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庆帝懒得叫太子当廷跟这些人争辩,这完全是掉价,太子是储君,你见过君主跟臣子辩论的吗?皇帝是天子,一言九鼎,哪能耽于口舌之争,跟臣子耍嘴皮子,皇帝的威严都没有了。承庆帝出手很是快准狠,他懒得跟这些人争辩,朝会才一结束,锦衣卫那边就行动起来了。
然后,顺天府那边就热闹起来了,不知道哪来的苦主在顺天府门口击鼓喊冤,宁可因为民告官被打上几十大板,也要告几个不干人事的官员,这些人就是组团来的,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那叫一个言之凿凿,满纸血泪啊。总而言之,在这些苦主口中,那些官员一个比一个人面兽心,阴险狡诈,残忍狠毒,罪名也是花样百出,私自加租,逼死佃户什么的,都不稀罕了,纵奴行凶,包揽诉讼,放高利贷,强抢民女,逼良为贱,草菅人命……零零总总,最少的一个人都有十几个罪名,真要算起来,足够抄家去职了!罪名更多的,怎么也得赔进几条人命去。
因为有人推波助澜,很快这事闹大了,居然还有脑残的人闹出了杀人灭口的事情,结果,一下子更多的人同仇敌忾起来。雪片一般的弹劾折子飞到了内阁,内阁几个大臣哪个不是人精子,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涉事的几个官员里,大半是弹劾过东宫的御史,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自然不可能真的清正廉明,正义凛然,专门为民做主,反而是老鸹站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这些人就是别人的一杆枪,这会儿却是直接撞到铁板,触及到承庆帝的底线了。
内阁里的人其实很清楚,承庆帝对东宫的态度如何,说实话,内阁的几个阁老对东宫印象都不坏,而且,真正儒家出身的人,对于正统还是很看重的,太子天然具有礼法上的优势,又没犯什么错误,那几个御史掺杂不清的几件事其实根本站不住脚,他们是知道太子弄出来的东西究竟发挥了多大作用的,不说那些小作坊收容了多少贫民,减少了多少乞丐,间接养活了多少人口,光是水泥的出现,不光节约了修建城墙,官道,水坝的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当然,还有原料成本,要知道,跟烧水泥相比,开山采石,烧制城砖,夯土筑路,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以往修筑一条一里的路,需要征发多少徭役,花费多少时间,消耗多少钱财,这些都是有例可循的,如今用了水泥,混上砂石,足以将综合成本降低八成,这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而且,三五年内,只需要稍微维护一下,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年年整修。
结果几个被人指使的御史,上下嘴皮子一翻,就变成奇技淫巧,于民无益了!几个阁老也觉得心里腻歪。因此,这边弹劾的折子才上来,就直接捧着去找了承庆帝,承庆帝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些人食君之禄,不但不忠君之事,还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就彻查吧!
顺天府、大理寺、刑部共同参与还不算,锦衣卫干脆正大光明上阵了,可见承庆帝决心如何了。没过多久,状子上的罪名就查实了,另外还查出了更多的罪名,比如说官商勾结,包庇徇私什么的,而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人又不是疯了,无缘无故就弹劾太子,背后自然有人指使,因此,又牵扯出了不少官员来,牵扯出来的人多了,三司都扛不住了,锦衣卫倒是挺兴奋,锦衣卫一向如此,那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条狗,皇帝说咬谁,他们立马就扑上去咬谁,咬的人越贵重,说明他们越卖力。
锦衣卫很久没有大肆出动了,上一次这般卖力,还是皇帝遇刺那会儿,之后就一直沉寂,搞得很多人都忘了锦衣卫的凶名,有人已经敢在锦衣卫头上撒野了,如今承庆帝命令一下,哪有不用心的道理,一时间,京中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起来。
有人已经拐弯抹角求到了东宫头上,徒景年可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自然不会反而给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求情,又不是圣母!好在承庆帝还算有分寸,在很多人都要哭出来,跑去承庆帝那里求饶的时候,这事算是停止了。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卷进了这件事里面,里面掺和得比较深的是甄家,哪怕甄家壮士断腕,也被锦衣卫抓住了尾巴,承庆帝得了锦衣卫上报的消息之后,还真是吃了一惊,他是真没想到甄家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甄家想要对太子不利有什么好处呢?徒景睿年纪还那么小呢,有什么好着急的!
