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回到上一世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那是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那天,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他们都在,还有李佩、唐丽、蒋玲玲,就连安容和听白都在,哦,对了,还有段承玉。
李惜最重要的人都在,爸爸特意请了大酒店的厨师来做的宴席,饭菜很好吃,全部都是李惜爱吃的菜。
她收礼物也收的很开心,她记得唐丽和蒋玲玲一起送了个大鱼缸给她,李佩则是给她抱来个大娃娃,听白送的很实用,是一套当下流行的潮流T恤,而安容送的很实际,他直接给她包了两千块现金,说是喜欢什么让她自己去买。
而承玉……
承玉送的她记不得了。
总之,她那天很开心,她们最后在kTV喝到烂醉,却还是约着明年再聚。
可明年,再也没了明年。
李惜伸手摸了摸脸,她好像哭了。
梦里还有眼泪吗?
李惜抬起手,缓缓的睁开眼睛,才察觉到自己在妈妈的怀里,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有她的还有妈妈的。
“惜惜,惜惜,你可醒了,你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总算是醒了,总算是醒了。”妈妈抱着李惜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双手深深的颤抖着。
李惜泪眼朦胧的环抱住妈妈,没有人知道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时她的害怕。
她伸手都见不到五指的时候,她害怕过。
那是一种有时针在心里转动的害怕,一分一秒都似在倒计时的害怕,可她不能害怕的害怕。
李惜抬手,将眼泪抹干,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姑姑面前。
“对不起,姑姑,我没能,将表哥表姐带回来。”
李惜因为脱水喉咙哑的不像话,这一句话,就像是宣判,定了死刑马上执行的裁决。
让原本就似纸般的姑姑神情晃了三晃,如果不是姑父在她身边扶着,只怕姑姑早就倒了下来了。
姑姑让妈妈扶李惜起来,然后站定身子,用力的给了自己两巴掌,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打的怔住,瞬间红了眼眶。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个臭脾气,非要让孩子按照我的想法来,也许冰燕就不会那么冲动的跑出去,
也许石子就不会为了追他姐姐也跑了出去,
也许,他们没有跑出去就不会出事,
也许,如果,是我的错,百富,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绝后了,对不起,百富对不起,你打我吧,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
姑姑抓着百富的手还要往自己的脸上抡,姑父望着姑姑的眼神一脸痛心,但手和嘴却丝毫没有动过。
“你打我吧,你让我自私一回,你让我好过一点,百富,我求求你,你打我吧,你打我啊!”
姑姑撕心裂肺的声音还在继续,站在门外的景明叔满脸的不忍,想要进来劝说,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进来,踌躇得来回踱步。
既心疼香梅哭的撕心裂肺,又有些责怪百富这个时候却不表态,孩子是没了,难道要老婆也没吗?
这个百富怎么如此的糊涂。
“这件事不能全怪香梅姑姑的错。”
景明叔讶异居然有人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抬眼就看见李惜跪在地上,拉着百富的裤脚哭着,刚刚从水里出来身体还十分的虚弱,居然就这么让她跪着,这个百富,怎么没现他这么不是个东西啊!
段景明忍不住将百富骂了一遭,然而病房里的人却没人开口,除了李惜。
“姑父,这件事你也有错,我也有错,我们大家都有错,
表哥和表姐是姑姑身上掉下来的肉,姑姑心疼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奶奶是表哥表姐的外婆,自然心疼,
还有我爸爸妈妈作为舅舅舅妈,在让你们过年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自然自责又心疼,
我也有错,我没能救回表哥表姐,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和姑姑,姑父,你不要生姑姑的气,姑姑如今,她只有你了,姑父你……”
“我知道,惜惜,我知道,你不用说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在沅河水边找了一天一夜,你姑姑就在沅河边坐了一天一夜,我和你姑姑都滴水未进,耗尽了心神,可是,我总是想着孩子他们会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商量着过几天去哪里玩呢,我还骂过石子不好好看电视,坐没坐相吃东西也没样子呢!”
“如果我早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吃零食最后一次看电视,那我一定不会说他,我一定会让他随着自己的心来,想干嘛就干嘛,随他去吧!”
“可是,惜惜,你知道吗?这没有如果了,石子他回不来了,你的爸爸妈妈等着了你,可是我和你姑姑没有,你姑姑让我打她,可是,我更想打我自己,打了就能让石子和冰燕回来吗?如果能,不如把我打死吧,我作为一家之主,我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女儿,还要打自己的老婆吗?我做不到,也不会做这等混账事。”
“可是,我一看到你姑姑我就想到石子和冰燕,他们还那么小,那么冷的水,那么冷的天,他们连棉衣都没有穿,就那么的去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肯定很害怕,肯定想我和他妈妈了,可是我们不在。”
“我们不在,我们不在啊!”
姑父一米八的壮汉子,说着说着突然蹲了下来放声痛哭,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李惜继续跪着要去姑父的身边,爬行到一半却突然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之前,手还抓着姑姑的衣袖……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门外飞扑进来一个身影,抢在她跌落之前先滚落在地上当了垫背……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奶奶也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爸爸妈妈也飞扑朝着她飞扑了过来……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病房里变成了一团乱……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窗户外的安容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嘴里喊着‘小惜’……
是他吧?
他救了她,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在那里,他怎么会游水?他怎么知道她有危险,他不是在香港吗?
他不是,不是他吗?
“安容……”
许多年后,段承玉告诉李惜,当年,她晕过去的那天,喊的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安容。
可是,她已经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