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韫,你该不是来找于丽丽吧?”吴茱萸下车之后着急忙慌地问。
梁韫四下看看,找方向,淡淡应了一声,“嗯。”
她其实早该来的,却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怕只会给她带来更深的绝望而一拖再拖。
听她说是,吴茱萸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然后绕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她,“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
吴茱萸从贺隼那里听到一些事。
她跟梁韫从大学的时候就认识,算是见证了她从一个菜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刚开始帮人打官司的时候败诉的时候也不三星少,但从未像这次这样。
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像这般觉得天塌地陷,就是小若跟婆婆相继离世的时候。
得知败诉之后她的种种反常,吴茱萸才后知后觉于丽丽这个案子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只想她从今往后都不要跟这个案子、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任何人有任何瓜葛,最好是一点联系都不要,断得干干净净最好。
吴茱萸不多问,直接跑到梁韫面前,将她拦下,“那什么,你是律师,不是太平洋警/察,所以我的祖宗,咱们还是少管点闲事吧,成不成?”
梁韫避而不答,径直问:“你跟我一起,还是在这儿等我?”
“诶?你?!”见她打定主意,吴茱萸气结。
梁韫见她不回复,直接越过她往前走。
“梁韫!”吴茱萸连带着警告和怒意地喊了她一声,不过前面那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气得她直跺脚,气鼓鼓却还是认命跟了上去。她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找于丽丽。
*
梁韫之前只来过这边两次。这边的房子又长得又很相似,路也长得差不多,梁韫带着吴茱萸好一顿绕才找到于丽丽住的地方。
可是已经人去楼空。
一见没有人,吴茱萸暗自松了口气,“阿韫,既然她已经搬走了,我们要不回去吧?”赶紧趁热打铁。
梁韫站在这红砖小楼下伫立良久。
难道她来得太晚了吗?
于丽丽最开始是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里,后来因为打官司,直接被工厂辞退,不得已搬出来,重新找的房子。
“我去厂里问问。”梁韫不甘心,也不放心。
“诶?!”吴茱萸惊讶。
她惊讶的这会儿功夫,梁韫已经走出好一段路,吴茱萸赶紧快步跟上,“那你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去。”
*
厂区不能随随便便进,梁韫只好拜托门卫大叔打个电话帮她叫个人出来。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个眼熟的人从厂区里走了出来。对方见了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方燕!”见她不动,梁韫喊了她一声。
方燕跟于丽丽是老乡,两个人关系最好。于丽丽现在不知去向,电话也联系不上,只好问问方燕看她知不知道。
听到梁韫喊自己的名字,方燕犹豫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上班期间,工人是不能出大门的,梁韫和方燕就隔着伸缩门说话。
不等梁韫开口,她张口就道:“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妈治病的钱就指着我这份工作了。”说话的时候,四下看着,像是生怕被人发现。
看出她的为难,梁韫也明白,便直接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于丽丽去哪儿了?她之前住的房子已经没有人了。”
方燕眼睛一直四处看,“丽丽……被她爸接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闻言,梁韫心口不免一紧。之前于丽丽跟她说过,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父母知道,不然一定会打死她的。打官司期间一直是于丽丽的姐姐和堂哥陪着她。
“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上班了。”方燕说着就要走。
“等一下!”梁韫伸手拉住她,而后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方燕手里,“这个,能麻烦你帮我交给于丽丽吗?密码是她第一次来找我那天。”
方燕看着手里银/行卡愣了愣,蓦然红了眼眶,含泪问道:“这钱现在还有什么用?你们不都说能把易光明送进监狱吗?为什么他现在还好好的?还升了副厂长?你连像赵馨然那样的大明星的官司都能打赢,丽丽这个难道比赵馨然的还要难吗?还是说……还是说真的是因为我们没钱?”
方燕的话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样刀刀扎在梁韫的心里,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毁了别人一生的人还活得好好的,而被毁了的人却要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所有人都说是丽丽去勾引的易光明,我妈还专门打电话来说要我不要再跟丽丽来往。难道真的只要有钱,就可以不分对错吗?不顾人死活吗?”
梁韫嘴角颤了颤,半晌才说了一句,“不是……”
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很轻,轻到声线都跟着颤。
在事实面前,语言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一旁的吴茱萸看不下去了,挡到梁韫面前,“我说,作为律师,为了这个案子她付出了十倍百倍的精力,官司输了,你以为就只有你们不好受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美好……”
“茱萸。”梁韫拉住了她,而后看着方燕,“这张卡麻烦你一定要交给于丽丽。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然后,也帮我跟她说声抱歉。真的,很抱歉。”
见她道起歉来,吴茱萸不免来了气,“阿韫,你干什么啊?”