甄家为此心惊胆战,很是老实了一阵子,承庆帝传旨通政司对甄家进行监视,通政司传回来的消息表示甄家很冤枉,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事,完全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甄家实在是无辜什么的,承庆帝也不愿意往坏里想甄家,因此,冷落了德妃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态度,然后想想甄家在这事里面也受了惊,居然还又赏赐了甄家一番,给他们压惊,甄家人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做事也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而如今主管通政司的薛家那边,薛家上任没几年的年轻家主薛俭暗中销毁了一些信件,心中却是暗自叹息,薛家跟甄家原本也是有些交情的,这次甄家还是抓住了薛家的把柄,又许诺给了薛家一批盐引,薛俭这才冒险给承庆帝传了假消息,如今事情尘埃落定,薛俭后怕起来,心里却也是苦笑,看起来,薛家以后是被绑上了甄家的船了,好在甄家盛宠不衰,要不然,监视甄家的肯定不会是通政司,而是更加严酷,没事也能整出事情来的锦衣卫了。
甄家算是逃出生天,但是其他人却没这么好运气,几个被当做出头鸟的御史最倒霉的那个直接被判了秋后处斩,剩下的几个也是丢了官,丢了功名,成了庶民,还得了远近不一的流放之旅,不等到大赦,大概是回不了家了。家里也没好过,直接被抄了家,抄到的财物又让承庆帝生了一场气,几个御史出身最高的家里也不过是个小地主,结果当官才几年啊,一个个都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了,女眷穿金戴银,呼奴使婢,连家里的下人在外面也是体面的爷了!承庆帝自然暴怒不已,因此处置格外严厉,好几个人家女眷也跟着获罪,直接被打入贱籍,成了官奴。
另外同样参与此事的官员虽说没有用污蔑东宫这个罪名,但是没过多久,便被御史台用各种罪名弹劾了一番,自辩无果,一个个很快被贬职,调到了无关紧要的位置上,朝中算是小小地洗了一次牌,倒是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在家候补的官员立马填充了空出来的官位,一个个感恩戴德地开始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了。
作为受到无端攻击的东宫,徒景年承受了承庆帝的愧疚光环攻击,皇帝的愧疚不在于他会向你道歉,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承庆帝如今很乐意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对太子的宠爱与看重,徒景年大了,事情也多了,如今不能经常跟承庆帝一起用膳,承庆帝几乎每顿饭,看到什么徒景年喜欢吃的东西,就直接命人连炉子一起,赏赐给东宫。除此之外,别的赏赐也是一样不少。
徒景年也是投桃报李之人,也乐得跟承庆帝表演一番什么叫做父慈子孝,同样,没事就跑到承庆帝那边尽孝,看到什么稀奇的吃食点心方子,立马叫人做了,连方子一起送到大明宫,平常也是嘘寒问暖,承庆帝恨不得跟所有人显摆儿子的孝心,一下子,到处都是恭维承庆帝跟太子父亲情深的声音。
一切都非常稳当,然后承庆帝再次丢出了一个炸弹出来,他又想要南巡了!
☆、56
皇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哪怕找来的工匠都是天下顶尖的,有本事让御花园一年四季百花盛开,也不能改变住的时间长了,就让人觉得无聊的现实。若是一直宅着,习惯了自然没事,但是承庆帝已经出去玩过了,这会儿觉得无聊了,自然想要再出去晃悠一圈!那么,去哪儿呢?自然是江南。
江南的四时风光都各有韵味,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为此写了多少诗篇,承庆帝上次出行,并未玩得痛快,因此,这次干脆就打算早点出发,在江南苏杭那些地方盘桓一段时日。当然,名义上自然不是皇帝想要出去旅游了,而是要去亲访南方那边推行良种的情况。既然有了合适的旅游,下面的臣子自然也不能反对了,因此,只得认命地开始准备。
然而这一次,徒景年没有捞到跟着出行的机会,承庆帝直接下旨,命太子监国,整套詹事府的班子也跟着一起留了下来,按照承庆帝的意思,徒景年过两年都是娶妻的时候了,也该多做点事,给自己这个父皇分忧了。
徒景年却不觉得承庆帝是真的要自己给他分忧,估摸着之前的事情,还是给承庆帝留下了一些疑惑的,这算是一种考验吧!因此,佯作小儿女态,撒娇耍赖了一番,最终无果之后,只得跟承庆帝依依惜别了。
承庆帝出发,徒景年带着人一直送出了五六十里,眼看着太阳都快西下了,才依依不舍地停住了脚步,又目送着车队远离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起身回城。好在回城坐的不是辇车,而是骑马,加上如今的官道已经是水泥的,没有那么多尘土,也非常平整,速度快了很多,总算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了皇城。
这会儿其实还是夏天,天气正热的时候,承庆帝他们在马车里面有冰盆,徒景年站在外面可没有。出城的时候,穿得又比较正式,里三层外三层的,要不是徒景年这几年练武的事情一直没搁下,身体素质很是不错,都要中暑了。不过,这会儿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徒景年对跟随自己出城的詹事府一干官员很是勉励了一番,又叫下面的宫人将原本准备好的祛暑的冰镇酸梅汤给抬了出来,给詹事府的官员每人倒了一大碗,又叫人切了几个用井水湃过的西瓜过来,给这些人分了,然后温言道:“今日天气炎热,几位大人先用点西瓜消消暑,回去之后早点休息吧,孤这边,还得仰仗诸位呢!”
