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她就是林淼……看着挺眉清目秀的,怎么能做出那样狠毒的事?”
“知人口面不知心,按我说这样的人就该开除,早点滚出学校,谁知道哪天她就去害别人了?”
……
大冷天的,林淼额上却渗出汗来,脸色难看得几乎要哭出来,susan以为她害怕,正要说话,却听见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认为,第三小节……不好。”
姜杭却放松了眉峰,而且竟然点头认同她的话:“的确是这里有问题,我之前就跟导演说过先不用的。你学过?”又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遂放缓了声音,“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听听意见,既然你听得出来,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想法?”
这话说得就连孟山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姜杭是厉害,可是性格孤傲冷僻也是出了名的,他居然说想听林淼的意见。
他又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临时找来的助理,若有所思。
林淼却不说话,想了想,回头从包包里取了个笔记本,很快就在上面画了曲谱出来。
姜杭的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对林淼另眼相看起来,还问导演借了地方,两个人直接商讨曲子问题去了。
孟山转头问susan:“林淼学过音乐?”姜杭可不会没事理会无谓的人。
susan摇摇头,一脸茫然:“当时老吴还怕我们介意,特地跟我们说淼淼只有高中学历,或许她有这方面的天分?”
“那就奇怪了……”孟山自言自语。
然后那天林淼不止帮susan找到了导演所要的感觉,还得了姜杭的一张名片,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去找他。
这下susan可稀奇了,旁敲侧击起林淼,问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又问林淼她会曲谱的事,可是都被林淼打太极地对付过去了。
林淼回到家里,把姜杭给的名片放到一个小铁盒里,这几年搬了几次地方,这个小铁盒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关于音乐的东西她都放在里面了。
盒子的角落,还躺着一只已经过了时的mp3,当时还是作为她的生日礼物得到的当季新款,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下意识去摁开关。
很久没充电居然能有反应,小小的屏闪过的第一首曲子的名字,是《你和我的情天》。
林淼还来不及插上耳机mp3就没电了,不过她也不敢听就是了,就跟姜杭那首曲一样,这一首也没有最终完成。
susan问她以后想怎么样。
她曾经也想过的,对未来有着很多的计划,她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作曲界未来的新星,能不能抽出点时间跟我们去玩啊?你都闷在宿舍好久了!”
“你们去吧,我的毕业作品刚好有点灵感,我得写下来。”
“我的乖乖,毕业作品?那不是明年的事吗,你要不要这么快就准备,让我等情何以堪?”
“好啦,你不要吵她了,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谱痴,小心她跟我们翻脸……”
“唔,那先说好,伴舞要由我来当。”
“我来帮你排戏!”
“咳咳,曲谱都还没影儿呢……真是被你们打败了。”
……
林淼看着自己的手,下午写谱的时候,那么迅速那么直接,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原以为过了这么久,她早就遗忘了。
但不是的。
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哪能说忘就忘?刻在心上的痛,也不是说愈合就能愈合的。
她唯一能做的,是盖上盒子,再次将那段记忆尘封。
年前王导却放出消息,他新片的选角计划有变,而且无限期延后,这让包括susan在内的一众翘首以盼的演员都感到失落。
孟山反而松了口气,趁机劝susan接受阑尾切除术,这一次susan终于同意了。
保姆阿姨已经放假,susan没人照顾,林淼就主动留下来帮忙,可是到了廿二八的这一天,susan却突然跟她说,让她去酒店将之前放在那里干洗的衣服拿回来就放假,之后不需要她照顾了。
林淼觉得奇怪,问是不是她家里有人来照顾她,山哥却让她不要多管,早点放假回家过年就行。他也没说年后怎么办,毕竟susan的正牌助理就要回来了,她……大约还是回去公关公司吧。
林淼要去的酒店离她住的地方远,转了三条地铁线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不过很顺利就拿回了susan上一次出席活动时住在这里留下干洗的衣服。
两件大衣挺有分量的,林淼一左一右提着往门口走去,这时却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淼?是林淼吧?”
林淼顺着声音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约莫一岁的男孩儿。她想了一下,才依稀记起这两个人是谁,表情跟着怔了怔。
他们两个都曾经是她同系的同学,合作演出过,也一起玩过。
年轻的妈妈问:“你也是来参加同城校友会的吗?怎么还不上去?是在二楼吧,我们迟到了好久。”
她丈夫下意识开口:“怎么可能?谁会请她啊?”
林淼抓紧袋子,抿抿唇说:“好久不见,我是来这里工作的。”
对方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拍了丈夫一下,又讪讪地笑:“对不起,你别怪他,说话从来不经大脑的。你知道谢佳绮回国了吧?她也来的,我以为她有通知你……”
“没关系,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林淼显然不想再多说,匆匆别过就往门外走去。
隐约还听到男的说:“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跟她叙什么旧啊?也不怕晦气!”
