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转眸看着皇后,眼神里略含愧意,皇后唇边带了一丝讥笑,收回目光,转过头去,对叶成绍道:“绍儿,你既是司安堂的主管,那这点子事情也查不出来,你可真算是白掌司安堂这么些年了。”
皇后的声音有些发冷,手也在轻轻颤抖,皇上对她的怀疑,太后要针对她时,皇上的虚伪和冷漠,都让她心寒,如果不是叶成绍及时来救她,及时揭穿刘全海的阴谋,那自己就会被打入冷宫去,这个自己爱了几十年的男人,依赖和信任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让自己抛家弃国,背景离乡,将全付的身心全问托付的男人,满腔爱恋全付予他,到后来,得到了什么?
亲生儿子不许相认,就一个可笑的皇后之位,他也不想让自己再当,想借别人之手夺去……他以为,自己真的就那么在乎权势吗?
就像绍儿说的那样,他的眼里,只有权利、江山、地位,何曾有爱?何曾有亲情?
“是娘娘,微臣……”叶成绍心疼又可怜地看着皇后,点了头应道。
“不许在我面前称微臣,叫我娘!你是我儿子。”皇上截口道,她已经声心灰意冷,出离愤怒了,叶成绍那一句微臣像是一根刺一样,刺痛了她的神经,她再也不要为那个男人委屈求全了,这一刻,她就是想要拆穿那个男人伪装的脸,想要看他在亲生儿子面前,是不是也敢矢口否认他的身份。
皇上听得大震,眼中厉芒一闪,浑身的冰寒之气层层漫开,脸若冰霜地看着皇后,大声喝道:“皇后,你想做什么?”
皇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拉住叶成绍的手道:“儿子,送娘回宫去。”
叶成绍听得眼眶一热,他自小,就被人骂成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见不得太阳,人家的侯府世子风光无限,自己却是在侯夫人嫉恨的眼光中,皇室上下怪异的目光中长大,有些人,对他很是巴结,尊重,而有些人,却常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更多的,却是嘲笑和讥讽,后来,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当时,他就觉得好笑,原来,自己是有着天下最尊贵的父母,天下最尊贵的身份的,可是,那又如何,生为亲生父母的那两个人,口中称他为“侄儿……”而他,却是要在他们面前自称‘臣’,眼看着别的皇子叫他们‘父皇、母后’而他却是没有资格跟着叫的他们‘父皇,母后’只能称‘臣’
乍听皇后叫他‘儿子’他很不习惯,但是久违了的心酸却是涌上了心头,鼻子一阵酸涩难忍,他一片刻的呆滞,似是很难适应皇后对他的态度和称呼,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张着口,一声也没有发出来,而皇上的一声冷喝,却是让他清醒,差一点,他就被那潜藏在心底里的那份对父母、亲情的渴望给迷惑了,他转过头,讥诮地看着皇上,声音里带着懒懒的痞气:“皇上急什么?放心吧,便是臣叫她一声娘,也不会叫你爹的。”
说罢,扶着皇后往外走,皇上被叶成绍的那句话说得一滞,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沉了声,声音里带着无奈:“绍儿……”
“不敢,皇上还是称臣为叶大人吧,微臣听着不习惯,哦,微臣治河大臣的封赏还没有下下来,请皇上尽快下旨,微臣想尽快去两淮治何,为皇上分忧,为大周造福。”叶成绍仍是扬着下巴,鄙夷地看着皇上,话语却是规矩得很,让皇上半点错处也找不到,而且,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不想再与皇上纠缠那个身份之事,既然人家根本就不想要认他,他何必强求?本就没有得到过,就不存在失去,所以,他还是他,没有什么变化。
叶成绍的话让皇上的眉头紧蹙,眉宇间凝着一层伤痛,他敛了眸中的精光,颤着声道:“绍儿,不是我不想要……”
