以诗情姐就是姐姐,该让她,护她。虽然外婆你带着诗情姐分家了,但是你们什么都没有,连个住的屋子都没。不仅如此,你还病成那样,要诗情姐那瘦弱的小小一个人想办法治好你,养活你们。”
“情儿会医术,她不曾与我说……”
香桃听她辩解,眼底带着失望道:“外婆,你是不是觉得诗情姐什么都要告诉你?不告诉你,就是错?还有,诗情姐赚了钱,没忘记你,也没忘记颜雪芝吧?做什么,都考虑到你们。后来,雪芝做的一切,我想放任何人身上,都绝对受不了。可是她为什么一次次的忍了,外婆你敢说,这中间没有你的意思在?难道外婆你觉得,你养了诗情姐,所以她就该听你的吗?你想让她怎样,就该怎样?”
“不,不,我没有,没有……”
“遇到事,外婆你就哭哭啼啼。好像除了哭外,什么都不会。这两年,我想了很多,觉得也许颜雪芝会变成这样,可能除了性子偏执外,是延续了外婆你的自私吧。不过她可能要严重一些,什么都只考虑到自己,而外婆你偶尔会替诗情姐想一下就这样。”
“我……”
阮老太刚想开口,就听香桃继续道:“因为外婆你从小就让颜雪芝做你们之间最轻松的活,吃得算你们中最饱的,什么也都是让着她。所以你分家昏迷时,没提出来带她走,诗情姐那会儿受伤,脑子可能也没那么好使,就不记得。那会儿她就各种不得劲,心里难受了。”
阮老太听到这话,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好像还真的是那会儿不得劲,不过后来不是好了吗,难道一直都是装的?
“诗情姐勤劳能干,人也漂亮。那杨嘉祥会喜欢她,我想也是正常的。只是颜雪芝是什么人,她怎么能容忍有人喜欢诗情姐,而不喜欢她?不过也是,杨嘉祥可是杨家村里算最出众的一个男子了,颜雪芝年纪小小,懵懵懂懂时,会喜欢也正常。只不过这么一来,矛盾就更明显了,她会找茬,忿恨不平,外婆你不觉得吗?”
阮老太被香桃说的,完全说不出话来,这要她怎么说?
承认自己错了,自己自私的厉害?
所以芝芝会这样,一部分是延续了自己的自私,一部分是自己教养的方式不对,另一部分是自己总以养育之恩这块去要求情儿放过芝芝导致的?
不,不是这样的。
这是芝芝自己的本性问题,自己又没教她偷换情儿的地契和女户,也没教她去纵火烧人。
可是,芝芝能拿到当初的地契,是自己给的她机会。
也是自己央求情儿,如论如何,都要饶芝芝一条命。
更是自己带着芝芝来这边,又碰上了杨嘉祥。
她错了吗,这一切其实好像都是她的错?
如果一开始,她不拿出那么多银子买人参的话,那么日子就会过得很好,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了。
可,救桃子,她真心不后悔。
香桃伸手抱着阮老太,叹息一声:“外婆,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不曾放弃我。没事的,以后你要是没有颜雪芝,没有诗情姐,还有我呢,我会给你养老送终。”
阮老太闻言,又慢慢躺回去。
她得想想,得想想该怎么办。以前的不说了,就现在芝芝这样,该如何。
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