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喊报告的少年姓陈名戒,年方十五,面相古朴,方脸短发。他的长相无法用帅或丑定义,因为太没存在感,根本没人在乎,自然也无人评价。
其实他学习很好,在重视成绩的学校,理应备受瞩目,可他每次考试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第一好像跟他有仇,总是躲着他走。
第一好记,第二难忆。别看只差一个名次,得到的关注却是天壤之别。
不信?那咱们做个实验,世界第一高峰是谁知道么?
珠穆朗玛峰。
世界第二高峰是谁知道么?
乔……咳咳,知道的请自觉出门左转。
陈戒的存在感在“二”字的加持之下少得可怜。当然,除了低调,二字还有很多优点,比如勤奋。
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陈戒确实很勤奋。虽然第一与他无缘,可是想考第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除此之外,“二”字还很安全。从来只有枪打出头鸟,还没听过枪打老二的——除非这冷枪是老大放的。毕竟老大要防所有人,而老二,只需要防老大一个。
安全感,让陈戒能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括弧:违法乱纪的不算。
低调,勤奋,安全,“二”字原本是个美好的字眼,直到哈士奇出现,“二”字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低调,让陈戒身边的人很难注意到他,勤奋,让他没时间交朋友。所以义务教育的九年里,他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下学,一个人走进教室,一个人离开考场。
一个人,习惯了。
如今,陈戒的九年义务教育终于结束,刚刚经历中考的他成功考入了重点高中。
生活总该有些变化了吧?
“进。”应声的是位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同龄人喜欢叫他老马。他这会儿正盯着杯子里还没冲开的茶叶,小心翼翼地吹着。
“那个……您好,请问高一五班的班主任马老师在吗?”
一听是找自己的,老马放下杯子,然后用握过杯子的手扶了扶眼镜,调整妥当后,缓缓回道:“我就是,什么事?”
老马很在意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形象。
“马老师好,我是陈戒,高一五班的新生,我是来报到的。”陈戒腼腆地摸着后脑勺,低头苦笑着,顺便偷瞄了眼这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听到陈戒二字,老马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因为这位既没有准时报到又没有提前请假的高一新生,这两天他没少操心。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联系陈戒的家人,可这一家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学籍里的电话是空号,按照地址找到家里也没人应门,就连陈戒的父母也早就不在登记的原单位工作了,甚至这次同在一班的陈戒的初中同学高格立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老马原计划今天再找不到人就报警,没想到这小子自己现身了。
他和陈戒素未谋面,倒是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直接开腔训斥道:“知道今天几号了吗?!开学三天了,三天了!你还知道来啊!”
“马老师抱歉,家里有点儿事,家里有点儿事……”陈戒一边点头一边赔笑,生怕得罪未来三年的顶头上司。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老马环视一周,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这种场合最适合敲警钟,老马正襟危坐,敲打道:
“陈戒,我丑话说在前面,虽然上面不让再提什么火箭班拔高班,但是咱们班实际上就是整个年级的火箭班,你们的入学成绩都是大排队后能进全市前50的,是这次中考里的佼佼者。”
“所以这个班里不论是谁,我的期望都很高,你最好趁早打消滑水混日子的念头。这些话开学第一天我就当着全班说过,当时你不在,今天我就再说一次。记住了吗?”
老马对陈戒的行踪没兴趣,而是直接进入主题,说起了学习的事情。
“记住了,记住了……”陈戒脸上看不出丝毫抵触,人畜无害地使劲点着头,毕竟没有按时报到又未提前请假已经理亏在先,再不拿出点态度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嗯,去吧。”老马刚要拿起水杯,突然一愣,接着又冲陈戒招了招手,“哎哎哎,回来回来,还有个事儿。”
“马老师您说。”
“你的中考成绩我看过了,总分不错,但是偏科问题有点严重,英语的分数太低,连格都没及!这是你当前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期中考试你的英语要是还不及格,我就得找你家长聊聊天了。”
“我努力,我努力……”陈戒诚恳地点了点头。
对于英语,他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今天这个局面不是理论的时候,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陈戒清楚得很。
“嗯,因为你来得最晚,现在只有最后一排有个空位,你先坐到那里,其它注意事项让高格立跟你说一遍,去吧。”
打发了陈戒,老马终于可以悠哉地品茶了,此时杯里的茶叶已经沉底,泡得刚刚好。
崭新的楼道,陌生的面孔,陈戒的新学期正式开始了。
陈戒走进教室时,正是第一节课的课间休息,低调惯了的他,觉着肩上的书包实在惹眼,便取了下来提在手里,目不斜视地向最后一排走去。
他的座位很好认,整个班里只有一张桌子没铺桌布。
从门口到最后一排的漫长跋涉中,陈戒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期间虽有靠在窗边的闲谈女生朝他这里瞟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又自顾自地聊天去了。
由于没赶上开学第一天的新生见面会,陈戒想象中的自我介绍并未发生,一个提升存在感的重要机会,因为他的延迟报到,错过了。
“还是老样子。”陈戒自嘲道。
放好书包,陈戒瞅了眼旁边空着的桌子,桌套文具一应俱全,只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背后的黑板已经洗过,上面干干净净的,木制的黑板边框还隐隐泛着潮气,看来班里已经做过大扫除了。
后墙黑板向来都是文体委员挥毫泼墨的战场,陈戒不免感慨,这战场打扫得也太干净了。
由于延期报到,陈戒的课本还没拿到,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干坐着,无所事事的他拿出手机,看起了之前下好的电子书。
手机是陈国刚买给他的,儿子考上市重点,当爹的总要表示一下。这是一部最近才开始流行的智能机,屏幕比传统功能机大了不少,更加适合阅读。
书刚打开,没看两行,就听陈戒身后有人一惊一乍道:“赶快收起来,咱们班不让带手机!要是让老马看见了,肯定是要没收的。”
老马做梦也没想到,这帮新生敢在背后叫他“老马”。
现在的高中生确实不好带,男生叛逆,女生看脸,老马既没亲和力又没明星脸,再加上大腹便便的肚子,自然收获了“老马”的光荣称号。
这称号虽有戏谑,却也是个爱称,有句成语叫老马识途,这个称呼也是学生对他教学能力的认可。
“我当谁呢,吓我一跳!你怎么也坐最后一排了?”陈戒说话并不见外,面前这位正是他初中三年的同班高格立。
“别提了,报到那天我爸睡过了,开车送我又遇上早高峰,进班以后只剩后排两个座位。”
说完,高格立从桌柜取出一摞没包书皮的新书放到陈戒桌上:“发书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帮你领了,不过咱们坐的是最后一排,书嘛肯定都是被人挑剩下的,边边角角有些破损你可别怪我。”
“里面不缺页少字就行,反正最后都要变旧的,谢了。”陈戒接过书后大略瞧了几眼,然后就一股脑地塞进了书包。
坐下来后,高格立一边掏书一边说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也不见你在家,害我和老马一顿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