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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宋氏叹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程家你表姑过来提亲了。”

夏桐条件反射的问:“为谁?”

总不会是程耀吧?去年才追求过姐姐,今年又来跟妹妹提亲,就算在古人看来十分平常,以她的三观也没法接受。

宋氏蹙眉点头,“你表姑的意思,大约还是为光祖定婚。”

程耀在虔州熬了大半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今年春汛泛滥,程耀那治水十方得到极大的推广,上头也给了不少嘉奖。程夫人身为其母,自然与有荣焉,只是想到儿子仍留在边防之地受苦,她心里总归难忍,既然暂且不能回来,程夫人就想着尽快为他娶一房妻室,完婚后将人送去虔州,这样儿子有人照拂,她也能早日抱孙子了。

夏桐:……

这表姑的算盘也是够精的,既草草完婚,不给人应有的体面,还想白得个便宜媳妇给她儿子当保姆——她怎么不去抢?

还把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去了,也不怕伤阴鸷。

夏桐断然道:“您可不能答应她。”

宋氏心疼的拉了拉女儿的手,“我当然不愿她去那种地方吃苦。”

夏榆从小就体弱,些许风寒都能缠绵病榻半个月,真去了虔州不就成送命——何况程耀还未必会真心待她。

只是宋氏从小受程家教养长大,却不过情面,也不好当场回绝,只得暂寻了个由头避到宫中来。

夏桐明白了,“您是希望我为阿瑜寻桩好亲事?”

宋氏颔首,“你在宫中的人面广,由你出头自然再好不过,若能得陛下指婚,程家那边想必再没什么话说了。”

夏桐毫不含糊应承下来,她当了十几年的闺女,刚刚踏入做母亲的行列,还没尝过做媒的乐趣呢。等这三样齐全,她就此生无憾了。

只是古时候的人盲婚哑嫁居多,不比现代人有丰富的挑选余地,夏桐总得问问清楚,“阿瑜,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得有个标准才好按图索骥吧,肥的瘦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等投了眼缘,才好商量剩下的事。

然则夏榆却只是轻言细语道:“但凭母亲和长姐做主。”

夏桐不禁扶额,她们家几时出了个女学究了?

算了,阿瑜这性子一时也扳不回来,还是得办场相亲宴,看看她的反应。夏桐心里将这事按下不表,转而问宋氏道:“金吉娜如何了?”

宋氏知道她问的是那北戎公主跟夏长松的感情进展,遂悄悄对了对手指,表示两人很有戏——准确的说是处于追逐与被追逐的状况中,不过照宋氏看儿子也未尝没那意思,他要是心里没鬼,躲什么?

夏桐:……

宋氏过来人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就看这场爱情的角力最终谁能占得上风了。

不晓得夏长松抗揍的本领练得怎么样了——真要是结了婚,他肯定是挨揍的那个——正要开口,就见顾明珠进来了,夏桐只好岔开话题,笑道:“大夫,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家中小妹。”

顾明珠含笑致意,“夫人,二小姐。”

夏桐忽然发现夏榆比以往显得更矜持了,头也更低了些,揉着衣角轻轻嗯了声,“顾大夫。”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夏榆脸上的一朵红晕。

这……不会吧?

夏桐感觉事情不妙了。

宋氏显然亦有所察觉,趁着顾明珠请完了脉去偏殿开方子,她便悄悄问女儿,“那顾大夫听说家世清白,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可曾婚配?”

夏桐:……

这话叫她怎么回,顾明珠是生得好,可人家是女孩子呀!

她不便对宋氏透露顾明珠的身份,只含含糊糊道:“他……他是那边的人。”

宋氏一时不解,“什么意思,身有隐疾,还是不近女色?”