叶成绍挥了挥手,像是挥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淡笑道:“明白,明白,臣很明白,所以,臣不会为难皇上的,臣带自己的娘回宫去了,皇上您慢忙。”
皇上听得再也忍不住,伸手拽住叶成绍的手臂:“绍儿,你不能……”
“不能称她为娘吗?可是,她就是我娘,您不觉得您太过份了吗?哪有不许自己的娘亲与儿子相认的?您口中所说的孝道,纲常又在哪里?”叶成绍冷冷地盯着皇上拽着他的那只手,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喃喃自语,幽幽的,如一个离家走失的孩子一般,委屈而无助,却又带了一丝的渴望。
这与他说出来的话完全想反的神情,让皇上一阵错愕,甚至忘了他言语中的不敬和质问,眼前一阵恍忽,被叶成绍甩开了一步,好半响,他才似是平息了内心的翻涌,声音干涩地说道:“绍儿,明日旨意就会下达,我……不会夺了你治河大臣的身份的,你的才华我是相信的,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叶成绍听了轻呲一声,不屑地转过身去,抚了皇后往外走。
太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方才的一切,等那对母子走后,太后叹了一口气,问皇上:“皇儿,你究竟想要如何对待绍儿?那孩子的身份……”
皇上似乎陷入沉思之中,被太后一问,才回过神来,有些疲倦地对太后道:“母后不用担忧,儿臣自有主张。”
说完,便龙行虎步而去。
太后怔怔地站在慈宁宫的大殿里,深深地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扬了声道:“赵嬷嬷,你可留下了什么痕迹?”
赵嬷嬷在先前叶成绍进来之时,便很见机的悄悄将宫里的一干宫人都叫了出去,这是皇家私事,有些话根本就不能让那些个小太监们听到,这会子像幽灵一样闪了出来,躬身站在太后身后,沉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做得干净,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是司安堂的人要查,也能以查出来,不过,主子,小主子这一次的手笔着实有些冒险,您看……”
“去警告他,不要再轻举妄动,那小子如今是越发的沉不住气了,这一次惹火了皇后,逼得她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叫成绍为儿子……真有点得不偿失啊。”太后有些倦怠的坐到软榻上,叹了口气道。
“可是,至少世子爷对皇上的隔骇更深了不是吗?奴婢还是觉得有所收获的。”赵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下去吧,哀家要好好想想,蓝氏……是不能跟着去两淮的,不然,离得太远,哀家便难以掌的控,而且,哀家感觉,那个女子太过不简单,她很可能会让哀家二十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啊。”太后挥了挥手,手支着头歪躺在软榻上。
“主子,原想着那药会将她困在京城,至少两个月起不得床的,谁知,她竟然福缘深厚,竟是得到了药仙谷的灵药,生是将那毒给解了。不然,主子也不用如此担忧了。”赵嬷嬷悻悻地说道,躬身正要退下去,太后微睁了眼又道:
“你跟他说,以后不许用这么阴狠的手法了,将来可是要成为天子的人,太过阴狠残戾,会失了民心的,他若再如此大胆的自作主张,可别怪哀家不客气了。”
赵嬷嬷听得一震,忙垂了头道:“是,主子,奴婢这就送信过去。”
却说叶成绍扶了皇上回到宫里后,便要起身离开,皇后突然扯住叶成绍的衣袖道:“绍儿,跟娘离开这里吧,带着素颜一起离开,娘不想再呆在这宫里了。”
叶成绍听得一滞,蹲在皇后面前,仰头看着皇后,眼中带着濡慕和心疼:“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就这样放弃,你心甘么?”