“不是说了不关她的事吗?都证据不足撤诉了,你就别乱说啦,大家同学一场,她够惨的了。”
“惨什么?这人啊做错事就得承担后果,不然谁都敢杀人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再然后林淼就听不到了,她也什么都不想听。
原来他们这么巧在这里开校友会,幸好她来得晚了错开了时间,没再遇到谁。
她本来晚上想约佳绮吃饭,她在电话里犹犹豫豫说没空,应该也是为这件事吧?自己从未参加过什么同学会校友会,她说不说都尴尬。
林淼一脸麻木地朝前走着,就连路过地下停车场出口都没看仔细,一辆车子刚好从暗处飞驰而出,她这么突然间走出来,危险可想而知。
刺耳的喇叭声让她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可也来不及避开了。
☆、chapter 6
陈季珽本来在浏览今天的报纸要闻,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让他差点撞到前排的座椅,司机一边道歉一边急忙下车看情况,似乎是撞到人了,他不悦地皱了眉。
但是司机并没有处理很久,很快就回到车上,陈季珽的眼睛却盯着车前的某一处一瞬不瞬。
“陈先生,那位小姐是突然冲出来的,我已经及时刹车……”司机见陈季珽不说话,表情又很严肃,是以语气带着几分紧张。
陈季珽的心思却不在此,而是问:“她说什么了?有没有受伤?”
司机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那位小姐坚持说没事,也不肯让我扶……而且我看好像是您认识的,就是上次在医院……”被陈季珽一个凛冽的目光睨来,他就不敢再开口了。
像笼着一股低气压。
“下次开车注意点儿。”
“是。”
陈季珽就这样在暗处,定定地看着林淼踉跄着站起来,提着两个很大的袋子脚步一深一浅地往前走着,看起来十分吃力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个很有朝气的女孩子,可如今在灿烂的阳光底下,居然觉得她背影的悲凉沉重。只不过,想起还躺在医院里的妹妹,他又觉得这样的涩然微不足道。
至少她还会跑会跳会说话,不是吗?
林淼却觉得不会听不会说没有感觉会更幸福,尽管那些难听话语听得太多太多,她早已经麻木,可是人心是肉做的,被刺到还是会痛。
她能做的只是等。
走路时脚踝不舒服,可能是刚才跌倒扭到了,林淼先把衣服送到susan的住处,等到家楼下的时候顺便到小药店买了跌打伤药,换衣服才发现膝盖也淤青了,从来祸不单行。
林淼却驾轻就熟地给伤处擦起药来,那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做过很多遍了,不带一丝娇气。
她以前受过更严重的伤,在超市后仓库搬货的时候,同事手压不稳箱子,那重重的几大箱东西就劈头盖脸朝她砸去,当时就流了血,第二天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身体也有几天不能动。在曾经暗暗的房间里,她自己照镜子都被那模样吓到了,可意外的是她没有哭。
人真的很奇怪,或者是她自己比较奇怪,想哭的时候会笑,想笑的时候又会哭。
就像今天。
为什么要哭呢?笑就好了。
她软弱过。
不过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向软弱低头。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一直向前走吧。
有人冷冷清清,就有人热热闹闹的。
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工作、结婚、生子,很多本来朝夕相见的同学,很可能一辈子都没再碰过面了,然后渐渐忘了彼此的样子,再然后连名字也模糊了。
即使同在一个城市,也未必有时间聚首,还有联系、还能见面就是缘分。于是就有了同城校友会,有空的基本都会来,不过也不是纯粹的聚会。
有联络感情的,有炫耀的,有趁机找对象的,也有攀关系网的,还有就是聊八卦的。
林淼的名字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大家耳边,尽管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同学会,可是到场的人似乎没有谁忘记了她似的。
这个曾经入学考试第一名的学生代表,某个大事件的主角。
“咱毕业都三四年了,她现在在做什么?”
“我哪知道,她说来工作的,可样子凌凌乱乱的,这个点数在酒店里,还拿着干洗衣服……谁知道是什么工作?”那个男的一脸嫌弃地描述自己刚才所见所闻。
“你意思是……不会吧?她也不至于……”
这些人里有混得好的,自然也有混得一般的,听到这种空穴来风的话题仿佛来了劲头。
那男的却不好再开口,大腿被妻子拧得发疼。
“你们自己扯什么,想知道问谢佳绮不就好了吗?当年她们关系好着呢!”有个男同学,脖子挂着小指粗的金项链,大大咧咧地喊着。
谢佳绮很久没回来,见到老同学难免开心,聊得忘了形,突然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她一头雾水地扭过来,另一侧沙发坐着几个面熟的人,一时叫不出名字。
却听见对方又问:“喂,谢佳绮,他们想知道林淼怎么样了,你们这么要好,了解情况就给大伙儿说说呗?”见谢佳绮瞪着自己,那男的也不害怕,笑容比金子还灿晃晃的很刺眼,“听说来这酒店工作?告诉我她多少钱一晚也成……”
越说越离谱了,就算是喝了酒,同学间也不该是这样难听的对白。
谢佳绮猛地站起来,拿起面前的一杯果汁就直接泼了过去,冷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位满嘴不是人话,现在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不过是个求爱不成的可怜虫!”
“谢佳绮!你!”
这个人曾经追求过林淼,林淼一口拒绝了,他还纠缠了一段时间才消停。
“斯文点,我听得见。”
“你别装得那么大义凛然,她那点破事儿音院谁不知道?林淼是你朋友,那陈宝玥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