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茶盏转身就走,一句话提醒了韩一鸣。韩一鸣此时已知浇竹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也拾起茶盏跟在后面。两人前前后后跑了几个来回,其间秦无方等人早已来到泉水边,都默默站在泉边对着泉水沉思。丁、杜二人向他们行礼问候,他们都置若罔闻。丁五浇灌完毕,自行向师伯们行了一礼,也不等他们出声,便转身走开。韩一鸣因想着卢月清吩咐“等着”,不敢走开,只在后面几步处站住。
他站了一阵,见诸位师伯都对着泉水细看。也向泉水看去,这一看又是一惊。本来清澈透底的泉水变作了墨一般浓黑,向着泉眼流去。片刻之后泉水又清澈起来,自泉眼向下流来,此时韩一鸣突然见先前自己扔在水中的几朵小花还在水中漂浮。那几朵小花顺着泉水一直流到一个土阶边,忽然又倒流回来,向泉眼涌去。
秦无方摇了摇头,道:“走,再去别处看一看。”韩一鸣忽然想起当日如莘还带他去过灵山之上的一条瀑布,心里也不知诸位师尊是否去向那边,正想是否跟去,秦无方已道:“一鸣,你也跟来。”
韩一鸣跟在诸位师尊之后,只见大师伯率先向前走去,几位师尊都跟在身后。忽然手臂之上一紧,回头一看,却是卢月清抓住了他的手臂。卢月清道:“你跟我来。”韩一鸣只觉一阵山风吹来,眼前一花,已在半空之中。他并没见诸位师尊如何动作,便已到了空中。
此时飞得高了,远远便看见前面下方葱笼山林之中,一条黑色长带自高不见顶的云端之中挂下来,过得一阵,又变得白色。韩一鸣只觉他们在空中似乎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已来到那条黑带前。
这确是那日如莘带他来过的瀑布,只是此时,瀑布却是由下方的水潭向上涌去。从未见过水波自下而上向上涌去,韩一鸣看了片刻,不觉有些目眩。过了一阵,清澈见底的水潭之中涌出一股墨汁般的黑水,向上涌去,片刻,一匹白练变成一条墨玉,再变做清清泉水。
过了一阵,又是一次由清至墨。之后,瀑布便自灵山之上向下奔流,不再倒流。清清泉水又如平日一般,带着“哗哗”声由高向低流去。韩一鸣眼望着激起来的几朵浪花,向着山下奔去,消逝无踪,才抬起头来。
一抬起头来,却是大吃一惊,站在众人之前的秦无方已不是往日模样。他满头乌发都变做雪白,两道眉毛和颏下的胡须也变做雪白。不过刹那之间,他竟然白了须发。只见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正要说话。见韩一鸣也望着自己,神色惊异。便道:“一鸣,你不必难过。我已经几百岁了,自然会有老的皮相。修道人本来便不在乎皮囊色相,但从前须我用壮年时的精力来带领灵山。因而我显现的是壮年,精力最旺之相。现今却须我用最多的智慧来思考,那么我和智慧自和年龄成正比,你看见的便是我的老相了。凡人皆有诸般皮相,只是看当时该用哪一副。好了,你先去翠薇堂前候着,我有话与你说。”韩一鸣道:“是。”这两日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他虽初入灵山门下,却也知这些征兆颇为奇异,实在难以等闲视之。
来到翠薇堂前,只见门外有两位当值的师兄。他上灵山才几日,哪里记得这许多师兄的面目和姓名,统统以师兄称呼。两位师兄十分谦和的招呼过后,却对他看了半天,他哪里招架得住两人对他这般细看,红了脸,讪讪然独自走到碧玉竹边的石墩上坐下。
坐得片刻,卢月清的声音自堂内传出来,只听他道:“大师兄,这两日异象连连,莫非又有魔星现世?”只听秦无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若说今日的水倒流是异象,那昨日的天空,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那却不止是异象,我无论怎么看,那都是灵力聚集之象。从前魔星都是相隔几十年才现世,此时离诛杀前一位魔星,不过才几日。难道,难道同时有两位魔星现世不成?”
堂中沉默了一阵,黄静玄道:“这也难说,虽说从前并没有过两位魔星同时现世,但却不能说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况且如此强大的灵力聚集,是自来也不曾见过的,总是有些让人心里难安。”他说完这句话,便无人应声。又过得一阵,白樱叹道:“只怕黄松涛等人,又要兴起那不才的念头了。”
接着又是一阵寂静,一个年轻的声音道:“他们要是动了念头,必然会兴师动众、邀约众人,到时候也定会来邀约咱们灵山派。这次师兄就让我去罢,我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招。”秦无方叹了口气道:“程师弟,平心定念方是修道的本源。别人的心魔咱们无能为力,自己却不能妄动邪念。”程蔚芋道:“师兄教导得是,我也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并非是我对魔星的魔力痴心妄想,修行哪里有尽头,只是我有我的担心。”
另一个声音道:“四师兄,你怎能如此对大师兄说话。便是你有担心,也应与师兄好好相商才是。咱们这里,谁没有担心?”乃是赵浩洋。却听秦无方道:“不妨事,程师弟素来直言直语,师父还在灵山之时,他便是如此,天性使然。他也是一念纯真。好了,程师弟,你之担心,我心里都明白。只是咱们既然没有那不才的念头,还是静观其变才好。”隔了片刻,道:“你们都回去罢。”停了一停,道:“一鸣,你进来。”
韩一鸣站起身来,向堂内走去。只觉堂前当值的两位师兄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哪里敢抬头去看他们,低着头径直走进堂内。秦无方坐在椅上,似是若有所思。韩一鸣不敢惊动他,站在一边。过得一阵,秦无方道:“一鸣,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