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绀家出来,太阳正在落山。
回到家,看见苏青猗一身白衣黑裤,站在门口,整个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灯从他身后照出来,面貌都模糊了。
好像那年的情景。
只不过,站在家门口的,是清蔚,而不是苏青猗。
若不是与清蓉结婚,苏青猗永远不会属于这里。
他每次和母亲在灶房,在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闲侃,清蔚都会觉得,那是幻象。
所以,清蔚是感谢清蓉的。
苏青猗也看到她回来了,抬起手,示意一下。
谢谢你把他带到我身边。清蔚看着他,如此想。
*
那天,苏青猗因为工作的事情,饮得酩酊大醉。
那时,已是七月中旬,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去往外地读大学。
他已年过而立,不再像年轻时能喝了,半瓶不到,就醉成那样。但他仍是心中郁结,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说什么借酒浇愁,分明是愁更愁。
然而酒精焚烧着理智,也能令人短暂脱离现实片刻。
苏青猗有些狂乱地笑着,甚至不复以前,只笑,不出声的温儒形象。
清蔚莫名被他笑得心中发酸。
有一瞬间,她在想,他是不是因为她即将离开他,才有如此疯魔的状态。
不过,她很快清醒。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清蔚不忍他继续喝,以免伤胃,便强硬夺过他的杯子。
苏青猗并无力气反抗,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
清蔚像小时那样,扳过他的身子,脱去他的外套、裤子。
苏青猗翻了个身,一把勾住清蔚的肩膀,迷迷糊糊地喊了句什么。她按捺住激动心情,将耳朵凑近。
他又说了一遍。
叫的名字不是清蓉。
他是已经忘了她吗?清蔚心中一喜。
她贴着他的耳朵,吹着气问:“苏青猗,你叫的是我吗?”
平常,她很少逾矩叫他名字,都是姐夫姐夫的。
他却不再作声。
清蔚虔诚地吻上他的唇。因醉酒失水,他的唇很干燥,微微起皮。她慢慢地湿润着它。
他回抱住她,他的呼吸灼热,火一样地烧着她。他闭着眼,啃着她的锁骨,又返回去,吻她的唇。呼吸如水乳交融。
主动权渐渐交给苏青猗。
他咬了咬她的下唇,挑开她的牙关,舌头进去的那一刻,清蔚闻到浓烈的酒气。
是香醇的,也是醉人的。
清蔚手扶在他肩后,感受到他的手,从腰间,一路移到心脏前。那颗鲜活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着。
她对他觊觎了多少年,只有她知道。
这一刻,她有种灵魂飘浮太空的错觉。太不真实。
然而,嘴唇是被人吸吮着的,胸口也是被人揉搓着的。渐渐变硬的乳头被胸罩裹着,有点痒,有点疼。
苏青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不利落地脱掉她的T恤,俯下头,咬住她的奶头。
清蔚几乎有种,要落泪的感觉。
“我扶你回房间,好不好?”
不知是答应,还是一声闷哼,他“嗯”了声。
她扶他进了卧室。
衣服东一件,西一件,铺了一地。
清蔚低下头,就可以看见他粗长的性器,在她的穴里进出,红肿充血的阴唇微微翻掀,中间的淫液被肉棒带出来,像吐泡泡的鱼嘴。
她的两条腿被苏青猗架在手臂弯里,下半身抬起,承受着他一下猛与一下的肏干。
他手也没空下来,捏着她的臀肉。
身上最柔嫩的皮肤——胸口,也正被男人咬在唇齿间,蹂躏着,疼爱着。
苏青猗,上她的人是苏青猗。
她的姐夫。
也是她最爱的男人。
想到这一点,清蔚哗啦啦地高潮了。
甬道骤缩,四面八方、水泄不通地绞住苏青猗的阴茎。
苏青猗没控制住,或者说,醉酒的他,没想到要忍住,于是直接射了。
清蔚卸了力,侧倒在床上。
苏青猗意犹未尽,两分钟后,扛起她一条腿,侧入进去。
如果有人问清蔚,在他醉酒,意识不清的时候,交付了第一次,后不后悔?她一定会说,不后悔,一辈子都不会。
只要这个人是苏青猗,就不会。
空气是滚烫的,床上两具胴体抵死交缠着,间或传出一两声喘息呻吟,那是男女在性爱时乐极的喟叹。
洇深了床单颜色的,有汗液,也有爱液。
*
半夜,清蔚起身,走进浴室。苏青猗要得狠了,腿心酸痛至极,走一步,如割一刀。
镜子里倒映着她的身躯。红色的斑点像散落在草丛里的萤火虫,像飘落在雪地里的血梅,像支离破碎的玻璃。
这是她的原罪。
她不觉得对不起清蓉。
若清蓉在世,她自然是对不起她的。但她不在了。
但她仍在心里忏悔:对不起,我爱上了你的男人。我和你的男人做爱了。
清蔚回到房间,拉开被子,钻进他的怀里。
苏青猗睡得很熟。她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地、缠绵地吻他,他下意识地回应,伸出舌头,与她的交缠。
在这漆黑的夜里,肌肤相贴,心跳相依。她宁肯相信,他们能够就此“同船渡”。
苏青猗醒来,看见怀里的清蔚。她蜷着身体,很小一团,脸上有两团绯红,大概是热的——很惹人怜。
他揉了把脸,记忆逐渐汇拢,最后变成一幅幅混乱不堪的场景。
诚心说,昨晚那场性爱的确很酣畅淋漓,紧致的肉壁死死绞着他的肉棒的感觉,光是想想,头皮就爽得发麻。
但他此时心里,只有天翻地覆的一团乱麻。
对清蔚复杂的情感,并不足以支撑他在与她一夜情后,坦然地面对她。
清蔚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喑哑地说:“……苏青猗。”
他坐起来,说:“抱歉。我昨晚喝醉了。”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他真的醉得一点意识也无,他会做得那么起劲吗?扪心自问,他不知道他在肏的人是清蔚吗?