皇后听得眼泪就下来了,哽着声摇了摇头道:“没意思了,真的,很没意思,娘这么些年,一直不甘心,就是为了你的身份不被承认,所以,才不停地与他们斗,斗得娘都忘了当初进这宫的原因是什么了,娘从小便轻视权势,所以,才会离开了家乡,可是,没想到,是从一个金色坟墓里逃到了另一座坟墓,而且,比以前的那个坟墓更阴冷,更可怕,可怕得,娘差一点失去了珍贵的你。如今想来,承不承认又如何,你过得开心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孩子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一些,娘再辛苦斗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虽对那个位置看不上,但是,儿子也要先光明正大的将该属于儿子的东西夺回来,他们为了那个位子竟然敢害我娘子,陷害您,儿子若就这么着走了,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么?而且,您苦了这么多年,就此放弃,您能甘心么?”叶成绍双手伏在皇后的双膝上,眼神坚定而毅然。
这一刻,皇后感觉自己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以往那个吊儿郎当,对什么事都浑不在意的叶成绍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抱负的男人了,悲凉的心境里,终于流进了一股温暖而欣慰的热流,皇后含泪笑道:“嗯,不甘心,绍儿,如果你想要,娘就帮你夺,便是粉身碎骨,娘也要帮你讨回公道,以前娘太顾及那个人的面子,顾及他的难处,如今娘想通了,他不仁,娘也不会再痴心妄想了,以往,他是娘的一全部,而现在,你就是娘的全部,娘只为你而活。”
叶成绍走后,皇后换了身简洁轻便的衣服,带着花嬷嬷向后殿走去,转到一个偏房里,她拿出一根小竹管,向窗外弹出一股彩色的轻烟,花嬷嬷看得一震,小声提醒道:“主子,您这是要见……这可是在的皇宫里啊,若是被御林军发现……”
“如果拓拔宏边这点子隐身的本事也没有,他也不必再做北戎鹰首了。”皇后淡淡地说道。
发完后,皇后便又回到了正殿里,如往常一样靠着软榻假寐着,不多时,外面走来一名宫人,身穿普通的青色太监服,头上的青纱帽压得很低,坤宁宫的宫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执事太监小六子见了小声斥道:“小顺子,你不经召唤,进内殿来作什么?找死么?快快出去。”
那被唤作小顺子的太监听了脚步顿了顿,正要说话,花嬷嬷走了出来道:“小顺子,娘娘找你问话,随我来吧。”
那小顺子低着头走了进去,一时内殿,小顺子便单膝跪地,声音却是浑厚的男中音,哪里像平素的太监说话那样的尖细:“属下参见公主。”
皇后自榻上坐正,美艳的双眸瞪得老大,细细打量了一阵小顺子,才开了口道:“你竟是亲自来了,本宫还真是没想到。”
那小顺子猛然抬头,露出一张英俊刚毅的脸庞,哪里是什么小太监,分明就是个中年俊男人,他眼里也带着惊喜:“公主,皇上很是想念您。”
皇后一听,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难过和思念之意,淡淡地说道:“我如今在大周过得很好,叫他不必挂念,你们这次来大周,所为何事?”
“皇上想请公主回去。”小顺子也就是北戎的鹰首拓拔宏热切地对皇后说道。
“回去?谈何容易,本宫如今是大周皇后,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当年……算了,本宫不想谈当年,告诉他,本宫暂时不会回去。”皇后冷静的对拓拔宏说道。
“可是,公主……臣寻公主寻得好苦,不知公主竟然是大周深宫之中,若公主不主动与臣联系,臣只怕还要找寻二十年才能找到您,公主……跟属下回去吧,皇上他……”拓拔宏的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眼里含着股炽热的火苗,正在燃烧着,声音却是带了一丝的苍凉。
皇后的脸色终于有一丝的动容,自嘲的笑了笑道:“辛苦你了,不过,本宫确实不能走,本宫之所以找你,是需要你的帮助。”
皇后与拓拔宏究竟说了些什么,暂且不表,却说叶成绍自宫里出来后,首先就去了司安堂,但是,一进司安堂的总部,属下便说有人在等他,并将他引到了一个小屋子里,他抬眼看去,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暗处,尽管是背对着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唇边不由扯出一丝冷笑来,也不等那人开口便道:
“怎么?不放心将如此重要的机构再交由我的手上了吗?你对我的防备又升级了?”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黑暗中,双眼如利芒一样闪着寒光,语气威严无比:“这是你对朕说话的语气吗?不要总挑战朕的忍耐度,朕自认,除了个身份之外,并没有亏待过你,给了你大周最强的黑暗势力,你那两个皇弟根本就无法望你项背,你还要如何?”