夏桐抛给她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宋氏懂了,都有。

那就没法子了,这种人肯定是看不上阿瑜的,就算看得上,宋氏也不放心将阿瑜交给他——且不提婚后会不会玩小倌闹出丑闻,光子嗣就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让女儿往火坑里跳。

见夏榆还有些依依不舍,宋氏当机立断拉着女儿起身。

夏桐也没留二位,这乌龙已经闹得够大了,再待下去,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阿瑜怎么会喜欢这款呢?夏桐还以为按照她那沉静的性子,必定会欣赏更具书生气的人物,顾明珠看起来唇红齿白,可半点都不安分。

哎,只怪这人生得太好,可见无论男女,颜控都是过不去的坎。

等顾明珠再进来时,就看到夏桐充满怨念的目光,她不免有些悚然,“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夏桐幽幽说道,“顾大人,你可曾许亲?”

顾明珠下意识紧了紧领口,总觉得这话有些邪僻,夏婕妤不会看上他了吧?别说他其实是女儿身,就算她是个货真价值的男子,她也不敢跟夏婕妤做出苟且之事啊——皇帝不把她五马分尸才怪呢!

顾明珠后退两步,讪讪道:“没有……娘娘,既然无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夏桐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开,在床上懒懒翻了个身,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顾明珠家中有无兄弟,不然配给夏榆也好——大概问了也是白问,顾明珠以女子之身乔装混入太医院,家中男丁多半已经凋敝,否则用不着她独自挑起大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顾明珠匆匆逃出关雎宫,心口仍跳动得厉害,总觉得夏婕妤似乎察觉了什么,否则怎会问那种问题?

其实,她是订过亲的……顾明珠将手伸向领口,从里扯出一截黯淡无光的鱼形玉佩,目光有些微的失神。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是,在她长成之前,那人却忽然不见了,这些年,她遍寻大江南北,也未找到那人的踪迹,负气进入太医院,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找不到他,她宁可不嫁。

但,他真的还活着么,还是已经化为一缕游魂,在天地间渐渐消散,只剩下她这个被人瞒骗的傻瓜痴痴苦等?

顾明珠握紧手中的玉佩,恨不得将它裂成齑粉,最终却只是徒然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揣回衣兜里。

她并未注意到,长街的尽头,有个单薄的身影正静静凝视着她,一如她这些年幽微不可寻觅的心事。

第82章 满月礼

夏桐出月子后的第一件事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菊花叶子桂花蕊、沐发的香膏, 香胰子乃至玫瑰花瓣都洒了厚厚一层,务必要让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得到充分洁净与熏染。

腌臜了这些天,夏桐觉得自己身上的汗垢都能像济公活佛那样, 搓成一颗伸腿瞪眼丸来了。

敦敦当然也没逃脱她的魔掌,这小子成天拉屎拉尿,还一身的奶臭味,比起夏桐干净不到哪儿去。

小孩子当然都是不喜欢水的, 夏桐想好好给他搓个澡, 敦敦却在她怀里拼命扑腾, 还放声痛哭,活像被妖怪捉住要煮了吃的唐僧。

下人们受夏桐管教, 对此见怪不怪,可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却把皇帝给引来了。

他一把将光屁股的娃娃夺过去, 嗔道:“就算他惹你生气, 你也不必这样折腾他呀!”

敢情皇帝以为她将敦敦往水里摁,欲行体罚之事。

夏桐:……

在皇帝眼中她到底是个什么魔鬼形象啊?

夏桐不容清誉被毁,当即辩道:“明日是皇长子的满月宴, 自然得沐浴更衣,盛装出席, 您总不愿看妾失了礼数吧?”

