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童歌知道妈妈去世的消息,对她造成了双重打击,让她的内心,变得更加敏感脆弱,而她坐在这里做手工,表现出来的淡漠,完全就是在伪装自己。
“童歌,你妈妈不是对你不负责,她得了重病,对病情绝望,才选择了这条路,她其实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了。”我试图安慰她。
童歌却冷笑,流着泪说:“她舍不得我,却不告诉我病情,不去治疗,不让我陪她最后的日子,甚至没有和我见最后一面……”
她哽咽了,哭着说不下去。
傅颜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
“童歌,她觉得你还小,你也替她分担不了什么,所以……”
“不要说了,我从来就是一个被她忽视的人,她的心里,出除了赚钱还债,根本就没有我,她总是加班,不停的加班,没完没了的加班,把我丢在学校,把我丢在别人家里!”
童歌说着,抓起妈妈的遗像,伏在桌上大哭。
“不是这样的,她心里很惦记你,她只是被生活所逼而已,她很爱你,很疼你,就算再辛苦,也没有把你丢在老家,而是带在身边。”
我柔声安慰着童歌,而她却越哭越伤心。
“不要再说了,我恨她,不要再说她了!”她抬起血红的双眼,充满怨恨。
“可怜天下父母心。”傅颜突然说了一句。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我觉得天下的父母都有资格说,但是他没有。
傅颜和我对视一眼,再度叹气。
“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童歌坐直身子,冷冷的说。她吸吸鼻子,用衣袖擦了眼泪,继续没有完成的手工。
“小唯不去上学了,你不回去,他便不去学校了。”我想用小唯打动她,毕竟俩孩子的友情深厚。
“所以你才过来接我?”童歌却冷冷的回答。
我是真没有料到,童歌会这样回答我,好像我来的目的,全都是为了小唯。
这真的有点扎心,我竟无言以对。
“我跟你去了,小唯才会去学校,才会理你,和你的关系很好,对不对?”童歌抬眼看着我,眼神冰冷。
“阿姨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很痛心的问。
童歌和我对视,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我隐忍地呼了一口气,这一生也算受过很多打击,但这一次,来自童歌的重重一锤,我只觉得有几分眼冒金星。
“这次你花了很多钱,我都记下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童歌别开我的目光,一边干活,一边淡淡的说。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但是看这样的情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她劝回去了。
傅颜在一旁轻声说:“夏景,走吧。”
我深深看一眼童歌,叮嘱她说:“好好保重,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如果你认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你,那你就好好爱自己,好吗?”
“好。”童歌冷冷的,默默点头。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身走出阳台。
傅颜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走出了房子。走到外面,我们被童奶奶拦住,她盯着我们问:“童歌不和你们走?”
她这话问的,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内心,她十拿九稳的以为我们能接走童歌,然后想狮子大开口,问我们要钱,却没有想到,童歌不愿意跟我们走。
这次老太太失算了,也许她一直打的这样的主意,时不时把童歌弄回来,然后让我们接回去,每接回去一次,她就开口讹钱。
“是的,她不愿意和我们走。”傅颜冷冷说。
我担心童奶奶虐待童歌,回头又逼着她回去,沉着脸对她说:“希望您对孩子好一点,孩子如果在你这里受的委屈,我直接将她带走,你们也休想再从我这里拿一毛钱。”
“她是我亲孙女,我能对她不好吗?”童奶奶气焰低了很多。
我没有再说多话,和傅颜一起上车,离开了童家。
回去的路上,我的情绪很低落,没有把童歌带回去,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小唯。
傅颜心事重重,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想他自己的事情呢,还是在想我们的事情。
“你躺下睡会儿。”他柔声。
我把椅子放下去,躺在椅子上,他放了舒缓的音乐,让我闭上眼睛,先放下一切。
“我怎么放得下?别的一切我都可以放下,唯独儿子我怎么放得下?”我幽怨又烦恼地说。
“你相信我,这一切真的很快会结束。”
“会吗?”我却觉得前路一片茫然。
他没有再说话了,车开的很平稳,淡淡的音乐,让长久失眠的我,恍恍惚惚的睡了一会儿。
进城后,我醒来了,他转头看我一眼,温言说:“回去后,你先稳着他,他不愿去学校,你也别逼他。”
“如果他一直这样呢?总不能就此让他辍学吧?”我忧心忡忡。
“不会的,关于他的父亲,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给他,给你们一个交代。”傅颜沉沉的笑了笑。
他今天这些话,一直都说的很笃定,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他伸手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轻轻拍了拍我后背,也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他没有送我回家,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让我下车打车回去。
车停下来,我解安全带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抬眼看着他,他猝不及防的抱住我,将我紧紧抱入怀里。
“放开我!我们已经不合适这样了!我也不想再对不起儿子!”我很冷漠,毫不动容。
“让我抱一会儿,也许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我挣扎,用手推他,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暧昧。
“傅颜,我会尽快找一个最合适我的人,重新开始生活,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我希望下半辈子,能过点风平浪静的日子。”我坐端正,很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他盯着我眼睛,盯了很久,才伸手将我一缕乱发,捋在耳后,然后无奈笑笑,低沉喑哑的说:“柯郝是那个合适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