“最大的黑暗势力?您也说了,是黑暗势力,也就是陈贵妃口中的阴勾里的老鼠,对吧,你如今是想拿回去么?”叶成绍嘻嘻笑着,对皇帝的威严浑不在意。
“这几年,你做得很好,朕为何要收回去,大周朝中,还有谁能让朕如此信任?你为何就不明白朕的心意呢?你那两位皇弟各有所缺,难堪大任,朕对你的期望很高,你母亲不明白,你应该是明白的啊。”皇上大步走向叶成绍,伸手向叶成绍的脸庞抚去,叶成绍脸一偏,倔犟地躲开了,皇上的手便停在空中,半响也没有放下来。
“可是我也是个游荡子,也是难堪大任的,你还是不要对我存了什么心思的好,我做不来你那样无情无义。”叶成绍后退一步,与皇上保持了距离,似笑非笑地说道。
“算了,朕的心,你迟早会明白的,总之,你要相信,朕并没有害你之心,你倒底是朕的嫡长子,是朕与柔儿所生的孩子,朕对你的期望又何止只是个大周……”皇上神情有些黯然,说了一半后,顿住了,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见叶成绍听了后,剑眉立蹙,又改了口道:“治河之事刻不容缓,也是你提升名望的最佳时期,儿媳提的那些建议,很是新颖,但实施起来,怕是有难度,你且先边做边像,在实践中改进吧,两淮,今年怕是不能一下就治得好,今年,就不要带蓝氏去了,你……就是太儿女情长了些,要作大事,可不能太多情,更不能窝在妇人怀里舍不得起身啊。”皇上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太后不想我带娘子去吧,所以,娘子才会中毒,所以,才会又演了这么一出,你们也不嫌累么?”叶成绍对皇上的话丝毫不动容,但皇上那句不止只在大周,却是让他听出了一些讯息,脑子里飞快转着,有很多以往想不明白的,不合理的事情,这时,都能想得通了,果然,皇上的野心还真是不一般的大,也许,几十年以前,初遇皇后时,他就存了那种心思的。
皇上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这次的事情,肯定是与他们两兄弟有关的,朕也知道你手里有人有权,很快就可以查出那个人来,但是,毕竟是亲兄弟,你可以小小的报复,却不可以伤及手足,朕许你小惩大戒,但决不能伤他们的性命。”
叶成绍听得一跳三尺高,愤怒地看着皇上道:“你也知道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那你也看到了,他们可是差一点就要了我娘子的命,这连环毒计使得多顺溜啊,一个一个阴狠毒辣,我放过他们,他们可会同意放过我?你还想让我一直被动挨打,而且是,打不还手吗?”
皇上听得眉头紧皱道:“绍儿,说了许你小惩,但无论如何,蓝氏还是好好的,她并未伤及性命,所以,朕请你手下留情。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是大周的子民,如果一个皇子被杀,你知道那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叶成绍听得一滞,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皇上的话很多,如今他还身单力薄,根本就还很弱小,没有与皇上对抗的力量,如果太过忤逆皇上,会给宁伯侯府,蓝家,乃至皇后都带来灾祸,他现在并不是孤家寡人,也并非无所顾及,还有一个他深爱的妻子需要他的保护,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分宁祥和的生活,那所有的一切,就要以她的利益和安全为重……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等我先查清,究竟是谁了再说,总不能白冤枉了一个,又白放任了一个。”叶成绍不得不低了头,语气里很是不甘地说道。
素颜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就没太醒,半夜时,她被自己咕咕叫着的肚子饿醒来的,艰难地睁开眼,竟是感觉屋里有昏暗的灯光,探手向身边一摸,竟然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身体,不由微怔,心道:“还没有回来么?难道,皇后娘娘真有危险?”
正担心着,就见红色的纱帐被轻轻拨开,眼睛就落入了一双墨玉般的黑眸里,叶成绍穿着一件宽大的锦袄,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根紫色的腰带,眉头上,鼻梁间,竟然挂着一些白色的东西,灯光太暗,素颜看不出来是什么,但那个样子,有些滑稽,好像一个小丑一样,素颜不由轻轻地笑,柔声嗔道:“你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怎么弄得那么脏。”
一听素颜的声音很是平稳,叶成绍脸上立即绽开一朵快乐的微笑,附了身,手向她的腰背间抄去:“娘子,你感觉好多了么?”
素颜被他抱得坐起,他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大迎枕,让她舒服的靠着,又把被子拉上来,盖到她的肩膀处,将两边的空隙掖紧,以免她冻着,深更半夜的,他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她睡,素颜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忍不住问道:
“紫晴几个呢,相公,你怎么不睡?”
