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了,她自己喜欢病,便让她多病几日好了,爷没心思陪她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叶成绍冷哼了一声,对琴儿说道。
“世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真的这么狠心不去看姨娘么?她……真的病得很严重啊,口里还不停地叫着您的名字呢,您怎么能这么狠心。”琴儿听到叶成绍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便哭了起来,怨责地看着叶成绍。
“她自个不爱惜身体,爷去看个屁呀,你回去,跟她说,她喜欢生病,没人拦着她,她病,我就请太医去治,治到她好为止,再病,再治,但别想我会怜惜她。”叶成绍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无情地看着琴儿,说完后,一甩袖就往里屋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见素颜坐在椅子上发呆,冲过来一下就把素颜扯进屋里去了。
他还从没如此厉害地对等过素颜,素颜被动地被他拉进屋里去,心里像被春天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又像是在炙烈的夏日下,喝下了杯冰茶,凉沁沁的,甘冽舒爽,一种被珍视,被呵护,被信任的感情充斥心间,就连叶成绍扯得她胳膊生疼,她也感觉那是一种幸福,连日来的担心,郁堵全都消散怠尽,眉眼里全是笑意,清亮的双眸波光流转,含笑看着叶成绍。
叶成绍被司徒弄得一肚子的火,情急之下,怕琴儿闹素颜,弄得素颜不好下台,便一把将她扯进来,等把人拉进来了,才感觉自己好像手重了些,只怕扯痛了素颜,立即又松了手,脸上有些不自在,正要解释,却触到素颜那情意绵绵的眸子,俏皮又满是笑意,不由怔住,人便有些发木,半晌才傻呼呼的说道:“娘子,你……你不生气!”
“我什么要生气?”素颜有点想敲下眼前的这个傻得可爱的男人的脑门,什么眼神啊,看不出自己正高兴着吗?
“那个,我刚才没拉痛你吧,你……你在笑什么?”素颜的眼神让叶成绍有种浸在糖罐子里的感觉,娘子很开心,但虽不知道她为何开心,但她的好心情让他忘了司徒兰的事情,也莫明的就跟着高兴了起来。
“你真的不去看司徒妹妹么?照琴儿说了,她可是正在思念着你呢。”素颜故意坏心眼地对他说道。
“才不去,她故意陷害你的,当我是傻子呢,昨儿个我就使人去小黑屋里看过了,娘子你把她安排得很妥当,今天又请了太医为她诊治过,这么一会子怎么会突然病得很重?娘子,咱们别管她了,今儿个你可是在小黑屋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叶成绍嘟了嘴对素颜道,眼眼闪过一丝厌恶,他对司徒兰是有愧疚之心,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对素颜不利,司徒兰做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因为昨天素颜曾经提醒过他,怕有人又像害洪氏一样的去害司徒兰,所以,他派了人在暗处守着,司徒兰做了什么,他早得知道了。
所以,琴儿来请他时,他才大发脾气,又觉得对不起素颜,才拉了素颜进来,昨天竟然还是没有防守得住,让人钻了空子,司徒还是被人下了药了,幸亏娘子聪明,很快便请了太医来,为司徒兰解了毒。除了一桩祸事的苗头。
“发现了一种植物,焚在火里,产生的气味,能使人产生幻觉,如果大量的吸服,还会使人狂燥,性情也会大变。”素颜敛了笑,叶成绍是司安堂的少主,府里有这样一种可怕的药物存在,他应该所察觉才是。
“是成良种在后园里的那种吧,刘姨娘是个厉害的角色,娘子你以后要多防着她,我如今还没有动她,只是想坐山观虎斗罢了,她还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我想再观察一阵子,看看能不能引出那个人来。”叶成绍也很郑重地对素颜说道。
他这是第一次与素颜谈如此深层次的问题,素颜感觉到了他的信任,心里很高兴,她希望他能对她坦诚,夫妻同心,一齐努力才能更好的战胜困难。
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后面?刘姨娘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吗?
