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摇了摇头,这妇人犹如镜中花、水中月,美的令人心颤,她怎也想不到这等姿色美艳的妇人会躲在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尤其石桥之下的河水透着殷红的血色,就像河中流淌的是真正的血液。
“我实在想不出,这妇人为何会带着孩子躲再这个地方,是躲避仇家吗?”
卖货郎笑着摇了摇头,面向大天狗问道:“崇德,你可猜出一二来?”
大天狗也是两眼一抹黑,一点也猜不出这个美妇人的身份。
卖货郎道:“你们可知道黄泉比良坂?”
雪女道:“这有什么不知的,就算是三岁孩童也知道,人死后总会有个去处,这黄泉比良坂就是死后灵魂永居之地。”
她平平淡淡的说着,忽而张大了口惊惧道:“莫非……这里就是黄泉比良坂?这座石桥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那这妇人便是……”
“你猜对了,这美妇人便是黄泉国之主伊邪那美,在中国有着另一个名称,唤做孟婆。”
大天狗眉毛一挑,手心里的汗不住往外冒,“他就是传说中的创世神伊邪那美?传说中她不是容貌尽毁,被她恩爱的丈夫抛弃才永居于黄泉国的吗?这般容貌她的丈夫为什么会抛弃她?”
卖货郎“咯咯”直笑,用手指了指自己。
“莫非是你?!是你帮她恢复了容貌?”大天狗惊问道。
“不错,就是我。黄泉国有的是皮囊,这里有十殿阎王和十八层地狱。普通人经历过十个阎王殿里的苦难了却往世罪恶便可投胎转世,而穷凶极恶之人便会被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按照生前所犯罪恶进行惩罚。伊邪那美的这身皮囊就来自于十八层地狱。”
雪女曾听说过十八层地狱,那传说中的第十七层石磨地狱便是将生前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放入石磨之中磨成肉酱。
伊邪那美一定是趁这些人磨成肉酱之前将他们的皮扒了,来给自己使用。
想到这里雪女浑身一阵哆嗦,再也不敢瞧那美妇人一眼。
卖货郎看到雪女害怕的模样赶忙住嘴,双手又在那似水晶一般的珍珠上一划,蚌壳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他尴尬的笑了笑,“我生前没能侍奉母亲大人,所以便跟伊邪那美做了个交易。以助她恢复容貌作为交换,每年新年的第一天可将母亲大人迎到这里侍奉。”
大天狗上前安慰雪女,“别害怕了,伊邪那美应该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你没看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孩子吗?那孩子帮她熬汤熬的多卖力。”
“这……”
卖货郎正要开口,可看着雪女怕人的模样又将口中话语生生吞下。
大天狗走到他身边问道:“这里难道有什么隐情?那个孩子是谁?”
卖货郎趴在大天狗耳边,将声音压的极低,“这个孩子可不是寻常人,他生前差点以武力统一了日本!”
“以武力统一日本?”大天狗心中思索着,他活的太久,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么一号人物。
忽而他惊声道:“你说的人,莫非是被唤做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
大天狗心惊之余不禁声音大了一些,雪女听后问道:“你们说的不是那个跟佛界的旷世魔头有一样称号的凡人吗?他在哪里?”
女人的确八卦的很,有些时候他们明明怕的要死,可一听到自己心里好奇的事物又不管三七二十一,伸长了耳朵去听。
卖货郎很无奈,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雪女嘟着一张小嘴,“你们回答啊,他在哪啊。据说他一把大火烧了比叡山上老少释家信徒,连同山上无辜百姓焚烧殆尽,此刻怕是进入第十八层刀锯地狱了吧。”
卖货郎又摸了摸水晶一般的珍珠将蚌壳变得透明,他伸手指了指伊邪那美旁边的童子。
“你瞧见那个往锅里放东西的孩子没?”
雪女一眼便瞧见了他,回道:“看到了,那孩子长的白白净净的,可爱的紧呢。”
“你看的这个孩子就是十几年前名声大躁,差一点统一日本又在本愿寺被手下明智光秀背叛,被火烧死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
雪女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他就是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他死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吧,怎么可能还是个孩子?莫非是……”
“你猜想的不错,这的确是伊邪那美的手笔,相传织田信长久攻比叡山不下,在睡梦之中以死后永不超生相伴左右为代价借来了三昧真火,这才将比叡山烧成了一片焦土。”
“他……他竟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永世不得超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许下这么大的代价?”
“这个我便不知了,你也知道,我卖货郎在伊邪那美的面前就如同一颗渺小的尘埃,她许我每年见到母亲我已是谢天谢地,又怎能在她面前东问西问?”