刘璋在敦敦沾满玫瑰花的脸上亲了亲,唇上淡青的髭须逗得小团子咯咯直笑。

刘璋也笑了,“不过满月礼而已, 何必慌得这般?就算敦敦脏兮兮的露面,朕想也没人敢看轻他。”

夏桐觉得皇帝溺爱敦敦到了可怕的程度, 说好的男人都不喜欢孩子呢?就在她怀孕之前, 她看皇帝也没多看重孩子, 不然要生早就生了。

结果敦敦出生之后却换了副嘴脸, 固然这得益于敦敦的可爱,但也可见皇帝多么口是心非。

夏桐懒得管这对糊涂父子了,她反正是不敢失礼的,毕竟明日不单是敦敦的满月宴,也是她的封嫔大典,两件事加在一起,容不得她马虎。

结果刚洗完两只胳膊,夏桐就感觉水位突然上升了些,低头瞧时,发现敦敦半截身子埋在水里,只露出一颗头来,还咕嘟咕嘟吐着泡泡。

皇帝则在半空中架着他,使他可以尽情享受温水的浸泡,又不至于沉下去。

父子俩大眼小眼俱望着她。

夏桐:……

刘璋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你看,这样敦敦不就愿意洗澡了?”

夏桐面无表情,“可这样我没法洗。”

真要是鸳鸯浴就算了,还有点香艳,可皇帝这么直愣愣盯着她算怎么回事?简直像屠夫打量砧板上的肉。

夏桐耐着性子道:“您能不能先转过去?”

刘璋为了避免登徒子的嫌疑,只得从命,无奈他练武练得身子板硬,胳膊肘怎么也转不过弯来——话说再柔韧的人也不可能反手抱着一个数斤重的奶娃娃吧,那除非是妖孽。

夏桐看着这对呆头呆脑的笨蛋父子,只好自己转过身来,留给他们一个美丽的背影——经过一个月足不出户的休养,她确实白得发光。

皇帝的眼睛都看直了。

晚上临就寝前便磨蹭着不肯走。

夏桐很警惕,“陛下,顾大夫交代了,妾虽然出了月子,仍需调理一段时日,免得落下后遗症。”

而且她那缩阴方还没练好。

就算不考虑这些,为了明日有精神参加盛典,夏桐也万万不肯在今日消耗完体力。皇帝要着急上火就由他去吧,她才懒得管呢。

刘璋发觉这女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虽然是他自己自己纵出来的——家庭之中,总有一方气焰高些,另一方气焰低些,两座火山是共处不了的,唯有此消彼长,才能维持一种平稳的和谐。

刘璋起初是出于君子之风才让她一小步,如今却发觉对方已经占据地利,自己反而得看桐桐的脸色行事。

他叹了一声,“好吧,朕不扰你,让朕在这歇一晚总行吧?”

一堵墙的隔音效果毕竟有限,还是挨着热乎乎的身子更舒坦些。

夏桐看他眼神并未掺杂邪念,这才放心将他留下,心里只觉得奇怪:皇帝有贪恋她贪恋到如此程度么?

鉴于男人的脑子都由下半身掌控,夏桐总觉得半夜里他会拉自己起来翻云覆雨。

谁知皇帝一沾枕头便睡着了,让夏桐白提心吊胆了一场——看来是她自作多情,男人只有陪着小情儿才会睡不着觉,跟家里的黄脸婆躺在一处就睡得跟死猪一般了。

她已经提前进阶到黄脸婆的程度了。

做了半夜迷迷蒙蒙的怪梦,夏桐听着鸡叫便要起身,谁知一旁窸窣穿衣的皇帝却按住她道:“别急,再睡会儿,等朕上完早朝陪你去宁寿宫。”

敦敦的满月礼就在宁寿宫举办,因乾元殿乃皇帝寝宫,不宜接待女眷,夏桐的关雎宫又小了点,容不下许多客人,索性放在蒋太后那里更合适,到底她也是敦敦的亲祖母。

想起蒋太后平日对自己诸多偏见,夏桐唯恐去早了会遭人一顿排揎,于是答允了皇帝的提议——有皇帝在,太后总不至于当面给自己难堪了。

用了一顿丰富精致的早膳,又亲自给敦敦喂了点奶水,看他惬意的砸吧着嘴角,夏桐方开始洗漱更衣。

敦敦的服装好办,横竖都是五颜六色的襁褓,胡乱一裹就成了,至于里头都是些贴身面料,反正那些命妇也不会扒开细看——怕孩子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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