“方燕!”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
听到这声音,方燕身体一抖,着急忙慌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转身面对那人,“……易厂长。”
“上班时间你在这儿干什么?”易光明站在不远处沉着脸训了一句。
方燕心里紧张,什么都没敢再说,埋着头就往厂房里那边快步走去。
见她乖乖回去,易光明眼带笑意看了眼伸缩门外的两个人,看到她们无可奈何的样子,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得意,突然叫住了方燕,“方燕!”
方燕迟疑着停下来。
“中午吃完饭你回去把你的东西搬出来,你住的那间屋子今天我让人过去彻彻底底消个毒。免得有些不干不净的人留下什么病。”
之前于丽丽跟方燕住一个宿舍。
此话一出,方燕脸色发白。
梁韫脑子一懵,怒火中烧就要往里冲,却被吴茱萸一把拉住,“阿韫。”
注意着梁韫这边的动静,易光明不急不忙地转过头,满脸笑容道:“这律师要是打人应该就算是知法犯法吧。都说你后台硬得很呐,怎么着?后台硬就敢明目张胆地枉法了?”
他牢牢地记得之前被这个女人踩在地上如何践踏,任他放下尊严给她下跪磕头,她都不愿放自己一马。
梁韫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想到刚才方燕质问她的话,想到六年前的种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有句老话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易厂长,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闻言,吴茱萸倏尔看向梁韫,目不转睛。
她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而不远处的易光明对她的话只是轻蔑一笑。
法庭上都不能把他怎么样的人,现在?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就他那个老丈人怕这儿怕那儿的。要他说女人生来就是该给男人洗衣做饭,能被他看上的都是福气,一个个的却不知好歹。
易光明直接当梁韫和吴茱萸不存在,什么都没说,转身悠悠闲闲地往厂房走去。
吴茱萸也被易光明这态度惹火了,不过她现在一心只想带着梁韫赶紧离开,没功夫跟这种人渣费劲,“阿韫?阿韫,我们走吧。”
梁韫却梗着身体,站着不动,静静地注视着易光明离开的背影,半晌,抿着唇,仰了仰头。
眼底一片暗色。
吴茱萸被她的神情吓到,不由分说,强拉硬拽带她离开。
*
工人下班之后,园区里就没有什么人了。
深冬的夜晚,路上只有惨白的路灯空空亮着。有一段路的路灯坏了,小巷曲曲折折,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人影幢幢,有人低声说话,不过只有简短地几个字,呼出的白色雾气转瞬即逝。
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
地上趴着一个中年男人,嘴里塞了块破布,满脸是血,腿被掰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不知道是痛还是害怕,身体抖个不停。
被鲜血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有人在他面前蹲下。
中年男人吃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容貌棱角分明的青年男人。
读懂了他眼里的恨意和誓要报复的狠毒,对方只是淡淡一笑,不急不忙地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却不抽,任它静静燃着,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拍在中年男人的头上,打得他再抬不起头来。
“易大厂长,您说您怎么就非要让我们为难呢?有人好好跟您讲道理,您不听就算了,竟然还拉着一票人跟着您一起下水。”
“既然您不讲道理,我们要是再跟您客气,岂不是显得我们太不上道了么?这要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混啊?对吧?”
香烟燃了一截,烟灰随风落在地上。
“您老记好,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不讲道理的人。要是人人都不讲道理,就没法活了。您要拿那弱肉强食的那一套出来,您吃别人,就要做好被别人吃的准备。所以啊,以后,我劝您还是乖乖讲道理的好。”
话音未落,那根还剩一半的香烟被摁灭在地上那人的额头上,“嗞”一声轻响。
“嗯!”地上的人疼得一团,嘴里塞着东西却喊不出来。
“走吧。”那人起身,把摁灭的香烟扔在地上。
一行人离开小巷,小巷口停着一辆车。车前站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看到为首的人,两个保镖点了点头,“冲哥。”
那人微微一点头,见车窗降下,走过去俯身低语几句。
巷子口没有灯,一切都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车里的人。片刻之后,只听到一个在这般寒风凛冽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冷的声音传出来,“走吧。”
车外的人颔首点头,“是。”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41章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
贺隼还没回来,梁韫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呆。茶几上放着今天下午跟茱萸逛街的战利品。
不知道坐了多久,梁韫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网页,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费了很大的劲才在网上找到卖家,仔细看了买家提问和评论,梁韫抿抿唇,直接下单。
等付款界面跳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地址还是家里的地址。
不想让贺隼知道,梁韫点了返回,准备重新下单。刚把商品详情页翻出来,选商品属性的时候,玄关那边传来开门声。梁韫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把商品加入了购物车,而后退出app,锁屏,把手机扣在沙发上,有些紧张地看着玄关那边。
贺隼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件黑色大衣走了进来。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黑色西装的时候,衬得身材挺拔修长,加上刚从外面回来,寒气未散,身上的清冷气息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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