卖货郎一面说着一面关上了蚌壳,顺手拿起由那副完整的皮囊。
这副皮囊乃是由雪女皮肤所做,光洁无暇、白皙如玉,举世罕有。
雪女感受着从皮囊上传来的气息,心头潮思翻涌,起伏不定。
大天狗也察觉出了异样,方才卖货郎将这皮囊收纳进了身体的蚌壳中只拎了一副鲜血淋漓的粗糙皮囊。
他自言是那个穿着道袍的僧人有求于他慷慨相赠,怎的又多出了一副来?
而且看这皮囊的样子九成九是雪女的,可雪女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身上连一个细小的口子都没有更别说是将她整身皮给扒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天狗实在想不通。
再结合穿着道袍的僧人手段毒辣与卖货郎那慈悲为怀的性子,隐约觉得有些蹊跷。
大天狗问道:“这副皮囊你来自何处?”
“那个穿着道袍的僧人给的。”
“他会这么好心?!你且如实告诉我,这副皮囊来自于谁?”
卖货郎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别问了,总之我没做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就是了。”
卖货郎的一切神情尽数看在了大天狗的眼里,卖货郎嘴上遮遮掩掩,可神情却出卖了他。他说话之时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瞟向雪女,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你可有什么瞒着我们?!”大天狗情绪略微激动,险些喊了出来。
从解除幻境之后,卖货郎便一直对二人遮遮掩掩。穿着道袍的僧人工于心计、恩威并施,虽算不得什么坏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不管如何,对于他大天狗还需保留一份心眼。
卖货郎伸指在秦瑶脉门上探了探,“药效快过了,先救人要紧,此间事情待救人之后我会详细告知二位,烦请二位别再追问。”
“你治她需要多久?”
“大概半月有余。”
“半月之后我来此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话一说完,大天狗便拉着雪女转身就走。
孙胜、笕十藏、安倍玲子、结衣四人坐在海上已经飘荡了十天左右。
期间孙胜将龟妖肉干尽数送给了鲨妖,可鲨妖却说自己已不需要这些东西,做一个有着恐怖相貌的半妖也挺不错的。
他骗了鲨妖反而得他以德报怨,这倒让孙胜心里好生难过。
飘零在海上的日子十分不好受,就算是笕十藏这种天性乐观的人也不免泄了气。
刺眼的阳光、如刀的海风、狂涌的波涛,都将成为四人心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好在有鲨妖这个既认得方向又能规避危险的脚力,否则他们四人在这片汪洋大海之中活不过一天。
笕十藏走上了车辕,双眸凝视着海面,忽而反手一挥,将一把带着细线的苦无掷了出去,海中顿时一片血红。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拉上一条不大不小的鱼,结衣嫌弃道:“又是鱼,还是这么小的一只,也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吃啊。”
笕十藏大口喘着粗气,听到结衣抱怨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嫂,有的吃就不错了。远海水面上哪有那么多的鱼给我们吃,再说咱们这几天食不果腹,就算遇到大鱼也没有力气拉上来啊。”
孙胜哑着嗓子说道,“笕十藏,少说些话省省力气吧,给我把刀。”
笕十藏将鱼连带着苦无一同扔给了孙胜,随即往车内一躺什么话也不说了。
孙胜极其熟练的剖开鱼肚取出内脏,又用海水洗了一洗,使出十重劲力的‘罗汉烈火拳’燃出火焰,将鱼放在拳上炙烤。
四人里最煎熬的要属孙胜,因为四人的吃喝饭食全落在他一人身上。
‘罗汉烈火拳’妙用无限,不禁能生火烤鱼,更能提炼淡水。
孙胜将鱼体内的油脂涂抹在衣服上,又将衣服支起来成了一个小棚子。
他随身携带着许多瓶瓶罐罐,随意挑出一罐舀来海水便用‘罗汉烈火拳’的火焰将水烧干。
这样水蒸气便尽数凝结在衣服的油脂之上,待汇聚的多了再用另一个罐子收集。
几经往复,便有了可以饮用的淡水。
只是这个方法十分消耗内力,孙胜本就几近虚脱,又加上这几日食不果腹拼命消耗,身体早已累垮了。
他烤好了鱼分给众人吃了,自己也吃了一些之后倒头就睡。
睡梦之中他回到了中国,见到了寺庙里教他‘拈花指’的老僧人,又见到了深山之中教他‘太极拳’的老道士。
不知为何,那两人居然坐在一起下起了棋来。
老道士说道:“该你了,这棋你怎还不落?”
老僧人回道:“阿弥陀佛,容我再想想。”
“佛门中人,杀心可不要太重,你瞧瞧,你这黑子连成一片都快把我的白子吃光了。”
老僧人拍了拍自己光滑的脑袋尬笑道:“世间杀劫自佛而起也该自佛而落,可这杀劫怎么落我却拿捏不准。你瞧,你这一片已入死劫,我要怎么落才能将他盘活?”
孙胜心疑,“大师这棋下的倒像不为赢似的,将对手的棋盘活,那自己不就危险了吗?”
老道士笑而不语,伸手招呼道:“孙胜,你来看看如何能将这白子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