“太子殿下言重了,这本是吾等分内之事!”这些官员连忙谦逊起来。
等到一干官员吃了几片西瓜,喝了点酸梅汤,消去了一身的暑气,然后告退之后,徒景年才回了自己的寝宫,好好泡了个加了清热去火之类药材的药澡,然后擦干了头发,换了一身轻薄的中衣,直接躺到了床上,斜倚着一个软枕,开始琢磨自个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朝中那些事情,自然自己是不能拿主意的,还是得跟以前一样,自己这边过个目,再拿去给承庆帝拿主意,然后自个照办就行了!徒景年并不是什么急躁的人,跟处理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相比,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跟承庆帝联系联系感情。
联系感情的事情说起来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第二天,徒景年就在给承庆帝递交折子的时候附带了一封信。信写得非常煽情肉麻,就是说一早起来,想要去大明宫,才想起来父皇你离京南巡了,心里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失落惶惑,这么多年父皇你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教导我,现在你才一离开,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云云!反正把自己写成了一个被父亲丢下的小可怜,叫人看得好气又好笑。
承庆帝离京还不远,不到一天,折子和信就都送到了,承庆帝看到有徒景年的来信,自然先把信拆了看,看到徒景年把自己描写得那么可怜兮兮,不由失笑,也不去看折子,先叫人磨了墨,就开始给徒景年写回信,先是教训了徒景年一番,老大不小的人了,放到普通人家已经是家中能顶立门户的大人了,居然还是这般小儿女态,实在是该打!然后又温言抚慰了徒景年一番,大意就是儿子你在家里乖乖的,老爹我回来给你奖励!
承庆帝写完了回信,又看过了徒景年送过来的折子,都是詹事府处理过的,但是,上面也不过是写了一些建议,最终还是要由承庆帝拿主意,反正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会快马送到承庆帝那边,这些东西哪怕经过了一来一回的折腾,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承庆帝看了还算满意,想了想,又打开了信封,在后面又加了一点内容,就是对朝政的一些指点了。
徒景年照旧在第二天就收到了信,然后很是热情洋溢地回了一封信过去,先是感激了一番承庆帝的教导,然后是一如既往的肉麻话,随信又送上了一大包的硝石,并在信里面注明,自己因为见天气一直炎热,生怕父皇你带的冰不够,行路辛苦,因此在查找了不少资料之后,发现古籍上有记载,用硝石可以制冰,而且晒干了还可以反复使用,因此特意送上硝石,让父皇你不再为暑热困扰。
承庆帝对此自然是承情的,今天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往年这个时候,天气其实已经开始转凉了,但是今年至今还没有下过雨,之前承庆帝执意出行,钦天监还劝阻过,说是请承庆帝等到半月之后再行出发,承庆帝自然不乐意,不下雨正好啊,下雨天出行多麻烦啊,哪怕现在有水泥路了,路上不会泥泞,可是,跟随在一侧的龙禁尉,仪仗队什么的,冒着雨还让人家走,多不方便啊!他却是没想到,大热天的还让人家走,不是更不人道。
因此承庆帝很是大手笔地叫人用硝石制了一大堆的冰块,命人分给了随行的文武官员还有勋贵宗亲,下面品级比较低的人却是别想了,不过他们也听说了消息,干脆托了人,大部队扎营的时候快马跑到附近的道观之类的地方,同样买了不少硝石回来,不说别的,将水壶里的水直接冻成冰,直接揣在身上,觉得热了喝一口冰水,肯定要舒服很多。
徒景年可不知道自己给承庆帝送一回礼物,最后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他现在对每天跟承庆帝两人信件交流有些乐此不疲的意思,承庆帝也是乐在其中,这父子两个仗着有专用快递通道,信件什么的,一天都不会落下,随信的还有一些礼物。比如说,徒景年名下皇庄里种出来的一些水果,什么哈密瓜、葡萄、柿子、石榴之类的,反正是庄子上报了说水果成熟了,立马命人挑了卖相好的,直接叫人快马送过去。承庆帝也不白吃徒景年的,一方面赏赐给大臣宗亲的时候,难免要炫耀一下,这是太子特意进上的,其实这些年年都有,不过以前都是直接送到宫里面,如今却要命人快马追上承庆帝的銮驾,送到承庆帝手里,多了个过程,自然显得更加珍贵起来。哪怕路上其实不缺水果,毕竟,虽说承庆帝说了,一路上不必总是进城,打扰当地,但是,皇帝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最新鲜的,随行的内务府的人自然要天天跑到附近的县城采购,里面并不缺新鲜的蔬果,哪怕比不上皇庄里面千挑万选,精心伺候的品种,却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很多时候就是个名义,就像是后世,同样一种水果,吃起来味道也差不多,甚至比国产的还差一点,但是进口的就是金贵。这太子进上的,和内务府采购的,那能一样吗?
