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母问厉景深,倘若沈知初以后交朋友,谈恋爱,结婚对象都不合他“要求”那他该如何?
在厉景深这里,没有准确的答案,沈知初在厉景深眼中就是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适合她的是天空,似乎不会属于哪个人。
他想象不出,谁能配得上沈知初。
有些观念就像种子一样,一旦种下生根发芽便很难祛除掉,厉老爷子拿他的观点教育厉景深,厉景深又下意识的用在沈知初身上。
他拿着调查出来的资料判断出一个人是否能成为沈知初的朋友,从家境,人品,生活环境,智商......他希望沈知初交的朋友都是优秀到和她对等的,当然不仅仅是朋友
可问题就出现在,他心目中的沈知初是个太优秀的人,很难找到与她相差无几的人。
他上辈子走过一盘错局,没有比那更坏的了,他不想重蹈覆辙,因此步步小心,千方百计想要给沈知初编织一场无忧无虑的美梦。
但他思考顾及了这么多,却唯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在意沈知初的感受。
假如沈知初不想和他挑选的那些人成为朋友呢?万一她偏偏看上的是他认为不行的人呢?
一场精心布置的棋局都有走错的时候,就更别说瞬息万变的人生。
如果他还是那个强迫沈知初,插入她的人生,那他跟上辈子走的路有什么区别?
厉母几句话让他幡然醒悟,他确实管的太多了。
或许人生就像河流,弯弯绕绕,吃个亏摔个跤,但顺着河流总能抵达终点,他不能强求沈知初一直走直线,永远不犯错。
这辈子重生的时候,他就警告过自己成为沈知初人生的过客就行,可慢慢的,有些想法就开始背道而驰了。
所幸,他身边还有人能提醒他,让他及时止损改正。
厉景深看着屏幕里的资料,那是一个男生,在厉景深这里是不合格的,他想着厉母的话,倘若沈知初要和这个人做朋友,或者发生更亲近的关系,他该如何。
他或许还是会吃醋,心里所不能容忍,他会觉得这样的人配不上沈知初。
本性难移,他在沈知初身边待的越久,这样的想法就会越深,迟早他会变成上辈子的自己,厉景深开始恐惧,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人不可能一天就想明白所有的事情,厉母也不强求厉景深能一下子明白,她伸手摸着键盘将资料给关掉。
“阿深,人的一生不可能是一张资料就能概括的,是好是坏你都要亲自去接触去感受,你现在看到的资料是这样,但可能明天他就变成另外一种了,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只能周全自己周全不了别人,更好况,自己都难以周全。”厉母摸了摸厉景深的头,直视他的双眼,“你明白了吗?”
厉景深顿了顿:“我明白了。”
厉景深这会儿是真的醒悟过来了,差一点他就犯下了上辈子的错误,仔细想想,上辈子他就把沈知初当做他养了一盆花,只能接受他的照顾,就算是别人把她抱出去晒晒太阳,他都会觉得是错误的。
厉母看厉景深是真的明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陪着他。
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厉景深的孤独,明明她就在他身旁陪着他,可依旧感觉他是一个人。
他好似正在预谋做一件决定他人生的大事,一个人负重前行着,就像沙漠里顶着烈日炎炎行走的骆驼,身上扛着的东西越来越重,他谁都不告诉,厉母真的怕他有天被这么重的东西给压垮。
厉母一把将厉景深抱住,不再像平时那样嬉戏,她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发:“阿深,有什么事不要憋着,你可以告诉妈妈,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的。”
厉景深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怔住了,他像是投进了一个不属于他的怀抱,那么的温暖,让他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适应过来,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已经有些湿润。
“妈妈......”这一声带无助的颤抖。
“妈妈在这儿呢?”
“妈,我之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噩梦,我梦见出车祸了,你和爸爸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我的眼前,从此我惧怕红色和水......我被爷爷接在身边养大,他教我不要对任何感情抱有期待,凡事不能顺我意的都要解决掉,在那样的环境里,我长大了,不再相信爱,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她穿着红裙子特别的好看,因为一场误会我和她在一起,我们在不同的时间段中憎恨对方,互相折磨伤害,最后在我彻底认知到我爱她的时候,她死了......我不想让她死的,我想让她活着,在爱她这件事上我做错了太多事,我像爷爷那样操控着她的人生,我的掌控欲不允许她看别人,我占有着她的一切,哪怕是她悲伤的情绪也必须面对我......最后她变的无喜无悲,在我面前成了一具尸体......”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结局注定成悲剧,因此中间发生的那些事,无论是在床上缠绵,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算是普通的吃一顿饭都是伤人的存在。
在他不懂爱的时候遇到她,在他终得所爱的时候他失去了他,他用惨痛的代价懂得要对一个人好,珍惜她的所有......可明白了有什么用呢?他一无所有,最后得了肺癌,尝尽她生前苦,痛死在那个夏天里。
黄粱一梦,来到今生。
厉景深流了眼泪,他在妈妈温暖的怀里,不知不觉中冰凉遍布整张脸。
他把他从未向人敞开的伤口给了他妈妈看,当做一场梦。
厉母抱着厉景深的手都在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厉景深,他说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他醒着,可好似还深陷在噩梦里。
厉景深从小就不爱哭,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特别的好哄,后来被送去厉老爷子那儿抚养教育后更是再也没见他哭过,他学会了隐忍,无论是悲伤的情绪亦或者大笑的,都少有展现在脸上,年纪小小就学会了隐藏情绪。
他变得沉默寡言,因为这种过于安静,时刻揣测别人想法的性格,让他不会撒娇。
在面对厉母想要亲近的时候,也是别扭的转头拿背对着她。
他是真的不想被父母哄着宠着吗?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短暂的温情过后,一回到那个地方又会变成一个人。
厉景深说那只是一场噩梦,那就当做是噩梦吧......厉母眼眶泛红,她没多问,但能从他的话里大概猜出来,厉景深所说的那个他伤害过又深爱过的女人,应该就是沈知初了。
她想,厉景深忽然变了,或许也跟那个噩梦有关系。
她不知道怎么安抚厉景深,这个噩梦是厉景深亲身经历过的,不是一场醒过来就能忘记的梦。
那里面所承受过的痛,都是一刀又一刀刻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疼痛,怎么能以“梦醒了就好了”这样一句话来安抚盖过?