“洪氏是刘姨娘下的毒吧,相公,你要查出些眉目来了?”素颜心里有些发凉,那些人,究竟在谋图什么?难道就因为叶成绍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就想要害他吗?叶成绍的存在,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
“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以她的能力,还做不到那样天衣无缝,那人很厉害,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来,而如今,侯爷又对刘姨娘很是宠信,我们暂时也还不能动她。娘子你只要每天都带着青竹,不要让人伤到你就行了,便是有脏水往你身上泼,你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让青竹带了你离开,等我回来,再接你回家。”叶成绍有些担忧地看着素颜道,以往,不跟她说,是怕吓着她,更怕她又要打退堂鼓,说什么要和离的话。
从洪氏和司徒兰两人中毒的事情中来看,娘子处理事情大胆心细,果决聪明,不但能自己抽身出来,还能找到一些很有用的线索和证据,因此,他愿意当她为自己的谋士,一个共同对敌的战友,而不仅仅是妻子了。
素颜听得心中暖暖的,她已经嫁给他,并打算认真跟他过下去了,就想与他同甘共苦,共同进退,而不是想与当今的很多夫妻那样,丈夫在做什么,妻子根本就无知情权,更无参与权,丈夫遇到危险,或者,丈夫的行为给家庭带了麻烦时,妻子莫明被动,措手无策,她不喜欢那种夫到相处模式,她想参与到他的身活中,包括他的事业中去,这样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在外头,怕是比我更加凶险,你也要多加小心。”素颜安慰的看着叶成绍道。
“暂时学没有人能动得了我,我只是担心你,娘子,对不起,我没有给你一个安宁清静的生活环境。”叶成绍将着素颜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吻着素颜的秀发。
“那咱们一起努力,尽力创造一个安宁清静的生活环境出来就是。”素颜伸手环住他的腰,他心里有痛,她知道,只是,暂时还不想碰触,她想一点一点的了解他的过去,更想一点一点的将他从那个权力争斗的旋窝里拉出来。
叶成绍听了垂眸看向素颜,墨玉般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潮意,哑着子道:“谢谢你,娘子。”
素颜听了伸手一拧他的鼻子,嗔道:“傻子!”
外头又传来琴儿的哭声:“世子爷,奴婢求您了,姨娘他真的病得很严重,您再不管,奴婢便回护国侯府去,禀报侯爷了。”
叶成绍听得眉头一皱,掀了帘子就走了出来,冷声说琴儿道:“那感情好,你快些回去请侯爷夫人来一趟,最好是让她们把你家姨娘给接回去,爷没功夫养这样的妾室,没病也弄个冷水把自己浇出病来。”
琴儿听得脸一白,眼睛闪烁着就看向素颜,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素颜便笑着对琴儿道:“你且回去服侍司徒妹妹吧,一会子,爷就请太医来替司徒妹妹诊治。”
琴儿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起了身,行礼退走了。
素颜便对陈妈妈道:“妈妈,一会子您亲自带了太医去悠然居吧,再派两个得力些的人,去帮着服侍司徒姨娘。”
司徒还真是个很棘手的人,她到现在也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安置司徒才好,如今自己也看出来,司徒其实是喜欢叶成绍的,只是喜欢的方式很另类,有点欢喜冤家的味道,只是她怕是连自己也不很清楚她对叶成绍的感情罢了,以前自己没嫁过来时,司徒没有危机感,几个妾室里,叶成绍对她是最优容的,她独自尊大,便还像以前那样以高傲之姿对待叶成绍,自己嫁进来后,她感觉叶成绍对自己的情意,所以,才着了慌,突然很不适应了,感觉本属于她的东西是被抢走了,于是,她才会在洪氏出事后,主动站了出来管事。
她想见叶成绍,希望得到叶成绍的心,又拉不下面子,便用另一种方式吸引叶成绍的目光,同时,也在试探自己对叶成绍的感情,再发现自己与叶成绍的感觉比她想像中要深是,更慌了神,才会用了最笨的法子,想再插足到自己与叶成绍中间来,甚至将叶成绍的心重新拉回去。
