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回头去,压着剑柄向下一按,神木动摇,慢慢倾倒。就在这倾倒的片刻间,神木已灰了一半。韩一鸣一个激灵,他没想到神木这样快便灰了,看准了一处,手中宝剑一挥,道道灵光直砍过去,他看中的是一个树枝,但这树枝灰得极快,他的灵光打到树枝上,树枝已灰了。这一下不再犹豫,飞身跃起,手中宝剑纵横挥舞,灵光四射,将神木笼罩住了。但他灵光所到处,神木都已灰了,韩一鸣也不停顿,一口气挥了数十剑,眼看地上灵光已暗了下去,才落下地来。神木已是灰黑色,横在地上,韩一鸣伸手一碰,所碰之处化为飞灰。抬起头来,只见星辰擦着脸上的汗,正四处张望。
忽然他指着一处,说了句什么,韩一鸣依旧听不清,但对着他所指之处看去,一点灵光,在灰色的神木树干下闪了一闪。连忙跑过去,他手到之处,飞灰落下,飞灰之下,手掌那么大的一块神木带着点点星芒显现出来。韩一鸣连忙捡了起来,看起来这就是神木,星辰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先将神木揣入怀中,转过身来正要说话,一个人影自星辰背后闪了出来,一点灵光对着星辰背心就狠狠打下去。
百刺穿心!韩一鸣不及说话,先就狠狠一剑对着平波挥过去,他这一下挥得极狠,数道灵光直扑平波前心。星辰也知身后来了平波,头也不回,直向韩一鸣就奔来。他灵力耗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绝不是平波的对手。那一点绿中带蓝的灵光直追星辰而来,韩一鸣也飞奔过来,他动作快边跑边挥剑,簇簇霜华直扑平波,星辰直扑到他怀里,韩一鸣眼看那一点寒星直奔星辰后心,伸出左手,先护住星辰后心,看着那一点寒星对着自己的左手就打下来。
忽然一道白光自他手背透出,蓝龙灵盾将他与星辰都罩住了,那一点寒星打在白光上,韩一鸣手上辣辣作痛,但那一点灵光没能直直打在他身上。被他的灵盾一弹,不知弹到哪儿去了,抬起头来一看平波,手中青霜宝剑一挥,霜花道道直奔平波而去,他将星辰放在一边,向着平波直扑上去。
平波一击未中,见他状如疯虎就这么扑上来,出手又快,转眼四面八方都是他的灵光剑影,如何还会呆下去,转身就走。韩一鸣扑上去,他早已去得远了。韩一鸣若真要赶,怎会赶不上?只是不能留星辰与那童子在此,没有追上去。看他去了,回过头来,已见星辰将神木拣到了手中,再看童子,依旧躺在那边一动不动。赶过去摸了摸他的口鼻,还好,他还活着,就是醒不过来。
星辰道:“掌门,咱们走罢。带他一起走。”韩一鸣依言提起童子,问星辰道:“你能走么,不能的话,我背你。”星辰将神木揣入怀中,摇了摇头:“我没力气了,掌门背我回去。”韩一鸣蹲下身来,星辰趴在他背上,一双小手换环住他的脖颈,韩一鸣御剑回去。
他一人背了星辰还带了那童子,十分小心,将御剑法用得飞快,风驰电掣般赶回灵山清修处,直到入了结界,才放下心来。灵山众人见到他回来,都围上来,陆敬新先就将星辰自他背上接了过去,星辰已睡着了,那童子也醒不过来,沈若复见他带了童子来,十分意外:“这是何人?”韩一鸣道:“我也不知,我与星辰去砍举天神木,他和他的神棍师父也在。他的神棍师父掉入地下,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能将他一人留在那儿,就带回来了。平波还在一边环伺,这童子要是落入平波手中,谁知会是什么样?”沈若复道:“你累了,好生歇着,我带他去歇息,明日他醒了再说。”接过童子,出门去了。
韩一鸣并不累,看了看左手,左手手背上一片焦黑,摸上去似是墨焦,下方皮肉倒也没什么异样,也不疼痛。灵山众人都散去了,最后离去的还把他的屋门带上了,韩一鸣伸手自怀中取出那片神木来,神木一取出来,就漾起灵光,脱手而起,在他手上三寸处翻腾。韩一鸣将手移开,神木就在那儿静静翻腾。韩一鸣心道:“灵山已有了一只神木镯,这块神木绝不会是拿来做神木镯的。只是不知这神木有什么用处。”忽然想起掌门秘书来,想要取来看,又想起秘书被沈若复借去,只是叹了口气。他一直极想看一看这本秘书,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下来,现下灵山是稳住脚跟了,要找个时机好好看一看这本书了。到了这时,也才觉得疲倦,看见那边桌上架了一盆水,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姐细心给你自己带来洗风尘的,走过去洗了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对着水盆看了一阵,脸上再也没有黑影,连同那个一直在自己脸上啃个不住的骷髅影子都没了。
这一下十分意外,想要找面镜子来照一照,却是自己屋内没有镜子,不能照一照,想要出去找面镜子,却是夜已深了,出去一找,说不好会惊动师兄师姐们,再过得一阵,天就要亮了,到时再找来细看也不迟。
待他一觉醒来,早已日过三竿,外面微有声息,韩一鸣还躺在**上,就听到叮咚声入耳,轻柔婉约,细心一听,却是一曲古琴曲,曲音清幽,如山泉流淌,有着潺潺水音,听在耳中遍体清凉。听了一阵,琴声收住,只听一人的声音道:“我就喜欢操琴,也只有这点微末技俩,不知灵山派可肯收录我?”韩一鸣听到这话,忍不住坐起身来,隔窗向着声音来处看去。那边坐着一个麻衣男子,约四十来岁,颏下有须,容颜清秀,他盘膝坐在地上,一张古琴横放膝头,师兄师姐们都在听他弹琴,连同才入灵山没多久的静心涤尘三人,也坐在一边倾听。
陆敬新道:“这位师兄,能否收录师兄入灵山,果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掌门师弟还在歇息,等他起身了,由他决定如何?”