“妈妈,如果我变成了你最不喜欢的人......”
“不会的,妈妈一直会在你的身边陪着你,陪着你长大,在你犯错的时候及时纠正,我不会让你变成你最讨厌的人。”
如果她的孩子是在草原里肆意奔腾的骏马,那她一定会在他朝着悬崖边上跑去的时候及时勒着他。
“我不会离开,不会在你还没有长大的时候让你失去我,在妈妈这里,无论好坏你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厉母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母子俩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何况现在的你也知道好与坏,知道你不愿意变成你爷爷想的那个样子,所以,我们坚持住。”成为那个温柔的人,以温柔待人待物待事,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时,毫不犹豫的去接近,勇敢的爱,以璀璨星火照亮别人以至于自己。
“嗯。”
厉母擦去眼角的泪水:“好了,我去看看初初。”
厉景深和她坦白,她也说了这么多道理,她相信她的孩子应该是明白的。
上辈子的厉景深没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那这辈子就朝着这个目标出发,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厉母温柔的擦去厉景深的泪水,“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厉景深哑着嗓子:“我也爱你。”
厉母温柔的笑着,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厉景深坐在椅子上,看着厉母离开的身影,他摸着自己的心脏,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他看着电脑关掉的页面,想了想点开那个文件夹最后删除。
点开出来的第一页是沈知初班里同学的资料,第一份就是坐在她前面的周楚楚。
周楚楚
沈知初说这个女生,是他们的班的班长,是在班里和她说最多话,也是对她最热情的一个人,在那段时间她被孤立的时候,周楚楚对她还是和平时一样,会和她说话,有时候还会帮她一起清理一下垃圾,算得上朋友。
这个人从人品上来看是合格的,只是家庭不太符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太普通了。
周楚楚父母意外去世,她的抚养权在她二叔手里,寄人篱下已有四年了,二叔一家对她还不错,并没有苛刻她的生活费,每天上下学她都是坐公交车,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生活,让她养成了独立,对什么事都很乐观。
班里的同学知道她的情况,也有些人会因此看不起她,但她作为班长经常和老师在一起,也没人说她不是。
这样的人,性格坚硬,和沈知初也能起到互补,但是
厉景深盯着周楚楚的名字,总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在哪看过,让他心里有丝不熟。
他已经答应过妈妈,不能凭这一纸资料就去判断一个人,这个人如何,沈知初已经给出了答案。
厉景深按下删除,就在系统加载到百分之90的时候,一段模糊的片段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厉景深皱眉闭上眼睛,几乎可以判断出这个片段是很重要的记忆,他无论如何都要抓取到。
周楚楚
周楚楚
厉景深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终于他想起来了。
上辈子,大概他还在J市上高中的时候,曾看到一个上了热搜的凶杀案,蓉城周楚楚杀害了自己的亲二叔,将其分尸。
那个新闻闹的沸沸扬扬,因为上过热搜,所以有人把周楚楚的个人资料给贴在了评论区,比如住在什么地方,在哪上学,一个在学校常年担任的班干部,邻居口中的乖乖女,居然成了杀人犯,还杀死了养了她十年的二叔,案子一出,都叫她白眼狼。
周楚楚为什么要杀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警方一无所获,因为在他们报警抓到周楚楚的时候,周楚楚人已经疯了,最后被判死刑,这件凶杀案才算彻底结束。
厉景深见过周楚楚,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在班里也算长得漂亮,很听老师的话,因为性格开朗在班里的人缘也很好,没有不良嗜好,从沈知初话里也能感觉出来周楚楚是一个挺热心的小女孩。
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大多数都跟生活的环境有关,既然性格好,那说明她生活环境不差,对她的亲人也挺好,可为什么上了初中的周楚楚会选择杀死抚养她长大的亲人?
这里面迷雾重重,说不清......上辈子,这些事对他而言就是无关紧要的事,看到这些新闻浏览一下都是打发时间,毕竟跟他没有太大关系。
谁曾想到这一重生来到沈知初身边,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就在他的身边,而且极有可能成为沈知初的朋友。
上一分钟,他还在想,沈知初交什么朋友他都不会过问,只要他教会她辨别好坏,沈知初自己也能分清的。
但现在
放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沈知初身边,厉景深绝不答应,而且这个周楚楚还给沈知初的印象很好,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