陈妈妈点了头,却有点不屑地说道:“大少奶奶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看重司徒姨娘,你可是正室,对妾室就不能太心软了,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这府里头,你就是大,她就是小,她不承认,只怪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吃亏的是她自己,您若是太软弱了,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素颜听了笑道:“她想与我争,我偏不与她争,如此再败了,她只会更气,也会死心,她虽任性,却并不太坏,我倒希望她是个很阴险毒辣之人,那样,我也没有什么顾及了。”说着,眉间就蕴出一丝忧郁来。
司徒兰若是再坏一些,她有的是法子将她弄走,可是,司徒与刘姨娘之流不一样,她率真别扭又屈犟,却并不阴毒。
叶成绍听了素颜的话,眼神一黯,过来拉住素颜道:“你也别太为她揪心了,她不过是在跟我堵气罢了,等过一两年,她年纪大些,想明白了,我还是会让父亲认她为义女,只说她并非真嫁于我为妾,一切都只是我自己在胡闹而已,把责任都揽我身上来,我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比这再荒唐的事情我也做过,人家也会信这话的,再让皇后娘娘给她指门亲事,这事也就了了。”
素颜听了眼睛一亮,这倒不失是个好法子,最重要的是,如此不但让司徒有了好归宿,也让叶成绍不再对她有愧,她可不希望自家相公心里还有别人,就算不是爱,那也让她不舒服,有时候,愧疚也是牵挂,牵挂久了,也会产生感情的。
“绍扬……身体有病?相公,你知道他究竟是得的什么病吗?”素颜想起司徒兰昨夜中的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问叶成绍道。
叶成绍听得目光一黯,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哀来,静静地看着素颜,良久才道:“是我连累他了,他可能不是病,而是中毒了,只是,那时我年纪小,不知道这一些,等我大些,知道他是中毒后,想为他解毒,却没有办法了,那毒素在他身体里积年过久,很难清除。”
素颜听了便沉默下来,怪不得叶成绍对叶绍扬其实是很关心的,那次绍扬的狗袭击自己,他也只是将那只狗击毕了而已,并没有对绍扬如何,听他话的意思,如果绍扬的毒是他连累的,侯夫人会恨他,更好理解了。
“这个世子之位我终究是要还给绍扬的,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叶成绍眼眸深沉幽暗,眸中有些淡淡的悲凉和无奈,他定定地看着素颜,声音轻柔如细沙滑落:“娘子,若我真的放弃一切,一无所有,你……是真的会跟我一起走吧。”
素颜听得一滞,在皇宫时,他也说过这话,她以为,他只是一时之气,而如今,他又提起……她不由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穿透他的内心,她看到了他眼底浓浓的倦意和沉重,还有压抑着的愤怒,抬了手,轻抚他浓密的剑眉,莞尔一笑道:“不要皱眉,皱眉就不帅了。”
叶成绍听得愕然,心中淡淡的愁绪竟然被她娇俏的神情而拂去了,不由好笑,嘟了嘴道:“娘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不是早说过了吗?我们是夫妻,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你只要守住你这颗心,别给我拈三惹四就成了,我可是个醋坛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若敢给我偷鱼吃腥,那本姑娘立马收拾行李走人,休夫!”素颜笑容灿若春花,语气半真半假,眼神却很认真,不带半丝的玩笑意味。
叶成绍听得眼睛一亮,眸中闪着惊喜,墨玉般的黑朣里华光熠熠,扯住素颜的手就往脸上贴,脸颊摩挲着她的手心,粗短的胡茬刺得素颜手心痒痒的,“娘子,你……你是全心接受了我吗?你不嫌弃我了吗?”
素颜的心都被他弄得痒痒的,心里又软又酸,桀骜不驯,痞赖放荡只是他的外表,他遮掩内心孤独和伤痛的壳甲,其实,内里则有颗个脆弱而又卑微的心,虽然,她现在还不肯定,但也能猜出来一些,他的生身父母并不认他,在侯府里,又身份尴尬,自小就姥姥不亲,父母不爱,不上不下,明明身份尊贵无比,却被打落凡尘,而要时时防备别人的陷害暗杀……她很庆幸,他并没有被权势和不平等曲扭人格,他仍保持了一颗纯洁的本心,他的个性原是何等的尊贵骄傲,不然,也不会故意用自毁名声的方式来对待他的父母了,但是,他却肯对自己坦露内心的怯愵和无助,她又怎么舍得嫌弃他呢?
