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个屋,其实就是泥巴糊的草垛子,弄了个薄薄的门板挂个锁,勉强能住。
江岁安却不嫌弃,甚至很高兴。
比起住在林家那结实的“狼窝”里,她宁愿一个人住这破旧不堪的草屋子,起码心安。而且她手里还有不少钱,起个好屋也不在话下。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江岁安一拍脑袋,糟了,她忘了买灯油蜡烛了。
这东一耙西一脚的买东西不行,明儿好好理个章程,捡着紧要的先办了。
黑暗中,她把熟食摸出一包,锁了门,往里正家去。
里正不在家,江岁安用熟食和里正夫人换了一盏油灯和火石。
提着油灯,到家点上,就着豆大的光,她啃着馒头吃了菜,把剩下的喂给两只狗。
两只狗没几口就全给吃下去了,眼巴巴地盯着江岁安。
“你俩可真能吃。”江岁安也不管两狗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今儿我累了,明儿再给你们弄吃的,给你俩起个名儿吧。”
她指指头上有金毛的老大:“你叫岁岁。”
再指指胸口有白毛的老二:“你叫平安。”
“愿咱们以后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第六章 仙泉
屋里没床,江岁安直接睡在了自己的嫁妆箱上。
临睡前,她把玉簪拿出来,又翻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随手放进袖子里,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江岁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被眼前两张放大的狗脸吓了一跳,惊慌中从箱子上摔了下去。
也是倒霉,袖子里的玉簪随着动作一下子扎进了肉里,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疼疼疼!
江岁安欲哭无泪,瞪着咬断笼子溜出来的岁岁和平安。
两个家伙摇着尾巴,浑然不知闯了祸,两双狗眼热切地盯着她。
主人可算醒了,饿死狗了。
江岁安低头看自己的伤势,扎得有点深,都破皮流血了,好在没伤到骨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她咬着牙,把玉簪拔了出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片刻便恢复如初,若不是血迹,简直像没受过伤一样。
江岁安:见鬼了
她看向玉簪,玉簪仿佛活了,簪上的兰草妩媚地舒展,簪体的那些斑点变成了一眼眼细细的清泉,白玉般的水珠散发着香气,争先恐后滚落下来。
岁岁和平安闻到了水珠的香气,跑过来,仰着头接水喝。
没喝几口就饱了,兴奋地在四周窜来窜去,仿佛有着无穷的精力。
江岁安:果然是见鬼了吧!
心念一动,她对着玉簪默念:收!
神奇的,玉簪立刻变回了灰秃秃的样,要不是指间的水迹,江岁安还真不敢相信刚才的异象。
“放!”
泉眼重现,泉水奔涌。
江岁安尝了尝玉簪泉水,清冽甘甜,浑身的疲惫刹那间一扫而光,五脏六腑都透着熨帖。
这,这是仙泉吧
原来,前世林家人之所以在灾荒中能过得好,全靠着她的玉簪!
幸好这一世,玉簪回到了她的手上。
江岁安念了句“收”,不忍浪费神奇的泉水。
她忍不住回味泉水的清甜,忽然觉得身上奇痒无比,用手一搓,好多黑呼呼、酸臭的灰泥掉出来。
痒的受不了,她得洗个澡。
江岁安把两只狗撵出去,找个角落,弄了个缝隙,把玉簪插在其中,然后除去衣服,让玉簪放出泉水。
“大!”
随着她的命令,泉水从水珠变成了水柱。
“热!”
泉水果然变热了,只是有些热过头了,江岁安赶紧喊:“冷!”
可又有些太冷了,江岁安一激灵,灵机一动道:“温!”
