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黏菌的相斥。按理来说,黏菌能吞噬一切有机体,但无法吞噬纳果形成的菌丝,我们捕获的啃食者甚至对这种果实感到明显的厌恶,拒绝食用。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其实是某个避难所或者研究机构,为了解决黏菌问题而弄出来的新问题。”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光有那么一瞬间,忽然理解学院为什么要搬去沼泽地了。
废土上最危险的既不是放射尘,也不是什么黏菌,而是那些知识水平远超常人的疯子。
任何母巢都是存在“自限性”的,但纳果这玩意儿几乎是无限制扩张的。
一旦全世界种上了这玩意儿,黏菌八成是没了,但纳果会成为新的黏菌,并且彻底改变整个生态系统的规则。
在一片绿色的地狱中,变种人会变得更强壮,而人类大概会变成……绿皮肤的哥布林?
目前联盟还没有观察到长期服用纳果一段时间的病人会出现什么症状,尘埃镇的“病例”所展现的仅仅是戒断之后的情况。
那个偷尝了禁果的小伙子,被拥抱了纳果的病菌和自己体内“幡然醒悟”的免疫系统折磨的欲仙欲死。目前那儿的玩家们分给了患者一些抗生素,但效果不明显,后续的情况还在观察中。
“总之没有必要过度惊慌,自己吓唬自己,不过这种不成熟的研究成果最好还是管控起来……免疫系统与病毒和谐相处,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问题当成没问题,再小的问题也能拖成大问题。而且某个人要是变成疾病的温床,即便其他人不吃那玩意儿,也会被疾病感染吧?”
“嗯,”看着表情认真的赫娅,楚光点了下头,“在你研究的时候,我已经启动应急方案将这东西从市场上清除了。”
赫娅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却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用揶揄的口吻说道。
“刚才本来想埋怨你两句,别总把我从正在做的事情里拽出来干别的,联盟的研究员又不只我一个……但我忽然有些心疼你了。”
“心疼我?”楚光失笑着说道,“我没听错吧。”
“你当时应该也在会见其他幸存者聚居地的代表吧?”赫娅同情地看了他两眼,心情复杂地嘀咕了一句,“如果那些蠢货们能多长点脑细胞就好了,至少理解一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闲……”
说着的时候,赫娅的瞳孔中少见的闪过了一丝怨恨。
楚光知道她说的那些蠢货不是联盟的居民,而是在吐槽自己的故乡——117号避难所。
他们本来在避难所中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但由于一部分人对管理者以及避难所计划的不信任,甚至于仇恨,最终导致了整个避难所的覆灭。
最初的“火炬”正是诞生于117号避难所,并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变成了一种信仰。
楚光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位从二十年前“穿越”过来的姑娘,但还是希望她能从那段黑暗的记忆中解脱。
“我不是赛文,404号避难所的居民也不是117号避难所的居民,每个避难所的任务不同。我不敢妄下定论你们的管理者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有他的想法和我们所不了解的隐情。但设身处地的站在你们居民的角度考虑,他们明明可以像救世主一样回到地上,却因为管理者的命令必须在狭窄的地洞里生儿育女,他们对未来的恐慌和绝望是可以理解的。”
“你居然理解他们!”
看着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的赫娅,楚光耐心地说道。
“理解不等于认同,你们的管理者日志给我们最大的启示是,‘永远不要因为沟通困难而放弃沟通’,而不是‘愚昧的大多数不值得理解’。”
赫娅轻轻哼了一声。
“行吧,至少我们还有一点共识,我们都认为那些家伙足够愚蠢……我下班了,本姑娘也该去享受庆典了,真是白同情你了!”
楚光淡淡笑了笑。
“去吧,我推荐在猪肝上抹一点莓果酱,酸味儿可以中和苦味,这是我们最新解锁的配方。”
“略!我就要放孜然!”
赫娅挂断了电话。
看着全息屏幕中散去的光粒,楚光不禁莞尔一笑。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和过去的记忆也有所和解。
虽然她和殷方的性格截然不同,但他们其实都是在类似的环境下长大的,本质上都算是理性的唯物主义者。
那么她一定能理解,自己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
和上次庆典一样。
入夜之后,曙光城的上空燃放了绚烂的礼花。
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纷纷驻足抬头欣赏那美丽的烟火,即使是遥远的巨石城中的人们,也能从那混凝土废墟的缝隙中窥见一丝明亮的光芒。
“……豪斯先生又猜对了,他们果然在无能狂怒地宣泄弹药。”站在工业区的边缘,刚刚完成一天劳作的肯特嘀咕了一声。
几个月前他带着罐头厂的工人们包围了市政厅,为了将联盟的商品从巨石城扔出去,因为联盟的工厂抢走了他们的工作机会。
那绝对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杜隆急的满头大汗,他不但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工作,还从保安队长亚力克那儿拿到了一笔筹码。听说因为他那惊天动地的义举,联盟已经陷入水生火热的通胀,一天1银币的工钱飞涨到两位数了,真不敢想他们平时怎么活着。
不过他偶尔也会羡慕北郊的那些人,市政厅的狗腿子敢踢他们屁股,但绝不敢欺负联盟的穷鬼,甚至连那些穷鬼的附庸都不敢动一下。
毕竟那些人穷的只剩枪了,而他们是穿着鞋的,可不能随随便便把他们惹急了。
走在旁边的斯伯格瞅了一眼他那条缝缝补补的牛仔裤,嘀咕着说道。
“嘿,你真的相信豪斯先生的话吗?”