“我没让她们进来。”叶成绍柔声回了一句,又将纱帐给挂起一边,向床边的床头柜伸过手去,竟是像变戏法一样的端出一个碗来,上面还插着一双筷子,素颜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清香,香姑,麻油,外加葱花生姜的味道,她肚子很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口里忍不住就流下口水,兴奋地向叶成绍手里的那只碗看去,可惜,闻着香,看着就是……真不好看啊,葱花放得老了,早变成了黄黄的,而他手时的那碗东西,看着粘乎乎的,一砣砣的,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面条”,她不由斜了眼睨着叶成绍,唇边笑意掩都掩不住:
“相公,你不要告诉我,这是……面?”
叶成绍一听急了,拿起筷在挑了几挑,还特意将一束面条挑得老高,神情像个献宝的孩子:“是面啊,娘子你看,真的是面,我和了好久,又切得细细的……只是,好像有些粘在一起了哦……”又觉得有些懊恼,嘟嚷着嘴道:“我明明就是听了方妈妈的,先把水煮开了才把面放进锅里的啊,怎么还是煮成了砣呢?是哪里没有做对?”
素颜的心里就像塞进了一个大大的暖水袋,暖得她浑身都懒洋洋的,一个自小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竟然会去厨房和面,做面条,煮面,这事要是说出去,怕是全京城的人都会震惊,谁会相信曾经的纨绔公子会亲自下厨做这种妇人和下人才会做的事情?
素颜的眼神让叶成绍很不自在,端着碗的手就有些发僵,很是为难地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端走又怕素颜饿着,给她吃又实在是……连自己看着都没有食欲。
“这是你亲手做的?”素颜歪着头,大而清亮的眼睛里闪着异亲的亮光,声音轻柔要,带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柔情。
“娘子,要不,我再去做一碗吧,你先躺回被子里吧。”叶成绍很不好意思的就碗往回收。
素颜眼疾手快就将碗双手捧住,双眼弯成了月牙儿:“不行,我要吃,饿死了,真好啊,有面吃。”她看面的眼神,就像发现了一个人间佳肴一样,一脸的馋样。
叶成绍冷不防就被她抢了碗,忙道:“怕是不好吃呢,娘子,这个……要不,还是让顾余氏亲手做吧……呃,你慢点,嘴边都是汤,没人跟你抢。”
素颜在他还在那里嘀咕时,已经拿起筷子开动了,挑了一大束面嗦进了口里,吃得眉花眼笑,嘴角边全是浓浓的汤汁,叶成绍拿了帕子忙不迭的帮她拭着嘴角,眼中尽是宠溺,看她吃下去一口后,眼睛一鼓,神情僵了一下,他的心不由立即高高提起,眼神黯了下来,嘟着嘴,无辜地看着素颜,小意地说道:“要是……要是太难吃了,娘子还是别免强了。”
“谁说的,真好吃啊。”素颜眯着眼,快乐的叹了口气夸道。
叶成绍的眼睛立即像黑夜中点亮的明灯,兴奋地说道:“是吗?真的吗?不难吃?给我偿偿。”说着,就伸手去拿素颜的筷子,素颜却是将手一缩,护住手中的碗道:“不嘛,我好饿,我先吃饱了再说。”
叶成绍听了忙点了头道:“嗯,嗯,娘子吃,娘子吃,吃得饱饱的。”神情像个中了大奖的暴发户,正强忍着满心的欢喜,坐在床边盯着眼睛看素颜吃面,两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过高兴,不停的来回搓着。
素颜像风卷残云一样,很快将一碗面全都吃完了,莫说,她原就没吃多少东西,后来又在坤宁宫里吐了好一回,回到府里就沉沉睡了,肚中空空如也,一碗面下肚,还眼巴巴地看着空碗,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
“呃,娘子,你还要不要?我再去做点?”叶成绍意得志满地端着那只空碗,有些期待地问素颜。
“饱了,再吃就会睡不着去,相公,你过来。”素颜一把扯过叶成绍,拿了床头的帕子,伸了手去擦他眉鼻上的面粉,眼里却是湿湿的,唇边却全是暖暖的笑意。
叶成绍伸着头,微眯着眼睛任素颜擦着,小声道:“是什么?不会是锅灰吧,可是,我没有烧火啊。”
“是面粉,相公,以后不要再下厨房了,会让别人笑话你的。”素颜轻心的将他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将他的脖子勾下来,在那张俊脸上吻了一下。
叶成绍听了却有些失望地垂着头,睃着素颜道:“娘子,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娘子,方妈妈说,多做几次,就坐有经验了,以后肯定会做得好吃的……不会难吃。”
素颜听得鼻子酸酸的,将他手里的碗夺了放到床头柜上去,一伸手,将他腰间系的那根松松的带子一扯,他原本就很随意的穿在身上的锦袍便散开了,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看样子,应该也是上了床睡了后,才起来做面的,是在睡梦中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么?