“傻相公,你不怕我这个醋坛子管你管得太紧了吗?”素颜调皮地捏着他的鼻间嗔道。
“娘子,你肯吃我的醋,我心里就好像喝下了十罐蜜糖,甜滋滋的,我就怕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嘛,我……我是用了特别的法子才娶到的你……那时候,你原本是喜欢那个……那个人的,我以为,你会像司徒一样讨厌我,看不起我……”叶成绍小声嘟嚷着,星眸微垂,不敢与素颜对视,长长的眼睫像两个小扇子一样轻颤,不时的,又悄悄抬起,偷瞄素颜的眼神,又怕她发现,神情就像个做了错事想解释,又怕大人不相信的孩子。
这家伙,终于肯承认自己在这桩婚事上耍了手段了?明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嘛,偏生在自己面前还这样一副不通世事的大男孩儿模样,分明就应该很生气,要打他一顿才对,却偏气不起来,心里还酸酸的,只想要安抚他才好。
“傻子!一同去用饭吧。”除了骂他傻子外,素颜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牵了他的手,就往屋外走,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和怜惜。
叶成绍笑得傻呼呼的,正好紫睛自外头进来,便看到大少奶奶牵着爷的手,爷笑得就像被大元宝砸中了脑袋,喜晕呼了的样子,那笑容好生刺眼,她眼一凝,嘟了嘴也不行礼,直直地就往后堂而去。
今天也不是紫睛当值,又说身子不好,原是在屋里歇着的,这会子进来,可能找紫绸有事吧。素颜没怎么在意,仍跟牵了叶成绍往外走。
刚走到院外头,就碰到二夫人正带了文静往前院去,二夫人远远的就看到素颜与叶成绍手牵着手,眼眸一沉,脸上就带了丝怒气,语气不阴不阳的:
“知道你们小两口恩爱着呢,可也别在大太阳底下晒啊,可怜司徒姨娘病体缠绵,看都没人去看一眼,这护国侯夫人若是知道,指不定得多伤心哦。”
素颜听和心一沉,如今管闲事的还真多呢,二房吃大房的,用大房的,连侄子屋里的事也想干涉吗?又不是自己正经婆婆,二夫人凭什么如此多话?
正要开口,就听叶成绍怪腔怪调地说道:“二婶啊,前儿侄儿送了一瓶药给何姨娘,也不知道她身体好些个了没有,哎呀,真可怜,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被罚跪一天一夜,风寒入骨,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转呢。”
何姨娘是二老爷的妾室,也为二老爷生了个儿子,前几天不知何故,二夫人将何姨娘打了一顿,还罚她跪在屋檐底下跪了一天一夜,人都晕过去了,还是叶成绍可怜堂弟,在宫里找了些药来才救醒的,二老爷正为此大发脾气呢,二夫人听了这话脸一白,冲口就要骂,身边的文静将她一扯,对素颜道:
“大嫂,一起去用饭吧,今天可是做了宫宝鸡丁,是我特意点的呢,那厨子可是在宫里大膳房里才学的新法子做的,肯定好吃。”
素颜听了也笑道:“哦,二妹妹既是喜欢,以后便多做几次吃了就是,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这点吃食,还能不满足妹妹么?”
文静听得眉花眼笑,脸上难得带了她这年纪该有一天真烂漫来,二夫人见素颜并不计较她刚才的话,还跟文静有说有笑,目光闪一闪后,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几人一起到了上屋。
素颜仍是先去请侯夫人,走进里屋,见侯夫人头上包着一条帕子,眉头皱得老高,眼敛下都泛出了一圈黑底子,看着很是憔悴,便上前轻声唤道:“母亲,您身子可好些了,要不是上桌用饭?”
