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冰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两人回来,算着时辰也该回去了。
车上的兰慧都快把他活生生撕了,这才驾着马车到了醉仙楼外,结果一问外头的侍从,只有沈玦一个人进去了。
这回阿冰就慌了,兰慧更是差点要晕过去,她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文锦心交给了沈玦。
正打算要进去找沈玦,碰巧他就出来了。
沈玦眉头紧锁,他这把好端端的人给带出来就给弄丢了,回去拿什么交代。
赶紧把方才给他回话的侍从找来问清楚。
“世子爷,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那位姑娘在门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我们瞧着她可怜,还想去邀她进来休息,没想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兰慧听见文锦心站了一个时辰,整个人都崩溃了,抽抽噎噎的控诉。
“我们姑娘病还没好,风都能吹走的人,你竟让她站了一个多时辰。”
“姑娘还一直说你是好人,会保护着她,让奴婢放心,若是知道如此,奴婢便是拼了命也要陪着姑娘。”
沈玦被她说的心烦意乱,他不是让她走了吗?
她还站着等他做什么?真就这般的一根筋到底吗?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才秦琅说的话。
——听说王林威那小子,放出话来要抢哥你的美娇娘呢。
顿时心头一阵冒火,难不成就这么点时间王林威就动手了?
沈玦想也不想直接冲回了院里,把躺在温柔乡里的秦琅直接揪了起来,“姓王的那孙子,现在在哪里?”
秦琅真是一脸懵逼,被沈玦摇晃了两下才迷迷糊糊的道,“王林威?他还能去哪,这会怕是在青楼赌坊吧?”
被沈玦丢下后,又后知后觉清醒了过来,“玦哥怎么了?是不是这孙子又招惹你了?我就知道你今儿脸色不好,肯定是有心事,走,咱们找他去!”
沈玦脸上满是怒色,青楼赌坊?
不管是哪个都让他听得胆战心惊,如果是真的,这后果不堪设想。
根本不理秦琅的话,沈玦大步的往外冲,他的马已经被阿冰牵来了,一出院子就直接翻身上马。
“等着,人丢不了。”
朝着兰慧丢下一句话,便夹着马腹绝尘而去。
若是真的出了事,他这条命赔给她便是。
沈玦一走,被他闹醒的秦琅就带着一大帮人跟着冲了出来,齐齐翻身上马,跟在沈玦的身后追了过去。
“玦哥,等等我们。”
输人不输阵,打架看热闹怎么能少的了他呢。
沈玦也不知道王林威到底在哪里,黑着脸从他往日爱去的赌坊开始找起。
一连找了三家都没人,浑身都散发着渗人的戾气,赌坊老板就怕他把自己这店给砸了,战战兢兢地开口。
“世子爷可是要找王二公子?早上他才来过,走的时候,小的好像听见他说下午不来了,要去寻开心,怕是今日不在赌坊。”
寻开心?
若是平日听到这个,沈玦还能讥笑他几句,这会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联想到他打文锦心的主意,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是觉得突然出现的文锦心浑身都透着奇怪,也不准备要娶她,可也只是打算晾着她,让她自己放弃,但若是文锦心真的因为他出了事,别说是祖母绕不过他,便是他自己此生也无法安枕入眠。
一想到她明眸皓齿,弯着眼眸低低的喊他表哥,就觉得此生从未有过的悔意升起。
想着怒火便从脊梁骨往上冒,直接踢翻了整张案桌,就朝外冲了出去,秦琅喊了声玦哥,没喊住人,只能跟在后头帮他赔了钱给老板。
等赔完钱出来,沈玦已经不见了。
秦琅这会还摸着脑袋有点搞不清楚情况,玦哥往日再生气也不会这么不注意分寸。
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不长眼的王林威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他玦哥给气成这样?
不等沈玦把王家的别院一处处找过去,就有人打听到了消息。
说是王林威在西郊的别院,那是王家的私宅,而且那人还打听到王林威不知从哪里抢了三五个小姑娘,今日怕是都会在那边的别院。
听到抢了姑娘,沈玦二话不说,直奔西郊而去。
王林威此刻红绸子蒙着眼睛,正在屋里红袖添香玩得快活的很,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外头有人找。
“不见不见,这会就是我爹喊我也不见,没瞧见你爷爷我忙得很,来,小美人给本公子好好亲一亲。”
“王公子好讨厌,你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奴家啊。”
“喜欢喜欢,都喜欢。”王林威左拥右抱一边一个正快活着,根本没听清下人说的来人是谁,只想好好沉溺在这温柔乡里。
“骗人~奴家可是都瞧见了,王公子后厢房里还藏着个美人,是她漂亮还是我们姐妹好看啊?”
王林威确实在路上抢了个漂亮姑娘,但那姑娘抵死不从,他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反正还从红袖坊带了一对姐妹花,准备先快活了再说,至于那姑娘嘛,早晚都会从的。
他淫笑着把手从姐妹两的大袖子里往上钻,恰好摸到了柔软之处,眯着眼享受的时候,房门就从外面被一脚踢开。
屋内香烟弥漫,红艳的幔帘陈横,满目旖旎情色之欲溢出。
王林威被人这么突然打断,一把扯下了眼睛上的红绸子,搂住怀里的美人,冲着门外就是一顿骂。
“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没瞧见本公子在办正事,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就见一蓝色的身影迅速的冲了进去,直接把王林威从锦凳上拉了起来。
随后就是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响起,屋内奏乐歌舞的姑娘以及那对姐妹花瞬间都尖叫出声,逃也似的往外冲。
“拦住,不许任何人走。”一个阴戾嘶哑的声音从齿贝间咬牙而出。
“我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姑姑是谁,你居然敢打我!”