酒精真是,既壮人胆,又摧人心防。
“我知道。”清蔚也撑起身子,被子从她肩上滑落,露出红痕斑斑的肩头,苏青猗不敢再看。
她说:“你昨晚叫了我的名字。”话音刚落,又一句话抛过去,  “你觉得,我跟清蓉,哪个更让你满意?在这方面。”
她这么直呼清蓉的名字,是想撇开她们的姐妹关系,让他正视两个人。
苏青猗说:“清蔚……忘记吧。”
他觉得他就是个懦夫。
三十年的岁月里,再没有哪天,比眼下更没担当,更想落荒而逃了。
这么想着,身形也确实动了。他想找个地方,单独冷静一下。
清蔚慌从心头来,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忘不掉,这辈子都忘不掉。”
想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吗?不可能。
那抹夕阳最后落下的时候,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她身上衣服湿哒哒地滴着水,她的肚子露出来。那个肚脐眼小小的。
苏青猗说:“清蔚。”
她抬起头,最后一抹光都消失了,他的面孔那样模糊。
但她再忘不掉。
那个早上,清蔚把苏青猗留住了。
他记得自己在她体内射了精,去药房买了避孕药,又替她清理了身体。
看起来距离拉近了很多。但这假象,只存在一天。
整个暑假,两人再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只是维持普通的姐夫与小姨子关系。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和谐,一朝溃败。
清蔚再急,也无济于事。
八月底,苏青猗送清蔚上车。
六年前的八月,是母亲送她上车,和苏青猗去城里。
现在的八月,是苏青猗送她,她独自一人去外面的世界。
八月分明不是适合离别的月份,可她确实因为别离,又哭了一回。
苏青猗沉默不语,将她的行李放上行李架,退下车,她仍在哭。他想说,别哭了,外面有更好的人。他想说,苏青猗不值得。但他终究没有说。
他拍了拍她的背,说:“上车吧。”
清蔚抬起泪眼,水光中,苏青猗眼里闪过了什么,可她看不清。
*
“后来呢?”女儿八卦地追问着,“后来怎么样了?”
她们坐在沙发上,清蔚抱着膝盖,慢慢地回想着。
记忆并不是消失了,只是太久了,连照片都会旧,更何况那虚无的记忆。
“后来,我去读了大学,每次回家,他都不在,说是工作。我知道,他是在躲我。怕对不起我姐吧。但又怎么样呢?她已经死了。大一暑假,我忍不住了,那时我没有找男朋友,我还记着他。他也没结婚。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就去找他。
“找到他时,他在看着什么发呆。我叫他,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说,苏青猗。他有些慌乱地把东西收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他动作再快,我也看到了。你知道他拿着什么吗?我当年的作业。那么稚嫩的字,却是他那么多年,唯一的寄托。你看他,死鸭子嘴硬。
“我眼泪一下流了下来,过去抱他,去亲他。我说,我长大之后要嫁给你,你记得吗?他说,他记得。”
女儿托着下巴,专心地听着。
女儿正读中学,正是对爱情憧憬,却又迷茫的年纪。
这些事情,她第一次听,既新鲜,又暗自心惊:如果母亲不主动,是不是现在就没有她了。
把这话说给清蔚,清蔚笑:“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女儿奇怪:“为什么?”
“你爸爸说,那一年的思念折磨得他很难受,他想找我,可又屡屡退缩。他说,他觉得首先对不起的,不是我姐,是我。他那时候车票都买好了,没想到是我先他一步。”
“生下你的时候,他已经快四十了。”清蔚笑了笑,“我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女儿也笑:“是的,我这么可爱,他不能早几年看见我,是他的损失。”
男人端着杯牛奶走过来,清蔚接过玻璃杯,喝了两口,胃里暖和,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
他摸了摸清蔚的头,笑意浓浓:“是在跟女儿讲故事吗?都这么大了。”
清蔚仰起头看苏青猗,他的头发白了,皱纹像刀刻进去般地深。
“是啊,讲我们当年的事。”
当年的那些感情啊,像水里的草荇一样,柔柔的,却有坚韧的力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