侯夫人微睁了眼,目光有些迷茫,定睛一看是素颜,嘴角微扯了扯道:“你扶我起来吧,总一个人呆在屋里,吃饭也没劲,总吃不下呢,不若跟你人在一起吃,热闹些,也能吃得多点。”
素颜不过是按着规矩来请她罢了,原以为她又会推辞,没想到却是应了,真要上桌吃,便道:“嗯,母亲说得多,饭要人多吃着才香呢。”说着,就上前去扶侯夫人,一旁的晚荣见了也忙上前来帮忙。
侯夫人虚弱地起身,身子摇摇欲坠的,素颜忙扶紧她,她便趁机将大半个身子倚靠在素颜身上,好在素颜个子比她要高一点,还算承受得住。
穿了鞋,下了床,侯夫人歪在素颜身上往外走,突然一个趔趄,身子向后和倒,脚退后一步,后跟便用力踩在素颜的左腿背后,还死劲蹂了一下,素颜没想到她会如此,脚上传来一阵剧痛,差一点一掌将侯夫人推了出去,晚荣忙将侯夫人扶正,侯夫人似是根本不知道踩到素颜的脚了,仍是踩着不肯动,只是微喘了气道:“这心慌气短的,好生郁堵,一会子得多喝些补汤才好,素颜啊,今儿可炖了参汤?”
素颜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偏生侯夫人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发作不得,心中好生愤怒,一大早儿侯夫人和刘姨娘对骂时,可是威风八面,中气十足得很,几个时辰不到,便一付就要落气了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整治自己……
她心中火气好大,也不急着推开侯夫人,手腕一动,大声痛呼道:“娘,我的脚,好痛。”身子往下一蹲,似要去摸自己的脚,右手很随意地在侯夫人腰间一拂,侯夫人顿时身子一僵,腰间突然像被插了一根钢针一样刺痛无比,她大叫一声,松开了素颜的脚。
晚荣一时吓到了,怎么一会子两个主子都在喊痛啊,忙先扶好侯夫人,一旁的青竹也发现了不对劲,看素颜正蹲下摸着自己的左脚,毫不犹豫的将侯夫人一掌推开,两手一抄,便将素颜抱起,这时,外头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几个小姐听见动静,都走了过来,就见侯夫人扶着腰在哼哼,而大少奶奶的丫头正将大少奶奶左脚上的鞋袜脱掉。
只见大少奶奶那只漂亮的天足,脚背上青紫一片,很快便肿了起来,青竹用掌心轻抚于上,慢慢帮她搓揉。
二夫人和三夫人哪里有看不出来的,两人眼珠子一转,又露出看戏的神情来,二夫人便走近侯夫人道:“呀,大嫂,你的腰怎么了?”
侯夫人感觉腰上有如针锥,明知可能是素颜动了手脚,却又没有证据,只能气哼哼地咬着牙申吟,而晚荣却是一脸的不自在,素颜对晚荣甚好,平素打赏也大方,方才侯夫人故意踩了大少奶奶的脚,她是能感知的,但夫人明明起来时还没说腰痛,踩完大少奶奶的脚后,又说腰痛了,分明就是在变相的掩饰,她也是看到了后院里的争斗的人,哪里不明白侯夫人的心思,心里着实为大少奶奶不平。
“夫人不小心踩了大少奶奶的脚,可能闪着腰了。”晚荣忍不住说道。
二夫人听了眼里便露出一丝嘲讽来,脸上却很是关切道:“那大嫂,你还是躺床上休息吧,咱们这个年纪,闪着腰了可能好呢,一会找个会推拿的来,帮着推拿几下,顺了筯脉,就会好的。”
侯夫人被素颜暗算了一下,一肚子的气出不得,咬了牙道:“不防事,这腰僵着也躺不下去,这会子太医也赶不过来,我先用些饭,养些精神才说。”
文娴挤进屋里来,抬眼便看到了素颜被踩得肿成包子样的脚,眼神一黯,无奈又怨责地看了侯夫人一眼,又歉疚地过来问候素颜,并没有去扶侯夫人,侯夫人见了更是气,骂道:“死丫头,还不扶娘用饭去。”
文娴堵气道:“娘脚劲大得很,走到正堂去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还是扶着大嫂子吧,她的脚一时半伙怕是走不得路了呢。”
侯夫人没想到一向温顺体贴的文娴会拿话顶她,气得猛一跺脚,却扯得腰半更痛了,‘嘶’的一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文娴只当她仍是在装,没有理她,一时文静和文英进来,看屋里的情形紧张,才扶了侯夫人出去了。
叶成绍坐在另一桌,原是隔着屏风的,只是他一直关注着素颜,见素颜迟迟没有出来,心中一紧,也顾不得那许多,就往侯夫人屋里这边来,正好碰到侯夫人僵着腰往外走,他眼神一凝,走进屋里去,一看素颜的脚背肿得老高,顿时火大,一下便冲出了屋,上前便拽住侯夫人道:
“母亲,娘子有何不对,你打儿子就是,不要总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法子来整治她,她也是个弱女子,前些日子被您大的伤还没好透呢,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您怎么就下得手去呢?”