徒景年也从一开始仅仅是诉说想念之情,也开始写一些自己的日常生活,比如说,出去散步,看到花园里的花突然开了,还有平常吃了什么,反正各种生活琐事,几乎是事无巨细,都给写在了信上,也不嫌烦。
承庆帝也在这样的父子互动里面得到了乐趣,同样天天花时间专门给徒景年写信,路过某地,还要将当地的特产给徒景年送一份回去,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承庆帝跟太子之间深厚的父子之情,几乎要亮瞎人的双眼。
内阁的人就是被亮瞎眼的人群,明面上称赞皇帝和太子父子情深,背地里面纷纷感慨,太子此举果然高明,没错,皇帝如今还好端端的呢,太子已经比自个的兄弟早迈出了一大步,如今一直还保持着领先优势,何必要急着再往前呢,再往前就直接撞你爹背上啦,小心你爹一巴掌扇死你,所以,跟在你爹后面一步,借着这一步的优势讨好卖乖,看着你爹怎么说话,怎么做事,学着点,但是想要自个做,等你爹自己放手再说!至于其他的皇子,这些老成精的阁老们“呵呵”了两声,才多大点人啊,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现在大一点的二皇子,论起资质来也比太子差远了好吧!其他的皇子还看不出贤愚呢,结果,几个后妃和她们的家族就开始蹦跶,也不怕蹦得太厉害了,直接一头摔死了!
果然,之前没有受到足够教训的某家人又开始跳出来刷存在感了!
☆、57
甄家这些年来尝到了不少作为某种意义上外戚的好处,宫里有个德妃吹枕头风,家里还有个可以供在神龛上的老太太,甄家如今那叫一个蒸蒸日上,之前的事情,虽说砍掉了甄家一些枝叶,但是在发现,遇到了那样的事情,甄家本身都没有受损的现实之后,自然有更多的人开始对甄家奉承起来,甄家如今扎根江南,做的又是要紧的差事,一个织造,一个盐政,哪个不是江南的命脉,因此,渐渐的,江南许多官员竟是开始为甄家马首是瞻了!
甄家之前得以接驾,这次自然也不能错过,圣驾刚刚确定出行,甄家就已经上书请求接驾,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将上次修建的园子再次大修了一番,钱不够?向国库支借啊!第一回的时候,甄家还有些紧张,担心被逼债,但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回甄家就很是熟门熟路了,将当年要交给户部的一部分税银给截了胡,留下了一张轻飘飘的借条,拿着钱,然后回去办事了。
有钱就好办事,何况,园子原本就有底子,如今需要的不过是将陈旧的摆设更换,重新装修而已,比如说,花纹有些模糊的玉阶要么重换,要么重新打磨,地毯摆设什么的最好全部换新的,上次时间太紧,这次还得再弄些珍禽异兽回来,总而言之,为了将这个实质意义上的行宫弄得更加美轮美奂,可以更好地讨好承庆帝,甄家直接支借了70万两银子,还从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家巧取豪夺了不少奇珍异宝,一部分放到了行宫,一部分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大半个月的时候,圣驾已经到了金陵,直接住进了甄家准备的园子,这个地方原本是甄家的住宅,如今变成了行宫,甄家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毕竟,这里的规制,已经不是甄家能够享受的了,即使偶尔过来小住一段时间,也是偷偷摸摸的,平常差不多就是封存,只是找了一些仆役在这边打理收拾。
这回圣驾到来,这些仆役直接降级成杂役,而且被限制了出入的区域,毕竟,住进来的不仅是皇帝,还有一些妃嫔和宫女呢,哪能让这些人跟陌生的男人接触,因此,大部分的事情,全部被承庆帝带来的宫女太监给接手了,不过对这些仆役来说,却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够给皇帝做事,哪怕见不到皇帝的面,回去也有了一辈子吹嘘的本钱了。