一种小幸福爬满了素颜的心头,这个时代的男人,莫说是大家公子,便是贫苦人家的男子也很少进厨房的,他们认为,那是女人和下们做的事情,做这种事,会丢了颜面,可是他……他明明就有那么尊贵的身份,天子骄子,竟然肯为自己下厨做面,她没有告诉他,刚才那碗面没有放盐,但是,她吃在嘴里能偿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是她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面,这个傻子,性子纯良得就像个孩子,以前只当自己是被迫嫁给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捡了个大宝了,捡了个多么好的好男人。
前世时,她便最是羡慕那肯为自己妻子下厨的男人,她觉得那样的男人最有魅力,最贴心,最是好丈夫的体现,没想到,今生,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也遇到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她如何不感动?
衣襟被骤然扯开,叶成绍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散开的锦袍,又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上面还有些面粉呢,可是,娘子这是在做什么?她在……
素颜跪立起来,虽然身子还有些虚弱,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将这个男人拥进自己怀里,很想将自己的全身心都交付于他,以往都是他主动,这一次,她要给他回报,让他体验不一样的感觉。
手,自他的中衣衣襟里探了进去,柔软而温暖,缓缓向上抚摸,触手的,是他如丝般细腻紧致的肌肤,是他健硕的腹股,手下的身子明显的一僵,叶成绍慌忙地捉住她的手,眼里火苗四窜,声音都有些发干,很艰难地说道:
“不行,娘子,你……你才大病过,我……我怕伤着你。”叶成绍强忍着身体的躁动,闭着眼,急急地说道。
素颜却是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头,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薄唇之上,不容他再叽歪,把他那脆弱的抵抗全吞进了嘴里。
“唔……唔……娘子……”
“你好吵……专心点……”
屋里传来一阵蟋蟋嗦嗦的声音,屋外的方妈妈静静地站着,唇边露出了一丝欢喜之色,可是没多久,她又皱了眉,正要离去,转身却看到紫绸也站在正屋里,不由怔住,嗔道:“你这个妮子,怎么没声没响地站着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紫绸轻轻一笑,指着屋里道:“大少奶奶好像身子好了?”
方妈妈白了她一眼道:“小丫头片子,懂得还真不少,不知羞。我让你拿的那只羊脂白玉的手镯可拿来了?”