侯夫人听得一滞,自己虽然是踩了蓝素颜一下,但她那一下,却是让自己吃了大苦头,如今腰上疼痛难忍,可腰里的伤是隐着的,又不能脱了衣服给大家看,素颜的伤却是很明显,看着吓人,不过皮外伤罢了,今天还真是吃了哑巴亏,不由沉了脸道:
“娘身子虚,没站得稳,不小心踩着她了,你这孩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怪娘故意的吗?”语气里,火气实足,侯夫人自己也觉得憋屈得很呢。
“身子虚踩人的劲力倒是实足得很,她脚背上的皮都被蹂破了,您当我是傻子呢,小时候,您也不小心踩过绍儿一次,绍儿的手骨都差点断了,您是想用同样的法子又对我的娘子么?”叶成绍的声音冰冷森寒,两眼如锋芒一样刺向侯夫人,浑身散法子肃杀之气,令人身胃。
侯夫人听得一滞,脸色就带了丝郝色来,干笑道:“你这孩子,陈年的往事还提着做什么?我虽不是你亲娘,对你也是有养恩的,了不言母过,你如此,也太不孝顺了些。”
叶成绍逼近侯夫人一步道:“我称你声母亲,是看在父亲的面上,我对以往的事情并不计较了,但是,你若一再的对我娘子不好,我会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您如果还想好生在这府里当个侯夫人,那就请收敛一些,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这府里头,可有的是人想当侯夫人呢。”说着,再不看侯夫人一眼转身向里屋走去。
侯夫人听得脸色一阵刷白,叶成绍还是第一次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明明白白的威协她,如果这话是侯爷说的,她倒是不太着急,因为侯爷对她心存愧意,也觉得对不起绍扬,不会真拿她如何,所以,她才敢打刘姨娘,但叶成绍的威协,她却不得不怕,宫里的那个大姑奶奶,可不是个善茬子,叶成绍小的时候,侯夫人没少折磨他,但不知道为何,叶成绍从来没有向皇后告状过,如今他若真的……皇后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腰间疼痛难忍,心里的也却更是旺盛,蓝素颜那死丫头,手段真厉害,下手又阴又狠,伤了自己,自己还有苦说不出,还弄得一干人都只同情她,……侯夫人的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唇边也咬出一丝血迹来,她先前实在是太气了,不过让蓝素颜掌家几天,就闹出好些妖蛾子,一会子查她的帐,一会子打她的人,还开始削减用度,拦她的财路,与刘氏那贱人勾结起来害她,她原没想明白,后来在白妈妈的提醒之下,知道自己还被蓝素颜当了枪使,心里的气没处发,才想着要暗整她一下,没想到,最终受害的还是自己。
叶成绍走进里屋,一把抱起素颜就往屋外走,青竹就在后头追关喊:“爷,大少奶奶没穿袜子呢,您怎么能……”
素颜这时也想起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能随便露脚的,忙扯了扯叶成绍的衣襟,叶成绍却大声嚷道:“怕什么,我是你相公,我不说什么,谁敢乱嚼半句舌头,我生拔了他,这样就好,也让大家瞧瞧,你被虐待成什么样了。”
说着,还故意将素颜的那只伤脚露了出来,向外走着。
三房人,几大家子,便全都看到了素颜脚上的伤,素颜是进去请侯夫人用饭的,她是一片孝心,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出来就被伤成了这样,屋里一片沉静,没有人当着侯夫人的面说什么,但眼里却都是不满,看侯夫人的眼神也有些发冷,婆婆做到侯夫人这份上,也太心狠毒辣了些。
就连最小的成朗都嘟着嘴道:“大嫂太可怜了。”
三夫人听了忙拿手捂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侯夫人一见满屋子的人都用遣责的眼光看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又气又痛,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叶成绍抱了素颜走了,一大家子才围到桌边用饭,文静一上桌便找了一圈,哪里看到她想要的宫保鸡丁,立即就垮一脸,这时,成朗也嚷嚷着说没有四喜丸子,没有蟹黄玉米,二夫人,三夫人看着桌上的菜色,也有些变脸,对一旁的白妈妈道:
“今儿怎么少了好些菜?一大桌子的人,怎么就这十二个菜,还都是素为主,咱们家要过苦日子了么?”
