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凝心里头顿时就稳了,她道:“那臣妾就多谢陛下了?”
萧铭修拍了拍他的手,坐起身来,准备起床上早朝了。
谢婉凝先陪着他简单吃了些好克化的蒸点,伺候他去前头上早朝,自己这才坐下来慢悠悠用早膳。
这一通忙完,回景玉宫时已经金乌高照,谢婉凝刚把披风解了,便听外面春雨通报:“娘娘,端嫔娘娘、安嫔娘娘和和嫔娘娘来给您请安了,同来的还有班婕妤和陈昭仪,奴婢已经请各位娘娘去正厅侯坐。”
谢婉凝倒是没着急,她先坐下捧起温热的茶杯暖手,道:“都来齐了?”
春雨便说:“因着昨日娘娘是在乾元宫安置的,是以各宫娘娘都不敢早来,兴许听见如意巷这有了动静,才陆陆续续出的门。”
“这也是,来早了我不在,等在门口就不好看了。”谢婉凝起身,叫她们给自己换衣裳。
她特地选了一身银红绣金凤袄裙,再配一条满绣的蔽膝,头上的发簪就简单许多,只用左右各两把通体洁白的羊脂玉钗点缀在发间。既显出几分贵妃的隆重,又还有些含蓄内敛,倒是美丽无双。
打扮停当,她才冲谢兰伸手:“咱们出去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当皇帝真不容易,忙到只能跟老婆躺在被窝纯聊天。
贵妃娘娘:所以我才能睡得好啊,感谢祖国感谢人民~
第70章
正厅里,各妃嫔小主依次对坐,谢婉凝被谢兰扶着,缓步走入大厅之中。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道银红色的身影便映入眼中,来人明眸皓齿,笑意晏晏,却是最熟悉不过的旧相识。
但如今她一颦一笑,一行一动,却又让人觉得熟悉里透着些许陌生。
仿佛以前认识的她不是她,如今这个盛宠至极的贵妃娘娘,才应当是谢婉凝本人。
众人也只愣了片刻,便被守在主位边的春雨喊醒,只听她唱道:“贵妃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万安。”众人立即回过神来,一齐向谢婉凝行福礼。
谢婉凝稳稳当当坐到主位上,笑道:“都坐吧,无需多礼。”
她并不经常穿银红大红这样的艳丽颜色,除了宫宴家宴,平日里打扮一向素雅别致。今日猛地看她这般华丽典雅,倒是让大家都有些呆愣,看得移不开眼睛。
贤妃没来,德妃和熙嫔闭门思过不能出宫,在座位分最高的便是安嫔和和嫔,安嫔自来不会说话,和嫔便主动开口道:“妹妹们听闻姐姐升位,都是满心欢喜,今日便赶着过来给姐姐道喜了。”
她话音落下,端嫔便紧接着说:“娘娘大喜,妹妹便特地过来蹭个喜气,还望娘娘不嫌弃我们莽撞。”
萧铭修的后宫本来就没多少人,两个禁足了,两个被贬斥,剩下这些几乎来了大半,除了贤妃的绯烟宫一个人没来,剩下的各宫都出了人。
班婕妤是德妃宫中,陈昭仪是熙嫔宫中,也算是替两位不能出门的主位娘娘跑的这一趟。
谢婉凝见她们各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心里不由夸她们一句演技太好,便也很给面子:“蒙太后和陛下不嫌弃,本宫才能有今日荣光。多谢各位妹妹道贺,我这里有的你们自家也不缺,便只有些夏日里刚晒好的花果茶,给你们带回去润润口吧。”
倒也不是她抠门,这回的赏赐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又不能像平常的宫人那般光给银子便可,谢婉凝就只能拿自己亲手晒的花果茶给她们添礼。
她亲手做的自然很有诚意,又比较新鲜,在场的妃嫔们便都喜笑颜开,知道这一趟绝对没白来。