“拿来了,自少奶奶手腕上取下来的,这会子大少奶奶怕是还没发现呢,连着那串贵妃娘娘送的珍珠项链也一并拿来了,妈妈,这两样东西有问题么?”紫绸边说边拿出一个绸布包。
“别乱说话,这些都是主子们送给大少奶奶的东西,一个不好,传到主子们耳朵里去,不是又要给大少奶奶惹事非了?”方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紫绸道,却是将手里的绸布包放进了腰包里,抬脚就往自己屋里去。
紫绸正是诧异,方妈妈这会子把东西拿走,明儿个大少奶奶问起时可怎么办啊,正要开口问,方妈妈转过身道:
“以后不要再给大少奶奶戴这些手镯项链了,除了头饰,大少奶奶身上的首饰尽量简单些,哦,都戴金银好了。”
紫绸听得一怔,却是点了头应是,就听方妈妈似是自言自语道:“在大少奶奶怀上之前,什么东西都不能轻易的给她戴了,明儿个,我会跟她说去的,你也早些睡吧。”
紫睛从暗处走了出来,看了远处的方妈妈一眼,很是不屑地说道:“爷不是要去治河了么?大少奶奶也要跟着去,这要是有了身子……可就不在安全啊,若是跟了爷去了,两淮也是极苦的,又是连年遭了灾的地方,大少奶奶怎么有养得好胎?若是不跟着去,这府头根本就还是乱的,爷不在府里,只怕又有人欺负大少奶奶,依我看啊,还是不要怀得太早了的好。”
紫绸听她这话也说得有道理,只是又瞪了紫睛一眼道:“这些个话岂是你我能说的?快些回去睡吧,明儿个可是你的班,可别起来时没精神。”
紫睛听了撇了撇嘴,转身回了屋。
却说大皇子,将司徒兰两手一抄抱进了马车里,把个司徒兰吓得大声尖叫,面色苍白,奋力反抗着,大皇子却是将她往马车里一放,大手一下就钳住了她的,眼神阴戾地看着她道:
“别装贞节列女了,方才你不还在主动对叶成绍投怀送抱么?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说着,……眼里放出如狼一样的绿光来。
司徒兰真的吓着了,以往叶成绍再是可恶,却从没有真碰过她,更没有猥亵过她,这大皇子,看似忠厚老实,怎么……像一头色中饿狼一样,好生可怕,不由放软了声音,哀哀地求道:“王爷,你……你不可如此,这里可是紫禁城里呢,来往肯定会有很多人的。”
大皇子一声淫笑,捧起她的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放开她道:“也是,这个地方确实不太好办事,不若司徒小姐跟本王回府?”
司徒听得大惊,正要叫,大皇子突然拿出一条帕子,在她面前一甩,司徒顿时晕了过去,她的丫头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她,更不敢做半句声,大皇子对前面的车夫冷冷地说道:“送本王回府。”
将司徒弄回了王府,但大皇子却并没有真对他如何,只是让那贴身丫头回护国侯府报信,就说司徒姑娘在他府里就是。
夜幕降临时,大皇子正坐在他正妃的房里用饭,脸上带着一脸的温厚可亲的笑容,对陈妃道:“娘子,我想娶司徒姑娘为侧妃。”
陈妃听得一震,脸上立即闪出一丝不豫来,冷声道:“听说司徒大姑娘是要许给东王世子的,王爷,只怕皇上不会允了这桩婚事,她好好的世子正妃不做,怎么可能回做您的侧妃呢?”
“娘子,司徒姑娘性子高傲,心性又高,一个小小的王爷世子,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难道,在娘子的眼里,本王比那东王世子差?”声音仍是温和得很,就是眼神也是透着忠厚,但陈妃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干笑着道:“王爷,臣妾不敢,自然是王爷要强过那东王世子。王爷您志向宏远,又岂是东王世子能比得上的?”
大皇子这才笑了起来,眼中的陈妃看着也不似以前老气了,这个正妃虽和母妃长得相似,但是,却是个最会转弯的,从来不会正面反对自己,嗯,好些年没有进过她的屋了,今天,做为奖赏,就陪陪她吧。
说着,两眼便有些发光了起来,很是温柔夺牵了陈妃的手道:“娘子,安歇去吧。”
陈妃听得一喜,忙站起身来随他走,陈妃的屋子里这个时侯还烧了碳,又薰了香,暖暖的,清香雅致,大皇子闻着那香味,便觉得心神一荡,手便慌忙急火地往陈妃身上摸,陈妃也很配合他,伸了手,娇羞地替他解着衣扣……
整个屋里,满室旖旎,不久,便传来一阵阵地喘息声,可是,再过了一会子,便听得大皇子的一声咆哮:“怎么会是这样?”
又听得陈妃略带幽怨和耻辱,又不得不安慰地声音:“王爷,不急,可能是太过疲累了,休息休息吧。”
“不行,本王怎么可能不行?再来一次……”
又过了好一阵,终于听到了拍的一声响,大皇子又在怒骂:“肯定是你这贱女人太丑,污了本王的眼,来人,将那司徒兰剥尽了送到本王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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