侯夫人一见也是皱了眉,扔了筷子道:“怎么回事,菜少了好多,侯府的用度也没紧到这个地步吧。”
白妈妈脸色就有些为难,半晌才道:“大少奶奶说侯府一天的用度太过奢华,吩咐奴婢减免一些呢,所以……”
二夫人听了脸色就黑了,也扔了筷子道:“这是在怪我们两房人吃白食了吧,一会侯爷回来,我们去跟侯爷说,大不了单过就是,以后,连祠堂也分了,不用在一起拜祖宗了。”
三夫人却道:“侄媳妇应该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吧,白妈妈,你是不是弄错了,就是要减免,也不该减在正餐上头,孩子们可都要长身体呢,吃得这么差,怎么能够养得好?”
白妈妈垂了头,一副老实抬训的样子,再也不说一句话,大伙便想去找素颜来评理,侯夫人听了便道:“算了吧,如今世子爷可宝贝着她呢,你们可别惹祸上身,那人有多浑,你们还不知道么?将就点,吃了算了吧。”一副打圆场的样子。
二房和三房的,果然也忍下气了,不再说话,一顿饭便吃得很是沉闷,成朗一吃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了,三夫人抓都没抓到。
叶成绍正在屋里给素颜揉脚,眸光里尽是戾气,“娘子,明儿个我带你去别院吧,住上个几个月再回来。”
“既然是还要回来的,那就别去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怎么会白受伤呢?放心吧,以后母亲不敢再对我用这种小手段了。”素颜笑着安慰他道。
叶成绍听得目光一闪,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她那腰是你下的手吧,不错,对付她这种自己以为聪明的蠢人,就该用这法子。我若不是看在绍扬和侯爷的份上,也会给她一下子的,小时候,她也没少吃过我的暗亏,这么些年,也不长点记性,活该痛死她。”
两人正说着话,紫绸提了饭盒来,脸色沉郁地放在桌上道:“大少奶奶,今儿的菜单子不知道被谁改了,桌上只有十二个菜,问厨房的人,厨房也说不清楚,只说是按照单子上做的,这会子上房里正气闷着呢。”
素颜听得一震,半晌后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道:“有些人不想干了,我正想要如何换掉她呢,她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又转过头对叶成绍道:“相公,你的奶嬷什么时候接回来,我这里缺人手呢,施展不开。”
“你是方妈妈么?”叶成绍提了眉头微皱了着问道。
“是啊,她不是相公你的奶妈妈么?一定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吧,我想请她来帮着主事,只有陈妈妈一个人,我忙不过来呢。”素颜笑着对叶成绍说道。
“她的八字与你不太合,说是会冲撞你呢。”叶成绍听着就有点犹豫。
“我还是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呢,你也信这个?”素颜听了就拿手指戳他脑门,叶成绍却是眼神一黯,眼底又涌出浓浓的悲哀来,素颜心一紧,她着实对他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更不明白,如果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的话,为何皇上会舍得不认他。
如今看他这表情,难道……也是与八字有关?