承庆帝在甄家精心准备的行宫里面接见来来往往的江南官员,甄家却是趁机敛财,承庆帝住进甄家的园子,自然表明承庆帝对甄家非常看重,甄家为此付出的根本就不是自个兜里的钱,却借着这个拉虎皮扯大旗,想要来拜见承庆帝的官员,进门之前首先得跟甄家打好关系才行,至于怎么打好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说,之前被甄家发觉掌握着通政司的薛俭,如今算是被甄家绑到船上了,身份不再是隐秘,之前的事情让薛俭再次落了把柄在甄家手里,薛俭虽然事后后悔不已,但是还是心存侥幸,可惜的是,甄家可不是什么慈善人,而是咬住就不会松口的吸血鬼。薛俭为了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也只能跟甄家合作了。
有了通政司的情报线,甄家对江南的掌控力更加强大起来,甄家的影响力如今已经不仅仅限于金陵扬州附近的地方,如今,便是浙江安徽的不少官员,在一定程度上也得给甄家面子了。当然,在承庆帝面前,甄家如今依旧是非常恭顺的家奴,尤其他们明白,自己的一身富贵全系于承庆帝这个帝王身上,只要承庆帝一个意思不对,甄家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加凄惨。
徒景年这会儿对江南没太多兴趣,他在江南不过是弄了三个采珠场,然后买了一些山地,命人大范围种植棉花,一方面改良棉花,一方面为将来的纺织业打造基础。要不是大晋跟草原一直对峙,其实徒景年更愿意采购羊毛,棉花实在是太麻烦了,占用耕地很多,而且产量也不算高,尤其,现在的棉花并没有经过多少改良,纤维很短,因此,就给纺线织布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可羊毛不一样,草原上如今养的是绵羊,绵羊的羊毛可比棉花的纤维厂多了,而且更加坚韧,羊毛制品也更加暖和,徒景年觉得这件事可以等自己上台之后再做,配合一些别的措施,或许可以实现对草原民族的经济殖民,当草原上的人的经济命脉被掌握到大晋手中的时候,蒙元余孽又算得了什么呢!
徒景年如今在江南也就是一些经济上的事情,棉花什么的因为产量问题,现在还没有实现规模化生产,徒景年倒是想要接手丝绸的事情,但是这个一向是三大织造负责的,而且工业化的生产很难生产出真正的艺术品,只能搞一些中低端的丝绸生产,这样的话,难免会毁了一些家庭织工的活路,徒景年琢磨着等到将来蒸汽机搞出来,可以规模化实现工业生产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到时候,有了蒸汽机,海船的速度也能大幅度提升了,那时候,完全可以将生产出来的多余的丝绸直接倾销到海外去,据说这个年代,欧洲那边丝绸的价格相当于等重量的黄金,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些都是后话了,承庆帝已经到了江南,但是两人之间的交流从未有过间断,中秋节的时候,徒景年还叫人送了许多他叫膳房折腾出来的各种馅料的冰皮月饼,另外加上了长安附近特产的火晶柿子,快马给承庆帝运送了过去。承庆帝同样命人弄了固城湖的螃蟹,一路上用水养着,日夜兼程送到了皇宫,虽说死掉不少,但是活着到徒景年手里的还有七八篓子,徒景年笑吟吟地叫人给宫里面留守的几个高位嫔妃送了一些,又分了不少给詹事府的人,自个留了不少,在宫里弄了个螃蟹宴,还在当天的回信里面仔细讲了一下螃蟹宴的食单,结果得了承庆帝一大堆的唠叨,意思就是螃蟹虽然好吃,但是喜欢吃也要有个度,这东西比较寒凉,你现在还年轻,怎么能随意挥霍身体健康呢?不过,一边唠叨,回头又弄了一大堆江鲜海鲜送了回来。
承庆帝这次停留在金陵的时间比较长,金陵确实也是好地方,当年做过几朝帝都的,哪怕都是偏安一隅,却也是有王气的地方,承庆帝很是游玩了一番,当然打的旗号却是体察民情,微服私访。说是微服,实际上,身边跟着的护卫不知凡几,不过是做了平民之类的打扮,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不叫一般人注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