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说出黄狗二字来,韩一鸣已没什么可疑心的。道:“好。”忽然想起那夜叉般的狰狞面孔来,道:“你可见着一个蓝面人?”那人面色一变:“你看到他了?”韩一鸣道:“是,我先见到他的。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么?我还当是我看错了呢!”那人道:“你要小心,要离他远些。”韩一鸣道:“是么?”那人道:“那是极可怕的,我要是见了他,也是躲得远远的。”韩一鸣心道:“唉,那倒也是,我也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过得片刻韩一鸣道:“那是什么?”他是问那蓝面的夜叉是什么?他绝不相信那是人?但不便就直说是夜叉。所谓的夜叉,也不过是他随意想起的,并不是真的。他极想知晓那是什么,因此问这人可知那是什么?那人四周看了看,道:“这可不能说。尤其是我们,不能提起他的。反正你记得,他跟你我都不一样,遇上了他,躲开便是了。”韩一鸣“哦”了一声。那人又道:“他会吃人的,我们是唯恐避之不及了,你就不要凑了送上门去。”
看那蓝面人那样,韩一鸣也丝毫不怀疑他会吃人。尤其他那两个嘴角都咧开,向下撇着,还有那闪着寒光的獠牙,那绝不是人会长出来的。韩一鸣道:“是,我下回遇上他,一定远远避开。”那人道:“你还想下回遇上他么?我可是一回都不想遇上他的。不过我偏生会避上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我们……”他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说:“走吧,你的狗就在前方,我也要赶过那方去,快些走罢。”
韩一鸣加快脚步,那人走得极轻松,他身形极瘦,好似风都能吹跑似的,但却又走得稳稳当当,并且他脚下也极快。走了一阵,始终不见阿土的影子,韩一鸣道:“可是这方?别是我走错了罢。”那人抬手一指,道:“不是就在那里么?”韩一鸣这才看见前方远处,阿土的身影模模糊糊。看见了阿土,韩一鸣定下心来,道:“多谢多谢。”这时依旧天光黯淡,前方浓浓黑雾,阿土身影若隐若现,在前方的浓浓黑暗之中,韩一鸣要目不转睛盯着,才不至于再看不到它。叫了两声“阿土”,它好似不曾听到一般,韩一鸣道:“着实不好意思,我先去叫它回来。”赶上前去。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韩师弟!别往前去!韩师弟!”这声音听起来极是模糊,竟有些像是徐子谓的声音,韩一鸣哪里管他,忽然听到身后风声凄厉,有着极为嘈杂,却听不分明的声息,便在这片刻之间,前方的阿土没了踪迹。韩一鸣目力已是极佳,凝神细看,却看不到前方哪里有阿土的踪影!除却那浓浓黑雾,前方什么都没有。
韩一鸣回过头来,身后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徐子谓正坐在不远处。他坐在地上,喘个不住,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韩一鸣不想与他言语,正想回过头去找阿土,徐子谓已道:“师弟,我喊你你没听到么?”韩一鸣看了他一眼,见他喘成这样,显然是赶过来的,但依旧不想与他说什么。徐子谓道:“师弟,你不要再往前去了,前方是无间地狱,你怎么……”韩一鸣懒得听他言语,转头依旧寻找阿土踪迹。
徐子谓道:“师弟,你是能清心细看的,为何不清心看过再过去呢?你可知你遇上了什么?”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徐子谓道:“你遇上了业力阎王。好在你心清,也没什么过往的罪孽。要是有,师弟你今天是逃不脱的。”韩一鸣心道:“原来那蓝面人是业力阎王。”徐子谓道:“师弟,你,你不愿听我说的,我也不怪你,原是我自己过错,怨不得别人。但你若再见到这业力阎王,要快快闪躲。我,我便是飞快闪躲的,他一直跟在你身边,要诱你入他的圈套,你就再出不来了,永堕入地狱。”韩一鸣冷冷地道:“可我没什么过往的罪孽,我不怕。”
徐子谓有些难堪,半晌,才道:“我有过往大罪,因此我没能即刻叫住你,师弟,我的良心一生都会受这折磨。但这是我该受的,我不愿散去修为,让自己从此超脱,再不受苦。”韩一鸣不再言语,转身去看,前方浓浓黑雾已散去了,天光依然黯淡,却已看得到星光与月光,不再是先前的一团浓黑,连那黑雾都散得无影无踪了。
忽然阿土的身影在前方一闪,韩一鸣定睛一看,它向着这边奔来,转眼已奔到面前。徐子谓道:“师弟,你不要总是担心这只狗,它有灵气护身的,它更知道什么是该躲开的。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些。”韩一鸣知他也是好意思,但对他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弯腰拍了拍阿土的头顶,道:“走罢,阿土。”阿土扭身向着来路而去,韩一鸣也拔腿就走,身后徐子谓道:“师弟,你若找不到它,不要再急于去找,原地等它即可,它会回来寻你。”
韩一鸣这里奔出去好大一段路,才回头一望,只见徐子谓的身影依旧坐在原地,无比的孤单。但他却是同情不起来,不是么,那么多师长都已寂灭得无影无踪,他却还活得好好的。背叛灵山的同门,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几次三番临阵退缩,真令人无语。
阿土一直在他前方奔跑,跑得远了,停下来等他,若是他一步不落地跟着,阿土便直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忽然阿土不见了,韩一鸣正要清心细看,只觉厉风扑面,耳边风声凄厉,已站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是一个极高之处,似是一道山梁,十分陡峭,刀砍斧削一般的山梁,月光下泛着淡淡白光。韩一鸣极目四望,层层山峦不断,有的山峦之上还有一道银色雪线,韩一鸣甚而看到几座雪峰,笔直指向天空。唯独看不到的,便是树木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