冷热掺杂,温温的泉水洗澡刚好。9
江岁安痛痛快快地洗完,浑身轻松。
她觉得自己手臂似乎白嫩了一些,身上也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玉簪仙泉是个宝贝,她思来想去,把簪子插在头上,玉簪已经变回了原样,旧旧的,毫不起眼。
屋里乱糟糟的,江岁安捡了根木棍,在泥地上比划着,盘算着日后的章程。
她虽认字,却不会写,只好将自己心中所想画出来。
梦里,今年冬天非常冷,住泥屋肯定要被冻死,一定要起青砖屋,里头烧上火炕。
她算了一下,一间她自己住,一间灶屋,一间囤粮食,两间囤其他东西。养鸡鸭要一间屋,养猪要一间屋,一间屋给驴子和羊,再弄两间接着灶屋的烟道,留着天冷种新鲜蔬菜吃。
算下来起码要十间屋子,得占两亩地。
里正就分给她两亩地,除了房子,她还得种粮食吧。
而且后面世道乱了,她的屋子、她的地都得提前起围墙拦着,不然等饥荒来了,肯定被人抢。
这么一算,现有的地不够用,好在她昨儿看了,她家田后面的地荒着,她和里正说说,看能不能花点钱把那地买下来。
这事最要紧,她赶紧往里正家去,连驴和羊饿的直叫也顾不上。
岁岁屁颠屁颠儿跟在她身后,平安蹲在家门口,也不知道是守家,还是想偷懒。
虽然已经三月了,天却还没回暖,还是农闲。辰时刚过,里正一家都起了,江岁安把来意跟里正说了。
“要盖屋子,地不够用,想把家后的地再买两亩。”
里正有些意外:“你要盖多少屋子”
“得七八间,药材卖之前要先处理好,还有些药材得在屋里才能种。”江岁安只能搬出药材生意做幌子。
“你家后头的地是于家的,唉,他家可怜啊。”里正唏嘘道。
于家老爹是打北边来的,力气大,还会点武艺,在冬瓜屯打猎为生。后来娶了媳妇,生下个大胖小子,开垦了五亩荒地,得闲进山打猎,在村里算是过得不错的人家。
他儿子于成天赋异禀,从小力气大的惊人,三岁就把村里的大石磨举着玩。于老爹喜出望外,省吃俭用供他去学武。于成也争气,教他的师父说他有武状元之材,只待今年参加武举。
谁料想去年年底,快过年的时候,于老爹进山打猎,遇上了狼群。叫狼啃的就剩了个人头,身体都没了。于大娘看见人头,当时就疯了,半夜吊死在家里。
于成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哪还有心思练武,一心要找那群狼报仇,进了山再没出来过,怕是凶多吉少了。
“江丫头,我做个主,于家那五亩地给你两亩。于成要是回来了,你给他五两银子,再给他在你家药材园安排个活计,好歹也是个活路。要是回不来,哎……”
江岁安听了于家的事,心里也很不好受,表态道:“里正您放心,都按您说的办。”
说完正事,旁边的里正夫人好奇问道:“丫头,一晚不见你好像变白了”
“新买的胰子,”江岁安从容应对道:“特别好用,回头给大娘您捎一块来。”
“那怎么好意思。”里正夫人笑着推辞道。
“乡里乡亲的,客气啥。”
“那我就承了你的情,”里正夫人关心道:“你那地里光种药材吗我家有多的春种,你拿一些去种种,留口粮食吃。”
江岁安高兴地应下,里正夫人瞧瞧岁岁,问道:“江丫头,这是狗吗长得怪丑的。”
江岁安点头道:“是呢,我养了两条狗,卖狗的人说是打西边来的,可能那边的狗都这么丑吧。”
獒犬岁岁仿佛听懂了两人的话,幽怨地看了眼自己主人,举起粗壮的狗爪盖在脸上,逗得里正夫妇直笑。
“这狗咋这么聪明,跟成精了似的。”里正笑道。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江岁安隐隐觉得,喝了仙泉水的岁岁,确实更通人性了。
第七章 救人
离开里正家,江岁安回到泥屋。
屋门口,平安伏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恶狠狠盯着毛驴和羊,吓得它们一动不敢动。
这是怎么了
江岁安这才注意到,毛驴和两只羊大概是饿狠了,已经挣脱了绳子。要不是平安,可能已经跑了。
她赶紧拾了根木棍,牵起草绳,赶着三个家伙上山吃草,岁岁和平安跟在身后。
上了山,她找到一处平坦的山坡,放开驴和羊,让它们去吃草,岁岁和平安两人钻进林子里,去找吃的了。
江岁安一边放着羊,一边继续琢磨自己的事。
青砖房可不比泥屋和木屋,得手艺好的匠人来盖。
这十里八村,要论盖房的本事,还是方匠村的人好。
方匠村离着冬瓜屯不远,村里家家户户、世世代代都是匠人,泥瓦匠、木匠、工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造不出来的。
手艺好,价钱就大,江岁安算了算,围墙加房子,料子加工钱,没个五六百两下不来。
她手里的银子只剩不到七百两,造了房就没钱买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