那麻衣男子点头道:“好,那就等掌门醒来。”又提起手来,轻轻划过弦索,又弹了一曲,这一曲弹起来,韩一鸣只觉身上暖洋洋的。他不精音律,只有听的份,麻衣男子弹完了,沈若复道:“流水弹得心地清凉,这阳春却弹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这位师兄果然好琴音。师兄也弹也不少年了罢?似乎有改过的地方。”麻衣男子道:“这位师兄虽是年轻,却有一对极好的耳朵,我改动了不少地方,与《阳春》《流水》原来的曲目已稍有不似之处。师兄也精通音律么?”沈若复道:“师兄过奖了,我灵山派曾有师长精通此道,因此听过一些。我自己却是不会的。”那麻衣男子携琴立起,抖了抖身上的衣裳,道:“人生难得遇知音,能让不会此道的师兄听出我的改动,贵派这位精通音律的师长能否请出来一见?”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韩一鸣知晓除师祖外,从前还有师长精通音律,但却不知是哪一位,但看如此的师兄师姐们都不说话,已知这位师长已寂灭了。麻衣男子看他们都不言语了,便不再问,他对于灵山的灭顶之灾也是知晓的,看都不说话了,自然就不会再问了。韩一鸣自屋内出来,沈若复道:“师弟,来来。”韩一鸣走过去,已见那麻衣男子对神情诧异,看着自己。待他走近了,麻衣男子将他上下一打量,将琴挟在肋下,拱手行礼:“这位就是灵山韩掌门么?”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没错,我就是韩一鸣。”麻衣男子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操琴一技,醉心琴音,不是知能否也来灵山修行?”韩一鸣道:“多谢,师兄不嫌我灵山太小,前来跓足。”那人大喜,对他恭敬行礼:“在下道号凤舞,多蒙掌门不弃,师兄二字不敢当。请问掌门,我要入灵山,要做些什么?”
沈若复上来道:“入我灵山,只须我掌门允可,对着灵山福地方行九个大礼即可。”那人十分意外:“这样简单么?”陆敬新道:“这位同道,佛家都道:我佛只渡有缘人。我灵山与此相似,收的也是有缘人。只要是真心来我灵山修行,我们是不拒那些虚礼俗礼的。”凤舞连忙问道:“灵山福地在哪儿?掌门若是允可了,我这就去行礼。”说着,两眼眼巴巴看向韩一鸣。韩一鸣看他这样认真,便道:“请师兄带他去行礼,这就入我灵山罢。”沈若复道:“好,我带去。”那人转身要走,却又立刻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琴递给沈若复道:“请师兄替我拿一拿。”沈若复接过去,他正了正衣裳,理了理头巾,走到韩一鸣面前,双膝跪倒,行了个大礼。韩一鸣吓了一跳,连忙搀起来。他站起身来,道:“掌门,我这便去拜福地了。”沈若复引着他走开。
陆敬新道:“师弟,这倒真是个醉心音律的同道,没什么修为的。”韩一鸣道:“师兄的意思,是否觉得不该收下他。”陆敬新摇头:“师弟,你怎会有这个想法?很该收下他。醉心于他喜欢的事物,浸淫其中,早晚都会有所建树。丁师兄是由厨下事入道,修为也不比别的同门差。收下这样一位同道,对咱们只有好处。”韩一鸣略有些意外,陆敬新道:“师弟,咱们这几年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一条血路,现下要的是休养生息。咱们站住脚跟了,也不要让别人对咱们有戒心。这样术修的同道来得越多越好,这是迷惑他人的。同门的血,我迟早要让他们以血还血,但在这之前,咱们也要收敛些。招收术修的同门,无疑是件好事。”一句以血还血说中了韩一鸣的心思,灵山那么多同门的仇,就这么悄悄咽下去么?如何咽得下去?想了一想,道:“师兄说的是,只是我灵力还不够,不能立时就去报这个仇。”陆敬新道:“师弟,你不要太过意不去,眼下来说,我们都不具备报仇之力。若是我们真有报仇之力,这三年也不会被赶着东奔西跑。师弟,咱们总有报仇的一天。他们修行,必定长生。咱们也修行,也是长生。既然长长的日子大大的天,总会让咱们等到这一天。”
韩一鸣道:“师兄,这上面我是看不开的。师兄,如若将来我的修为因此而没有进境,我也不介意。我实在没法子将这些事忘个干净。”陆敬新道:“师弟,我与你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介意我的修为不能精进,将来不能为师兄师姐们报仇。”一句话也说中了韩一鸣的心思,将来时机到来,果真不能为师兄师妹们报仇,岂不是平生大恨?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