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黑蛇,正蜿蜓自那边雪上滑过。他看得再分明不过,那确是一条黑色,浑身漆黑如墨,身子却不知有多长的蛇。比双掌合起来那么大的蛇头向着前方,蛇身还在韩一鸣之后,韩一鸣忍不住停下脚步来,向后一望,身后的茫茫白雪之中,黑蛇的身躯不知还有多长,只是藏在了那雪雾之中,看不到蛇尾。韩一鸣也知这种冰天雪地,是万万不会有蛇虫鼠蚁的。二十四节气里,惊蜇之后,才有蛇虫出来。冬季都是没有蛇虫的,因此知这黑蛇极是怪异。忍不住悄悄退开几步。这样大的蛇,任是谁见了,都会惊怕的。单看那蛇头的大小与蛇身的粗细,便知这蛇要吞下他,完全是易如反掌。他倒也听说过有人被蛇所吞的,从前乡里总有人说起这些骇人听闻的怪事,吞人的蛇,绝不会是小蛇,小蛇见了人,那是避之为恐不及,只有大蛇才会吞人。蛇,在他自小长大的家乡,本是极少见的,但唯独少见,所有的传说就更加骇人听闻,因此极是小心,向旁边闪开了几步。
黑蛇身躯扭动,不过几下,已赶过他去,韩一鸣始料不错,那蛇身越来越粗,前方蛇头还昂着,向前游去。韩一鸣禁不住想看看这条蛇有多长,站定身型,只见那蛇身越过自己身边,依旧那样的粗长,令他十分惊异。再往后,忽然一阵雪雾弥上面来,这冰天雪地中,雪雾迷住了眼,可不是什么好事,看不清事物,更不是好事,他连忙御剑飞上空中。再向下看,那雪雾将下方都迷住了,只隐约可见黑蛇的身躯还在扭动。韩一鸣这里透出一口气来,抬起头来,却惊见离自己不过二尺之地,那漆黑如墨的蛇头,正对着自己,一双冰冷的,圆圆的黑眼珠对着自己,一条漆黑的蛇信,也对着自己。
那条黑蛇,蛇身还在下方扭动,但它已转过头来,就这么盯着自己了!韩一鸣愣在空中,就这么看着黑蛇。黑蛇的眼珠也一动不动看着他,或许这眼珠本来就是不会动,倒是一条蛇信,带着嘶嘶风响,对着他或伸或缩。蛇信前端有个小小分叉,这时挨得近了,黑蛇蛇头上的鳞片都看得一清二楚。连同它嘴边那形状异样的鳞片,也历历在目。韩一鸣呆呆看着,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闪避还是该做些什么,就是这样一动不动浮在空中,与蛇头相对。
黑蛇看了他片刻,忽然压低身子,转过头去,向着它依旧要去的方向游去。这时它去得极快,身躯一扭,早已滑出去好远,韩一鸣在空中看得分明,不过扭了几下,黑蛇已向前方滑得无影无踪。他落下地来,身上已是一身冷汗,看雪地上,却没有蛇滑过的痕迹。一片雪地,白茫茫的,十分干净,干净得令人疑惑。
黑蛇去向前方,韩一鸣不知方位,却是不想向前走。那黑蛇虽说并未吞了他,也未咬他,但看在眼中,却是十分不舒服。想到这样大的一条蛇就在前方,谁也不想向前走去。只想换个方位去走,以远远的避开。他正四周探看,忽然见前方地上,有着些微痕迹。飞近一看,地上有三条印痕,向前蜓伸过去,这,是三条路么?
三条路,韩一鸣不知哪一条能走到北尊处,飞上空中再看,前方一片雪雾,再定睛细看,正中这条路的前方,有隐约的黑色。那条黑蛇是沿着正中这条路去了。韩一鸣当即对正中这条路不做盘算。他已知如有神物出现,那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这条黑蛇定然不是寻常的蛇,还是避开些好。韩一鸣先飞到左方看了看,虽说看得不甚分明,但也隐约可见前方并不平坦,也能看到似有什么在前方晃动,但便是这时,似乎听到有些微声息,静心一听,却又没了。再飞到右边一看,这边却是极之平坦,所看也远些,但前方却是茫茫不见边际,甚而可以看到前方还有几重山脉。
韩一鸣也拿不实在,该向哪一方而去,他此时已不知该循哪一条路而去。中间那条路他已不去作想,他此时是真的怕那条黑蛇。灵山的同门皆在朔门之外等他,还是小心为上。只是左还是右,却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再飞到左边去看,忽然见远远的前方灵气一闪,韩一鸣立时定了主意,向左而去。
只是他不过飞了片刻,便落下地来。他不能再向前飞,青霜宝剑无缘无故向下坠去,韩一鸣也随着落下地去。这里是不能让他飞过去罢,韩一鸣绝不认为青霜宝剑不听自己御使,而是青霜宝再不能向前飞了。这路必定是要自己走过去的,韩一鸣在东方之时,也是就这样走过去的,此时不再做飞过去之想,收了青霜宝剑,落下地来,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里一片纯白,寒风扑面,夹杂着碎的雪粉,扑在面上让人神气清爽。韩一鸣身上也不觉怎样冷,只是这里寂静得让人有些警觉,韩一鸣边向前走,边留神四周。他脚下倒快,不多时,已走到一片琼林之前。这就是琼林,冰清玉洁,似是树丛,却是雪白与晶莹的一片。那些如同树枝般伸出来的技桠尖端,还真的透明晶莹,闪着点点微光。韩一鸣走近了,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了一抚,只觉冰凉坚硬,还有些许锐利。韩一鸣走入琼林之中,只觉耀眼生花,琼林在外面看,不过是一片冰雪一般的林子,走入其中,才知真的炫目美丽。似乎每一枝琼枝都熠熠生光,如同星光一般,却远比星光耀眼。并不见天空有了阳光,但这里却是如梦如幻一般的光辉闪烁。
那条路在雪地里,十分分明,到了这琼林里,却十分模糊起来,韩一鸣走了一阵,脚下已再无路迹可寻,他蹲下身来,对着地上看了一阵,地上的痕迹早已被雪掩住了。想要飞高些看,青霜宝剑却是全然不听御使。周遭琼枝玉树竟无甚差别,越看越是相似,此时他才知自己走入琼林,如同走入了一个迷宫,要如何走出去呢?
勿庸置疑,穿过琼林,就可以见到北尊,可是他这时却是走不出琼林去。韩一鸣便是不用四处走动,也知琼林无限广大,不论自己从何处走,只要走不对路,都无法走出琼林去。可如何才叫走对路呢?韩一鸣一时也无知该如何是好。在原地站了一阵,定住神思,伸手自怀中摸出掌门秘书来,揭开来,翻到第三页细看。
片刻之后,那指点他的琼林二字之后,多了一行小字,至诚之念。韩一鸣不禁有气塞胸臆,带了那么多同门向北而来,不折不挠,还不够诚意么?这诚意要如何显现呢?他合起书来,也着实是懊恼。世间万事都好显现,这诚意二字,如何显现。自己还不够至诚么?要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过如此了!
便是此时,听到心底有个声音道:“好呀,那就要你的性命。”韩一鸣吓了一跳,直跳起来,只觉一件物事自怀中直落下去,向地上一看,一柄晶莹的短剑,不到一尺的短剑,掉落在脚边的雪地之上,寒光闪烁。韩一鸣怔怔看着这柄短剑,与他用过的剑全然不同,也不同于他之前见过的所谓魔星给的短剑。这柄短剑剑身又细又薄,光芒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