“你不信?”
眼看肯特竖起眉毛一副要揍自己的样子,斯伯格没想到他这么激动,连忙改口道。
“我信,我当然信……我们毫无疑问也是战胜国,可为什么我们不庆祝胜利呢?”
肯特瞪大了眼睛,气的脖子都红了。
“你疯了吗?这里可是废土,哪有那么多东西给你庆祝。”
确信他不是打算揍自己,斯伯格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
“但我听说,昨天还是前天,有人看到墨尔文行长大张旗鼓地出城,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我还听说不少内城的贵族好些日子前,就去联盟那边等着庆典开始了,几个实力强劲的佣兵团几乎都被包到下个月了……”
肯特不耐烦地说道。
“他们是去吃喝的。”
斯伯格愣愣地看着他。
“吃……吃喝?”
“是的!没错!”
肯特不知在和什么较着劲,也许是不满这位工友困惑的表情,也许只是甲亢犯了,步步紧逼地盯着他。
“怎么了?我们是他们的债主,我们吃他们的粮食怎么了?我希望他们今晚多吃一点!最好是撑着回来!”
斯伯格连忙抬起手。
“没……没怎么,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希望他们今晚胃口大开,替我们把本吃回来。”
如果能吐一口汤就好了。
或许是很满意他害怕的表情,肯特情绪平和了些许,语气也耐心了许多,开始讲起了道理。
“李斯特是联盟最大的工厂主,而他是我们的人,这是最好的证明!联盟的居民赚了钱都会来我们这里办黑卡,但内城的贵族绝不会去当他们的避难所居民,这难道不能说明很多问题吗?”
看着絮絮叨叨的肯特,斯伯格忽然有些心疼,但他不敢表现在脸上,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得解释为什么心疼,而这是万万不能说的。
他是个胆小的人。
只有朗读报纸的时候会稍微勇敢点。
他不知道肯特为什么要帮着那些手握资本的老爷们说话,但至少此刻他不想挨拳头。
看着期待着自己反馈的肯特,斯伯格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
“我毫不怀疑豪斯先生是正确的。”
……
“哈哈,恭喜你们!我们的朋友!巨石城最好的朋友!”
联盟的宴会厅。
穿着得体的希德兴奋地举起酒杯,看着出现在宴会厅中的楚光,正想走上去碰个杯,但还没走近便发现人已经去了别处。
“……啧,臭显摆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希德兴趣缺缺地想把酒杯放回长桌,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
不过就在这时,一支酒杯忽然伸了过来,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喝酒?”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李斯特,希德眼睛一亮,哈哈笑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拉着他的肩膀说道。
“还是你给面子,我的朋友!”
李斯特是内城的新贵,他当然不会不认识,而且说到底,那张黑卡还是他帮忙弄到的。
当初也是在这个宴会厅里。
这小子拉着他要谈一笔买卖,老实说希德本来不太感兴趣,毕竟在巨石城亲自下场捞钱是一件不够体面的事情。
但最近他慢慢体会到了财富飞涨的乐趣。
他不需要弄懂如何平衡物流盈余,如何调节岗位职能,甚至不需要知道生产什么赚钱。
只要他动动手指,向投飞镖一样把筹码扔过去,自然会人替他做那些细枝末节的工作,并且做到包他满意。
“那是当然,”李斯特微微一笑,浅尝辄止便放下了酒杯,彬彬有礼地说道,“毕竟我们是一伙的。”
“哎!还是你好!老实说,北郊的乡巴佬真不是一个合适的交易伙伴,粗俗且不知礼数,他们邀请我们过来,却把我扔给了卢卡招待,我听说那老头以前是个农奴,他们一定是疯了,让一个泥腿子当城主!不过墨尔文是对的,我们没必要和筹码过不去,你应该懂那种感觉吧,和掠夺者做买卖的时候。”为了不冒犯到其他人,希德把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李斯特的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点了点头。
“确实,屎不好吃……它们递过来的筹码总是沾满油腻,让我不禁想起滚烫油锅里飘着的骨头和肉渣。”
“太形象了!我真想听你好好唠唠你的那些传奇故事,能和掠夺者做买卖可不是一般人!”希德朝着他竖起了拇指,眉飞色舞地说道,“但我还没吃东西,咱们可以边吃边聊……聊一些口味淡一点儿的东西吗?”
李斯特笑着说道。
“当然,我知道一个不错的买卖,不知道你感兴趣不。”
一听说有赚钱的机会,希德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
李斯特他当然是信得过的,不仅仅因为他欠自己不少人情,更因为他已经成为了自己人。
“我太感兴趣了!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总能给我们带来新的乐趣!”
李斯特微微一笑说道。
“联盟最近发行了一种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