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沉默了两秒,向下面的人群里张望,人头攒动,哪里找得到西尔维娅的女儿。
“好吧,这个情况我会给议会发函,保证你家附近的监视人员全部撤走。”
西尔维娅的目光始终放在人群里,她缓缓摇头:“我说了,我不在乎。”
“如果维多利亚需要你呢?”
女人笑了笑:“我连复员证都没拿,而且,这个国家也不需要我,就像不需要一个国王。”
谈及这一类话题,肖恩便止住了,从维多利亚走向贵族共治的路线后,西尔维娅就失去了方向。
作为曾经的统帅,现在的近卫学院教授,他很清楚在最辉煌的年纪放下一身本事需要多大的勇气,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田地的耕种工作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空空流逝,有多可惜,西尔维娅心中就有多愤怒。
她无处倾泻怒火,就把自己从威风凛凛的武官变成了每天卷着裤腿踩在泥里的农妇。
“说实话,你的女儿真不错,天赋不比你低,就是个人爱好有点瑕疵。”
“瑕疵?”
肖恩有点尴尬道:“比起开小型巡航舰,她更喜欢拖拉机,或者其他农用机,而且对耕种的很有兴趣,养鸡养鸭也不错。”
西尔维娅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肖恩努力做出手势,强调道,“她可以有更伟大的成就,但是你好像什么都没教她,你的枪术、骑术、作战方略,还有……”
“够了,她是我的女儿,我愿意教什么,你管不着。”
西尔维娅粗暴的打断了肖恩的描述,用力拍着护栏:“你吃的是什么,面包、肉排,土豆,这些都是凭空变出来吗?!种地在你的心中就这么不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这样的天赋浪费怪可惜的?”
肖恩闭上嘴巴,不敢看西尔维娅的眼睛,转而去观察那些正在欢庆的学生。
他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因为他也是在能更进一步的年纪,放下武器,脱下铠甲,拿起教鞭在学院里教书。
“我……好吧,西尔维娅,孩子还小,还有回转的空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为她写一封推荐信,国防部会有人要她的。”
西尔维娅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肖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翻涌。
贵族都擅长妥协,擅长交换利益,也许在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他们能鼓起勇气,态度坚决,结局就会不一样。
“肯,也许我们都错了。”
……
周金儒带着黑混入庆典中,此时距离开学欢庆还有一点时间,看着无数张笑脸,欢乐的情绪感染了他,脸上不自觉的带着淡淡的笑意。
自从他们进了大学城,跟在后面的人就不见了,黑心中松了口气,目光扫了一圈,大部分都是学生,也有前来参与活动的市民,不过并没有发现仇人。
“开心一点,难道你喜欢一直愁眉苦脸的?我花钱请你来陪我,不想看你的苦瓜脸。”
说起这个,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那为什么你还要戴面具?!”
自称四先生的男人一直戴着面具,走到哪里都不肯摘下。
当然,习惯了化装舞会的维多利亚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戴着面具和某位小姐在花园深处幽会,甚至进行深度学习,再正常不过了。
黑以前只是听说过,最多也就看小说时有所涉及,等她抵达伦蒂尼姆后,奔放的当地人给了她极大的震撼,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不过她绝不接受这种行为,要是有谁敢乱来,藏在袖口里的短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黑的不满,周金儒随口道:“我这人有个习惯,谁亲手摘下我的面具,我就一定要娶了她。”
鬼使神差的,黑小声问道:“要是个男人呢?”
周金儒语气一滞,心底琢磨黑是个比较冷酷的性格,怎么问这种问题,难道被维多利亚人的特殊爱好带坏了?
他故意板着脸:“那我就宰了那个混蛋!”
黑:“?”
呵,男人。
真不该有什么过高的期望。
……
“妈妈?!”
瓦伊凡姑娘惊喜的看着不远处挥手的女人,来之前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势呈现。
陈晖洁顺着室友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伯母,自小跟舅舅学了本事,她也练就一双锐利的双眼。
虽然伯母是一位农民,没有展现任何能力,但陈晖洁总觉得对方深藏不露,奈何找不到半点破绽,室友也说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很普通的女人。
过了片刻,风笛一个人回来,伯母却不见了,陈疑惑道:“伯母去哪里了?”
“妈妈说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进学院吧。”
陈晖洁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黑被男人拖着走,渐渐地,发现这家伙在跟踪一位中年女性!
太恶劣了,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又看了几眼,黑慢慢皱起眉头,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隐藏身份的高手,有点弄不明白四先生想做什么。
两个人跟在后面,亲眼看着女人进了训练场,黑低声道:“她有什么问题?”
“我自己进去,你留在外面,她的身份可不一般,说不定对我们有帮助。”
周金儒叮嘱了一句,不管黑的反对,也走进了训练场。
伦蒂尼姆的训练场分公共区域和私人场所,比如当初银灰宅邸的训练场就是私人的,还有罗德岛曾经下榻的酒店,也属于私人,但周金儒现在进入的训练场则是公共区域。
训练场内冷冷清清,大多数场地都空着,想找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很快,周金儒在角落里看见了站在武器架前的女人。
只见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一杆长枪,仰起脸,望着两米多长的武器,就像一块石雕,久久未动。
咔嚓。
女人的右臂发力,手掌将长枪举了起来,在场地内轻轻抖了一个漂亮的枪花。
枪头虽然没有开刃,但是在灯光下晃动时,寒光闪烁,颇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
挑、刺、捻、拿、扎、拦。
一套接触动作做下来,西尔维娅的气息有点紊乱,额头也渗出汗水。
可她的目光依然锐利,不再是那个整天在地里干活的农妇,双臂甩着枪杆,气势如虹,如雨点般连刺,对面的假人来回摇晃。
呼。
有点累。
好久不练,手上功夫全生疏了,要是碰着以前的自己,多半两三枪就会被干掉。
她从来没有在女儿面前展现出这一面,丈夫也不提起,仿佛过去的那些岁月都不存在。
肖恩说你这身本事可惜了。
是可惜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女儿有天赋,那就让女儿放开手脚去干吧,又关她什么事?
她这身本事,烂就烂了吧,不传。
嗯,不传,不传。
西尔维娅吸了一口气,肺部有点难受,剧烈运动后感到不适,需要舒缓一下。
转过身,却看见训练场外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真是大意了,连有人在旁窥视都没有发现。
不过她早已不是龙骑将,没必要连问一句话都咄咄逼人。
“你好,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