和嫔自来有些小心眼,但说起奉承人的话却一点都不含糊:“也就娘娘这般谦虚,如今宫里头哪还有比您更好的人,这贵妃位依臣妾看,都来得晚了些。”
端嫔倒是不太爱附和她,只跟谢婉凝道:“以后娘娘这就忙起来,趁着还没过年臣妾就厚脸皮多来找娘娘玩几次,以后就不好意思打扰娘娘了。”
谢婉凝对她印象还是挺好的,便接着她的话回:“以前本宫在宫里悠闲惯了,倒是没怎么跟你们玩,以后有空一定多吃吃茶谈谈天,说不得也能投缘。”
她这句话也算是一个讯号,希望跟她走到一起的便可以多来景玉宫,不想掺合的也可以不来,反正也只是吃吃茶而已。
端嫔一愣,随即便低头笑了。
和嫔没怎么听懂,倒是跟着又道:“那以后妹妹就多带二公主过来,她总吵着要来景玉宫玩呢。”
谢婉凝道:“好,两个小公主本宫都很喜欢。”
之后几个人又闲扯了几句,安嫔插不上话,一直坐在那沉默不语,陈昭仪和班婕妤位分低,不太好开口,也跟着安静喝茶。
等一轮话说完,谢婉凝便点了她们两个的名:“陈昭仪、班婕妤,你们宫里的主位娘娘不方便出门,不过这年根底下宫里事多,她们若是有何事都可派宫人来景玉宫,能管的本宫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一出口,大厅里顿时就静了静,少顷片刻班婕妤忽闪着蔚蓝色的大眼睛,起身冲她行礼:“妾知道了,多谢娘娘。”
谢婉凝估摸着她马上也要升主位,也挺喜欢她直爽性子,也很和气:“快坐吧,无需多礼。”
这群人本来就是来道喜的,自然不好久坐,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纷纷起身,说要告退了。
谢婉凝便顺势起身,把她们客气送到正厅门边,见宫人们已经把回礼给各自送好,便点了点头,对身边的谢兰道:“春雨比以前是长进多了。”
春雨跟谢婉凝年纪相仿,如今也刚双十年华,她进宫也有六七年光景,因为为人稳重大方被选入景玉宫,一开始就跟在谢婉凝身边贴身伺候。
她做了贵妃,掌管宫事,只靠三位姑姑是忙不开的,今日谢婉凝有意锻炼春雨,未曾想倒是把事情安排得很妥当。
等把人都送走,春雨才回了正厅,见谢婉凝正站在门口往外看来,便凑到她身边回道:“各位嫔娘娘的回礼中除了娘娘亲手做的花果茶,还有今岁新供的上好珍珠粉一盒,珊瑚粉一盒,再配了桃红的胭脂一盒,便齐全了。两位小主的回礼里没有珊瑚,外盒用得都是一样的。”
谢婉凝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忙去吧。”
春雨给她行了礼,也不多说废话,转身又去把各位娘娘带来的贺礼点好给芳蕊入账。
谢兰就道:“确实不错,黄灿那个徒弟张之我瞧着也很伶俐,是该给提提了。”
谢婉凝便点头,觉得很舒心:“宫里头得用人多,便是管宫事我也是不怕的,倒是没觉得难。”
谢兰知道她自小聪慧,这些事都难不倒她,便只说:“这日子竟也越过越好了。”
之后几日,妃嫔们便也没有再来给她请安,贤妃不来,谢婉凝也不在意,她每日上午都要核对小年夜宫宴的单子,间或还要选看织造所送过来的礼服料子花样,下午又要去慈宁宫跟在太后身边学习,忙忙碌碌的跟个小陀螺一样,压根想不起萧铭修来。
太后要管的事情就多了,各省的相图已经抵京,要先由礼部和宗人府把不合规的选下去,剩下的还要让尚宫局按年龄省份归档,等都规制完了她们才能相看。
再一个,要给宗室适婚的宗亲们赐婚,这可不是能乱来的大事,得把各家的关系都捋顺,才好在适当的家族中选人。
这一日太后紧着给敬王也就是陛下的八弟选王妃,便把谢婉凝叫到身边:“先前给你讲过老八母妃的关系,你可还记得?”
