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芙看着姜珩，顿了顿，道：“我想知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姜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卫芙指的是什么，他下意识的就想像从前那样沉默，但跟着就想到了卫芙先前所说的话。
别看姜珩十六岁就上了战场，并且为景朝立下了奇功，但最开始时，他其实并不喜欢按着姜老将军和姜烨的安排进入军中。
姜家世代从戎，能在景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姜家人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而近几代的姜家子嗣极为单薄，姜烨以及姜珩都是独苗，在传承姜家这件事上，他们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也正因为如此，姜珩自小就开始习武，姜老将军和姜烨都期待着他长大之后能够从他们的肩上接过重任。
年纪还小时，姜珩对此倒也并没有什么异议，不过，等他渐渐长大，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对于父辈的安排却是生出了逆反心理来，为此可没少与姜烨发生冲突。
当然，说是冲突，姜珩这个做儿子的总不可能真的如何顶撞姜烨，更不可能与他动手，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沉默以对了，用自己的沉默来对抗姜烨所有的安排。
所以，姜珩会是现在这样的脾性，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要改变自己长久以来的脾性以及习惯，这自然是极难的，但姜珩愿意去尝试。
他于是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我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夫人不够信任我，也让三个孩子受了这么些罪……”
话说完，姜珩如释重负。
卫芙则是一怔。
她没有想到，姜珩是这样想的。
先前姜珩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还以为他是在生什么气呢！
她猜的，与姜珩所想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卫芙忍不住想，从前的那两年，她是不是也猜错了姜珩的很多心思？
也由此，卫芙更觉得，他们之间需要坦诚一些。
所以，卫芙也没瞒着，道：“先前看着你的脸色不好看，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生气，你看，我说你的心思不好猜吧？”
姜珩惊讶地扬眉。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卫芙朝着他摊手：“在我能够做到只从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心中所想之前，你还是尽量多说点话吧。”
姜珩沉默着点头。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个，他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沉默会给旁人造成困扰。
卫芙见姜珩并不是要敷衍她的样子，顿了顿，又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那……夫君，你能告诉我，当初发现不对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把‘我’严加看管起来？”
让人将当时的“卫芙”看管起来，不让她有任何作妖的机会，她自然也就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害到三个孩子的事。
卫芙不信姜珩没有想到这些。
能够在战场上驰骋多年，又打得诸蛮不敢进犯，姜珩的心思自是极为缜密的，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而且……
从秦氏那里，卫芙还知道了，当初的秦氏对于卫芙的转变亦是疑虑重重的，最后还是姜珩打消了秦氏的疑虑。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也是卫芙最想知道，也最不能谅解的事。
姜珩嘴唇张张合合，过了许久之后，才总算是开口，声音听着有些嘶哑：“夫人，你还记得当初张家的三姑娘吗？”
张家的三姑娘？
卫芙没有想到姜珩会说出这么一个人来，想了一会儿才将这张家的三姑娘与记忆中的人对上号。
她点了点头。
张家，在京城也算是极为有名的人家了，而张家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张家的姑娘都极为貌美。
张家的祖上是做什么的，现在已经不可考，但是自前朝起，张家就时常有姑娘在选秀的时候被看中，虽然因为张家并不得势，张家的姑娘就算入了宫，顶多也就只能被封个婕妤美人，但因为张家姑娘的美貌，圣宠也是得了一些的。
而到了景朝立朝之后，张家虽然及时投靠了太祖，但谁都知道张家出了多少位前朝宫妃，所以张家最终也就只捞到了一个小官做而已。
这样的小官，在京城，自是毫不显眼的。
张家人自然是不甘心的。
前朝时，靠着宫里的张家姑娘，张家虽然算不得显赫，但日子那也是真的好过，如今改了天地之后，却是越活越回去了，张家人于是打起了家中美貌女儿的主意。
二十多年前，在当今圣上，也就是景文帝登基三年之后，宫里采选秀女，因那时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只有寥寥数位低品级的嫔妃，是以皇太后发了话放低了选秀的门槛，想要替当今圣上多选几位秀女充盈后宫。
张家，于是也就得到了选秀的资格。
对于本就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的张家人来说，这无疑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所以那次选秀，张家将家中几个美貌女儿的名字都报了上去。
后来，张家此举也果然得到了回报。
美貌，在很多时候本就是一件利器。
就在这次选秀中，张家长房的姑娘被当今圣上看中封为了昭仪，对于家世并不出众的张家姑娘来说，一入宫就能被封为昭仪，这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了。
尔后，因为得了圣宠，这位张家姑娘只半年就晋了宁嫔，在生下一位公主之后更是被封为了宁妃。
可以说，宁妃当时是圣眷正隆。
若是宁妃能够生下皇子，说不得还真有争帝位的可能。
而在晋了妃位几年之后，宁妃就又怀了龙嗣，若是能产下龙子，那地位自然又要格外的不同一些。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生产之前，宁妃却出了意外一尸两命。
皇宫本就是龌龊最多的地方，宁妃到底是出了意外还是被人谋害，自是外人所不知晓的，而宁妃许是也知晓自己的事只怕是查不清楚了，临死之前拉着当今圣上的手，旁的都没求，只求了当今圣上两件事。
其一是善待她所出的那位公主，其二，便是许张家再送一位姑娘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