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一直等在这里, 甚至花纹都刻了几圈,明熙才匆匆回来。
少女爬上墙头的那一瞬间, 慕箴就看见她了,他看着明熙依旧明丽的模样, 忍不住有些哀怨地想。
为什么还没有开窍呢。
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从渔阳重逢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像今日一般,站在原地,只等着她能回一次头,或者想明白一次,朝他坚定地过来。
慕箴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简单的事啊。
可是当他忍不住眼前弥漫起茫茫雾色,他借着花落狼狈地低头擦拭眼角时,望见明熙着急地朝着自己跑来。
小心又急迫地捧起自己的脸时,他又什么都记不起了。
那些酸涩,不安和涌动不停的委屈,统统在她随意流露出的关心下烟消云散了。
他就是这样好哄。
慕箴难免苦涩又无奈地心想,他不需要去设想未来,他只活在每一个,明熙朝他奔赴而来的瞬间。
慕箴闭了眼,熟练地又将那些心事妥善藏好,将那块平安锁放到明熙手心。
明熙摸了摸锁面密密麻麻的篆刻痕迹:“你早就做好了,怎么一直在这坐着?”
慕箴低着头:“我在等你。”
他起身,温和又疲惫地笑笑:“等到你了,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见他要走,明熙喊住他:“阿箴。”
明熙孩子气道:“今日我去城南的湖边了,听闻那荷花可好看了,下次咱们一起去吧。”
“你既然去了,没看到吗?”
“没有,”明熙摇摇头,“我到那后,一直想着你,后来就回来找你来啦。”
慕箴听了,停在原地很久很久。
他一直望着明熙,用她看不懂的眷恋又无奈的神情,温柔像片扑面而来的海,要将她淹没。
慕箴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手上用了点力气,将她的发带都弄散了。
“好。”
慕箴这才高兴地笑出来,明朗重又回到他眼眸:“我记住了。”
明熙将平安锁郑重地带到弟弟身上,又拍了拍他软乎乎的小肚子,笑得有点傻兮兮的。
何淑望着她,神情忧虑道:“礼部侍郎怎么也是个三品官员呢,明熙就这样拒绝了,不会被忌恨上吧。”
叶明芷看着一旁满不在乎,没心没肺的妹妹,揉了揉额心:“陆家世代书香,家中上下都讲理,不会因为这些事翻脸的。”
何淑躺在床上,还在唉声叹气:“其实陆家真的很不错呢,家世清白,人也好相处的很,那个二公子还对明熙用情至深的很呢。”
“明熙不喜欢他,再好也没用啊。”
何淑闻言欲言又止:“你……会不会还不懂什么叫喜欢?”
叶明芷望着妹妹兀自玩耍的身影,没有说话。
当天夜里,叶明芷摇了摇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的妹妹:“你同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唔?”明熙睁开迷蒙的双眼,这几日因为拒绝了陆家的提亲,她被叶鸿文骂死了。
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未来仕途肉眼可见的顺遂,这样好的一门亲事,家中夫人居然都不跟他打声招呼就退了。
叶鸿文在家发了几日的疯,明熙被弄得心力交瘁,累的要命。
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重复着这几日已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没有呀,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叶明芷又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一听这话,明熙有些不困了,睁开眼睛仔细想了想。
反正不能像季飞绍那样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前世她吃够苦头了。
于是她掰着手指头仔细列举:“首先一定要心底善良,性格也要平和,不能不能动不动就冲我发疯。”
“最后一辈子宠着我,对我好,要一直对我笑,还要长得好看。”
明熙想了想,又补充道:“手也要好看,会做些手工活的更好。字也一样,永不能找个字比我还丑的,最好是个闲散之人,不能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不回家的。”
她一条条地列举,越说叶明芷越头疼,她这范围越说越小,感觉根本就是照着谁说的。
叶明芷纳闷道:“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姐姐是很开明的,家世地位我都不看重的,你不用不好意思说。”
明熙也纳闷:“真的没有呀。”
她困了,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
徒留叶明芷一个人在夜色中凌乱。
妹妹喜欢的标准这么狭窄,她上哪逮来这么个人?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两天,就在明熙以为李阙的身体要慢慢养好的时候。
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翰林院起居注史官主笔家中查出被废弃的手稿。
上面详细记录了李阙篡夺皇权,弑兄上位的全部过程。
李阙最是忌讳旁人提起此事,当初上位时用铁血手段,血洗了上下所有不服的臣子,汴京腥风血雨了几年,才渐渐平稳下来。
逼着他们将这段历史修饰,为了这事,当初死了不少史官,那些言辞犀利的事实全都被搜刮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在主笔家中找到那时的旧稿。
或许他们的臣服是假的,李阙暴怒,下令彻查整个翰林院,与此事有关的史官尽数下狱,无关的人员也大都被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