谢婉凝见过几次这位敬王,他如今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便是有母妃跟在身边照看,萧铭修跟太后也不太放心,每年年节就会招他回宫,在宫里好生住上一两个月。
“臣妾自然记得,敬太妃娘家姓张,是南大营护国将军张献的族妹。”谢婉凝道。
太后点了点头,有点犯愁:“唉,就是因为这个,老八的媳妇就不好找了。”
“怎么会呢?”谢婉凝笑着哄她,“娘娘眼光好,您给挑的准合适。”
太后这些时候跟她倒是亲近不少,一个是谢婉凝实在太会说话,她性格温婉有礼又机敏聪慧,跟她说话一点都不费劲,她还总能答到心里去,让太后想烦她都不成。
这些时日下来,她也多少能明白皇儿为何会喜欢她了。
便是她也愿意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对,自家那蠢笨任性的外甥女,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太后就点了点她,却说:“老八性子腼腆,最是一派书生意气,我猜他定喜欢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可他母妃偏就是利落爽快的飒爽女子,就怕跟这样的儿媳妇合不来。”
叫太后这么一点拨,谢婉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跟着叹道:“娘娘真是慈母心肠,还为敬王考虑这许多。”
天家赐婚,往往只看身份人品,谁还会费心给考虑是否能性格相和,太后确实是用了心在为敬王选妃了。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儿女自来没有债,都是前世没续完的缘分。他们叫我一声母后,我就不能白白这么听着。人这一辈子,家庭和睦是最幸福的,我承他们这一声母后,便想让他们一辈子顺遂,若是因娶妻闹得家宅不宁,还不如不娶。”
谢婉凝微微一愣,倒是没立即说出话来。
太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仿佛藏着一潭深湖,只有潋滟的波光闪过。
“这也是我为何拦着皇儿,没叫他刚登基就立后的缘故。”
谢婉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后望着外面因冬日而有些凋零的花园,那里面的杜鹃虽说有些枯萎,到了来年春日便又会绽放光彩。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原来坤和宫的小花园里种得哪里都是,在先帝爷卧床的那几年,甚至还背着她偷偷叫人修葺慈宁宫。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刚搬来慈宁宫的那一日,打开宫门往里望去,依旧是一片杜鹃花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这是先帝留给她,最宝贵的念想。
“贵妃,皇家不比平常百姓,夫妻不睦还能和离各自婚嫁,皇家的一切都是大楚的脸面,若是夫妻二人真的不睦,也只能隐忍一辈子。”
谢婉凝不知怎么地,手心里突然冒了汗,她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差点打翻桌上的砚台。
太后看着她淡淡笑了:“外人都说我不给皇儿立后,是因为王家没有适合的姑娘,我不甘心叫皇后宝座旁落他姓,因此便叫皇儿至今未有正妻。”
“不,世人都错了,”太后把目光定到谢婉凝的脸上,“天佑元年,我给他选了这么多世家闺秀,为的就是看他能不能找到一个能跟他和和睦睦,携手走下去的人。”
“我想让他自己,找出他想立为皇后的那个人。”
谢婉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宫,她还有些恍惚,总觉得太后说得话太深了,她有些懵懂,却又不知道为何不太想现在就彻底明白。
慈宁宫里,阑意伺候太后吃茶:“娘娘,刚才您把贵妃震住了,说那么多,她能明白吗?”
太后舒然一笑:“我想让她明白的,她应该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贵妃娘娘:一脸蒙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1章
刚太后那一席话是对谢婉凝一个人说的,暖阁里除了阑意,就没有旁人听见。
等回了景玉宫,她连斗篷都来不及换下,只留了谢兰一个人陪她进寝殿,就赶紧把太后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谢兰脸上是慈祥的笑,她一边认真听一边给她解下斗篷。
“娘娘,您先坐下来喝口茶。”等她说完,谢兰才扶着她在贵妃榻上坐定。
最近一段时候她整日往外跑,倒是瞧着比以前健朗许多,手脚也暖和起来,整个人似乎越来越不惧寒冷,谢兰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谢婉凝狠狠灌了一大口茶,这才问:“妈妈,你说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是越来越叫人瞧不懂了。”
谢兰等她坐稳妥了,才搬了绣墩坐到她身边,给她手上擦手霜:“娘娘,您还看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吗?太后是在透过您给陛下示好。”
“这我知道,陛下心里也有数的。”
谢兰笑笑,眼角的纹路有着岁月的痕迹:“这些年,你以为陛下心里就没有怨气吗?肯定是有的,他当年初登大宝却被太后压着大半权利在手里,前朝里过得有多难我们都看不到。太后那个时候或许不敢放手,也可能是怕他翻脸不认人,这两三年观察下来,发现陛下对她依旧恭敬有加,太后不也是慢慢撒了手?”
谢婉凝静静听她说。
“娘娘,太后透过您说这句话,一个是给陛下示好,告诉陛下她确实不想再立王氏女为后,另一个不也给您在示好吗?陛下如今尚未有明确意向立后,可却点头答应立您为贵妃,这就说明您在陛下心里定然是不同的。”
谢婉凝若有所思道:“无论外人怎么想她,对她来说都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陛下,和陛下后宫这些嫔妃们?”
谢兰点点头,握住谢婉凝放在膝上的手:“娘娘,太后或许只是那么一说,咱们明白她的意思便是了,多余的事也不是咱们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