“我虽不信,但只要是对娘子不利的,我都不想冒险,娘子既是想她来,我便让墨书去接她回来就是,她对付白妈妈,倒也是有一手的呢。”叶成绍很快丢掉了不快,嘴角含了笑对素颜道。
两人都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起吃饭,叶成绍看素颜很喜欢吃鸡汁茄子,便不住的往她碗里夹,看她吃得香,自己停住,静静地看着素颜吃,被这堪比百瓦的大灯泡照着,素颜哪里吃得下,对他翻了个白眼,夹起一大块醋溜鱼放在他碗里道,“吃吧你,怎么总像个傻子。”
叶成绍咧嘴一笑,看也不看便将那块鱼全塞嘴里了,刚嚼两下便吐了出来:“放了醋,好酸啊。”他从不吃醋的,素颜哪里知道,两人进府后,在一起吃午饭还是第一回呢,不由怔住,忍不住就掩嘴笑了起来,嗔道:“你平素不是很喜欢吃醋的么?怎么这点子酸也受不住?”
“我自小就不喜欢吃醋啊,太酸了,真酸。”叶成绍舀了碗鸡猛灌,边虽边道。
“不吃醋就好,过几日我要去寿王府赴宴,好久没有拜见中山侯夫人了,也得见见她才是。”
叶成绍一听,脸立即就垮了下来,嘟了嘴道:“见侯夫人做什么,你拒了她家的婚事,她指不定就多气你了,你可不要自讨苦吃。”
“那可不一定,上回我回娘家时,还听明昊哥哥说,侯夫人很是想念我呢,她是我娘的手帕交,我自是要去拜见她才对。”素颜慢慢的吃着饭,很随意地说道。
“娘子……我牙酸,好酸!”叶成嘟着嘴大叫道,他被素颜的一声明昊哥哥弄得醋意大发,黑亮的眼底喷着怒火,冲口就骂道:“那厮贼心不死,上回就拦着你……总之,我真想一掌拍死他才好,没见过这样的,像个狗皮膏药,没皮没脸的……还京城名公子,我呸……”
素颜听了清亮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他,眼睛微眯,叶成绍心一紧,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讪笑着讨好道:“娘子,咱们不说那厮了好不,他真不是什么好人,就会装模做样,其实就是个伪君子。”
“你上回,其实是知道我在那茶屋里的对吗?”素颜突然开口问道。
叶成绍心中一凛,眸光闪了下,立即连连摇头,又觉得不对,眨巴着大眼道:“什么茶房?我不知道啊。娘子,你说什么。”
素颜听了放下筷子就要起身,脚上一痛,又咚地坐了下来,脸上夹着寒霜。
“娘子,你……你别生气,我说,我说,他家伙拦了你去别苑里头,我事先是不知的,不过,青竹给送了信呢,我知道你不会跟他如何,后来,又知道他……的安排,所以就……”叶成绍干巴巴的解释着,一紧张,头上全都是汗。
“所以将计就计了吗?那你跟刘婉如究竟是什么关系!”素颜气得快要爆炸了,这厮难道是在试探她,不信任她么?
“我跟刘婉如可没什么,她只是想嫁给二皇子做侧妃罢了,我不过是利用了她一下子,娘子,我不是不信任你啊,上官的身份也很不一般的,你也看见了,他有些手段……我正是信你,才没有阻止他见你,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知道娘子不会给他任何希望的,你亲口说出来的绝情话,却是比我打他一顿要让他痛上万倍,哼,那个花孔雀,以为全世界的女子都对他倾心,没想到,在娘子这里碰了大钉子,哈哈哈……哎哟,娘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叶成绍的还没笑两声,耳朵就被素颜给揪住,捂着耳朵大呼着痛,可怜兮兮地拿着眼使劲睃素颜,看她眼底的怒气消散了不所,才略松了一口气,他家娘子太聪明了些,一点蛛丝都不能透,一透就被她给捉个正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