来人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胁,又是重重的两拳下去,直接打的王林威半边脸肿了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别别别,别打了……”
沈玦已经打红了眼,一看到这满屋糜烂的场景,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觉得打死这畜生也不为过。
好在王林威被打得昏迷不醒的时候,秦琅冲了进来,“玦哥,后院关了一个姑娘。”
沈玦阴郁的丹凤眼微眯,恢复了一些理智,一路把王林威从屋里拖了出来,直接拖到了后院。
厢房的角落里,确实缩着一个红裙子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一些,整个人蜷缩在一块瑟瑟发抖,看到门被打开又害怕的低下了头。
门被打开,沈玦把王林威往地上一丢,踌躇许久才走了进去。
在门缝的光亮里,那个姑娘抬起了脑袋,两人四目相对,沈玦突然一愣,一阵风般的又冲了出来。
“只有这个?”
秦琅正在瞧王林威还有没有气,就看到一向果决的沈玦犹豫了许久不敢进去,结果等进去之后又马上的退了出来,还有些奇怪。
“好像没了吧?听宅子里的下人说,这孙子今天就抢了这么一个,要不弄醒他问问。”
沈玦点了下头,王林威就被泼了一脸冰水,浑身一机灵的睁开了红肿的眼。
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罗刹般的沈玦,这才知道是谁打了他,秦琅踢了踢王林威,“我问你,你今天抢的人呢?”
他跟着沈玦一路过来,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王林威这是不长眼抢了玦哥的人,这怎么能行,作为兄弟必须干他。
王林威哪里还有往日的嚣张气焰,双手捂着脑袋直摇头,“没了没了,就这一个。”
沈玦脸上的冷峻慢慢的融化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玦哥,估摸着这孙子这会不敢说假话了,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走。”
秦琅:??
“走?走哪里去?那这个姑娘怎么办?”沈玦根本不理他,直接就大步离开了。
只丢下一句,“随你怎么办。”
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王林威:??
他不是为了这个姑娘来的,那他到底来做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
“那你他娘的打我做什么!”
秦琅最不爽有人敢骂他玦哥,用力的在王林威的伤口上又踢了一脚,“吠什么吠,咱们这么替天行道,懂不懂!打的就是你。”然后让人把那受害的姑娘给救了。
沈玦出了别院,整个人的脑子一片空白,不是被王林威抓了,那好端端的人能去哪里?
一时又觉得气闷,他沈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失态过。
甚至是到现在人还没有踪影,这还是他头一回碰上如此完全无法掌控的局面。
他只觉得全身有一股戾气无处发泄,压着他甚至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回去把王林威再狠狠揍上几拳来发泄怒意。
文锦心,你到底在哪里。
直到阿冰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爷,找着了!”
……
竹林深处,一个红色的身影蜷缩在大石边,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间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消瘦的身影在这茂密的竹林间显得格外的羸弱可怜。
沈玦的步子有些凌乱,他下意识的没有人让任何人跟着。
直到高大的身影停下,眼前的小姑娘也没有丝毫的动作,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沈玦来时带着满腔的怒火,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下午,打了王林威倒是没什么,他也不怕惹事,只是他此生没有为了一个人这么焦虑和害怕过,这样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和不安。
可等他真的看到了文锦心后,他就一个责骂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等到自己彻底的清醒下来,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文锦心。”
眼前的人没有动,直到沈玦又喊了一句,他才看见那蜷缩着脑袋的小姑娘缓缓的探出了脑袋。
凌乱的头发,通红的双眼,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吹干了的泪痕,沈玦这才注意到,她的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
第一反应是她落水了,然后又想起来,午后下了场小雨。
来的路上阿冰已经和他说了,文锦心根本就没走,一直在醉仙楼外等他,大约是身体撑不住,才进了路边的竹林找地方休息,就这么一直等在这里。
“下雨了为什么不躲?我不出来,你就不能回去?等我做什么……”
心里焦急,可话语里却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小心翼翼和温柔。
但话还未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小姑娘的眼眶又湿了,晶莹的泪珠在发红的眼里打着转,好像他再说一个字,眼泪便会倾涌而出。
他沈玦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祖母唠叨。
现在他还怕文锦心哭。
她的哭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哀怨的哭,就是无声无息细细的抽泣,却能让人见了心跟着揪着疼。
沈玦只觉得口中发涩,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再多的压抑此刻都化作了喃喃的一声,“今日是我错了。”
此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傻了,他从不知何为错,即便是在祖母面前也从未说过一个错字,却在文锦心面前破了例。
正要恼羞成怒,他就感觉到腰间一紧,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紧紧的抱住了他宽厚的背脊。
然后,他听见一声比小奶猫呜咽还要轻的声音,委屈又可怜的低低道。
“表哥,别去。”
她仿佛间,看见了身披盔甲的沈玦浑身是血,决然的站在染血的宫殿之前。
表哥,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