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听到淋浴房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直到身体里最后一滴水份都被榨干,她终于从浴缸里爬出来。胡乱套上浴袍,拉开浴室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比之前的温度还要低。
鬓角的碎发湿哒哒的垂落在颈边,犹如一双冰冷的手扼住喉咙让她全身汗毛都竖起来。身后的关上的浴室门隔绝了一切声音,室内变得无比寂静。
别想太多,天的确是冷,先喝杯热咖啡压压惊,莉莉丝撤出一个笑容给自己打气。
连跨出的步子都不敢太大,怕惊动了什么般站在咖啡机前,等着它开机前的清洗步骤。这个型号的全自动咖啡机明明开机飞快,今天偏偏就特别慢。莉莉丝手里捧着马克杯脚尖开始不断点地。
它再敢那么慢的话,她就要进浴室把修叫出来,问问他这事还有没有人管了。
没有一丝风的室内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随后一阵骚乱的重物落地声隐隐约约中还夹杂着呻吟声。莉莉丝手里的杯子终于握不住了。「啪」地一下掉落在地上,地毯没有破坏它却让杯子往前滚动。
都说越怕什么越出现什么,马克杯滚了叁圈被一只脚挡住了去路,稳稳的停在满是鲜血的鞋子前。
莉莉丝站在原地看着地板一动不动。此刻脑内已经出现走马灯——幼稚园里的莉莉丝追逐着同龄的男生,把他扑倒在地一轮爆揍。凄惨的男生流着鼻涕向她求饶,说他错了不会再欺负塞缪尔了,顺便求她别打脸。
啊,对不起不知名的同学,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把你打成猪头。
莉莉丝从未如此虔诚得忏悔过。
「唔,额……莉莉丝?……」红色的鞋子连着的物体发出了喘息,缓缓向莉莉丝移动。
「额啊啊啊啊!!!」视线稍稍向上瞥了一眼,看见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几个血人跌坐在离她不到叁米的距离。
「你……」离她最近的血手说着话搭上肩膀,莉莉丝肾上腺素飙到顶峰。如果有一头熊在面前她都能一拳打死,就像打幼稚园同学那样。
「别碰我!」莉莉丝紧紧闭着眼回身抓住肩膀的手臂使出一击过肩摔。一切就像慢镜头,那人从她的背后被摔倒一米外的床上。
额,刚才的声音是不是有点熟悉?
「你是想杀了我吗!」揉着脖子翻身下床,重新站在莉莉丝面前「女人,说你呢!」
凛双手抱胸昂着头俯视莉莉丝,仿佛刚才被当作沙包丢出去人不是他一样。
「凛?」只敢睁开一只眼睛偷瞄,莉莉丝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跳渐渐平复。
「啪啪啪」掌声从背后响起,埃温尔手指扶着下巴慢慢分析「出其不意的攻击很好,只是手臂位置抓得更高些,能扔得更远」
「你站哪边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不久前还被她说是个中央空调吗?」
「没忘记,所以我站中间」他温柔扬起唇角,全然不顾从头到脚还在往下滴着血。笑得岁月静好。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受伤了吗?宴会出现恐怖分子了?」一连串的疑问如连珠炮射出,莉莉丝抓着凛的袖口焦急万分。
「我搞不懂你,你这样的表情是真的还是演的?」凛抽走了手腕,和她擦身过重新回到埃温尔的身边。
「舞娘们都是用来监视我的,只要我离开那里他们就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了」莉莉丝跟着他走过去目光关切。解释的话反而变成一根倒刺插在凛的心里,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监视你做什么,连舞娘都和你有关系吗?」
「什么叫关系?」
「领舞的是卡米拉,脱离组织的那个卡米拉」海因茨不嫌事大,考虑了一下脱口而出,说完后乖巧的站在一边一脸懵懂。
「卡米拉也在?」莉莉丝脸色瞬间煞白,她感觉血液在耳畔悸动,皮肤发热,就像是长了痱子或是被毒蛇紧紧缠绕。
莉莉丝之前和海德里希说的老友就是卡米拉,她的产业都划在卡米拉的名下。是莉莉丝留的最后一手。
塞缪尔早就知道她不会回狄伦,转而回去找卡米拉。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下,现在他在用卡米拉警告她,逼她回去。莉莉丝知道卡米拉的的处境非常危险……
提到一个他连脸都想不起来的女人后,莉莉丝满脸世界崩塌的蠢样子。凛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莉莉丝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真的操蛋了。
不怪她,说到底是自己贱,非要缠着人家。凛在心底嘲笑自己。
「不舒服吗?你怎么脸色差成这样,是因为身上血腥气太重了?」
犹如古罗马雕刻出来的精致脸庞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凛极其讽刺的冷笑一声「是啊,这个空间里所有男人都和这个女人有关系,是挺让我不舒服的」
「凛?!」永远对他温柔的埃温尔,第一次露出称得上是不悦的神情。
「哈哈,你们快回房间洗洗吧」
没有跳起来的反驳凛,莉莉丝只是抓了抓头轻松的笑了笑当做没有听见。
海德里希觉得非常刺耳的抬头。他从侧面轻轻瞟了她一眼,莉莉丝两手背在身后,手指关节被捏的一块白一块红。
室内温度骤降至冰点,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连绵不绝的大雨倾倒。像是要灌进室内,淹没房间里的所有人。冰冷的水钻入莉莉丝的身体里,冻结了血液漂进了浩瀚的海里。
「哗——」浴室门被拉开,修西装笔挺从内走出,发型一丝不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修皱了皱眉,朝着最远的海因茨发问「宴会里发生什么了?」
问完也没等他回答就径直走到办公桌边。拿起烟靠近嘴,他的食指点了两下烟盒底部,香烟随之弹出。
「修先生,我们被不明生物袭击了,除了我们宴会中的贵族们都倒下了。我探过几人的鼻息,几乎都很微弱。而且致命伤都是在颈脖处」海因茨出列,行了一个礼后有条不紊叙述着。
「颈脖处的致命伤……」修若有所思的抽了一口烟,喃喃自语走到窗口往下看。午夜的街道下着暴雨无比冷清,与隔着的海平面快要连成一线。
「难怪我的人都联系不上了。呵,塞缪尔那个狐狸办了一场鸿门宴啊」他转回身,背着窗看不清表情。低沉的,属于成熟男人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凛,你的人还在吗?」
回应修的是凛如同盛开的玫瑰般笑容,只是这朵玫瑰不仅染了血还缠绕着荆棘。
「我的人?在港口不是都被你杀光了吗?」他像是在说和他毫无关系的事一样的无所谓「不过都是棋子而已,死了还能再找。你说对么?修」
「说的没错,可你也要知道当弃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狄伦第一堂课应该就已经教会你了」
「好啊,那你在这里杀了我」
「我要杀你还会等到现在吗?」
争锋相对的言语,一触即发的气氛却骤然陷入沉默。凛在等他的下一句,而修只是垂着眼抽着烟。
莉莉丝站在稍稍远些的地方,看着他们几年不见,却火药味十足的首次会面。心里不是很好受,因为她很早就看出修对凛的感情。
在更早的狄伦,能够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的,只有她和凛。有几次莉莉丝鲁莽开门闯入,男人看见来人她时露出的失望表情。她想,修曾经是爱过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