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德诧异的看了一眼葛宇轩, 面上却不露半分异色, 他如刚才一样缓缓的喝着茶水, 静静的听着葛宇轩与邹太医谈论着天下局势。
邹太医倒不知道刘明德与葛宇轩之间的眉宇官司, 他只是微微有些感叹罢了。一个出身乡野的猎户都能明白的道理, 怎么他精心教导的刘明元就不明白呢。
也不知是他教导的不好, 还是刘明元本身就是个歪瓜裂枣。
“如今这天下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依我看,当前该做的事情则是远交近攻,拢民心除外敌。”姜国大军野心勃勃, 自打他们夺下京都城后,就一直有向外扩张的打算。他们吃着大庆百姓辛苦种植的粮食,又拿着尖刀利刃虐杀大庆百姓, 葛宇轩早就不能忍了。
邹太医虽一心复仇谋反, 但抛开此事,他亦是一枚有血有肉的汉子。此时他听葛宇轩这般说, 虽赞同, 可亦有几分担忧道, “泉州离京都相聚甚远, 中间还隔了好几个州, 若想北上, 谈何容易?”说到此处,邹太医重重一叹。
他知道靖安帝无能,可也没想到他会无能到抛下京都, 南逃嘉禾啊。
葛宇轩却是不惧道, “北边的向强已被靖安帝召到嘉禾,留下来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对付他们倒也容易。至于向强北边的几股势力,倒也不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届时只需择贤者交好攻敌。”
葛宇轩虽只说了两三个可以交好将领的名字,但拥有两辈子记忆的刘明德如何不知道他的选择是否正确。
然而纵是葛宇轩能说出些人名来也不稀奇。毕竟葛宇轩的夫人是与他拥有同样奇遇的张楚。
上辈子张楚与张汤被刘明元使计害死之前,这些人就曾归顺刘明元,的确都是些忠肝义胆,救世为民的英雄豪杰。葛宇轩若以攻杀外敌为由与他们合作,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与人合作,靠的可不仅仅是嘴皮子,还有与之息息相关的利益与未来。这几个人既为英雄豪杰,那他们着眼的自然不仅仅是眼前利益,葛宇轩与他们合伍容易,可若想要降服他们就不简单了。
葛宇轩自然不是个靠嘴皮子打天下的人物,如今这世道,端看谁拳头硬,拳头硬的方是老大。
葛宇轩就是个硬茬,更难得的是,他还没有妇人之仁。也是因为这点,刘明德才真心辅佐他。他最是厌烦刘明元那等沽名钓誉之人,为了装出一副和善仁德的模样,连那等十恶不赦之人也能原谅,也肯拉拢,又虚伪又糊涂。
与之相比,葛宇轩就要霸气多了,那些危害乡里的刁民恶民,他都会依法处置,该留情时留情,该狠时,一刀就结果了他们,不会为了些微的好处与几句好听的话就随意改变自己的想法。
通过几日的观察,刘明德发现葛宇轩言行举止皆有自己的章法,不以自己的好恶为准。而后两人寻了半日空闲,围绕着大庆法典讨论了许久许久。让人意外的是,他们两人的观点竟然一致,皆觉得该依律法治国,以儒家思想教民,也科考取试选才。
因着理念相同,刘明德欣然归于葛宇轩帐下。而后自请北上谈判,为葛宇轩攻打姜军做准备。
刘明德北上那日,张荣牵着一头白马,身着一身黑色男装已于城门口等候他多时。
虽然张荣易了容改了貌,可刘明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他见了张荣,顿时惊慌道,“荣妹,此行危险,你还是在家等候我的消息为好。”这一路跋山涉水,还不定会遇到多少危险,他实在不舍得张荣受惊受苦。
张荣则笑道,“怎么,你也瞧不起我?”
“妹妹大才,我怎会不知。只是这一路辛苦不说,还危机重重,我实在是怕妹妹受伤受累。”刘明德急急解释道。
张荣噗嗤一笑,而后正色道,“我虽为女子,却也不是那等需要人保护怜惜的角色。人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为女子亦想尽些绵薄之力。至于生死伤累,却不是什么大事。”妹妹能走遍这天下,她张荣亦能。她虽为闺阁女子,可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刘明德听此也不再劝,而是一脸温和道,“既如此,此一路还请荣荣妹妹多加照顾了。”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带着几十轻蹄策马离开。两人并驾齐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豪情。
与此同时,张楚逮着葛宇轩问道,“夫君,刘明德此人如何?”
葛宇轩笑道,“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不过娘子怎么这般忌惮他?难道他日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张楚将自己知道的剧情告知葛宇轩,而后道,“我怕影响你的判断,未敢提前告诉你。此人心思难测,我怕突生事端。”
葛宇轩搂着张楚笑道,“娘子放心,刘明德这人虽有几分邪性,但并不是一个不通好坏的恶人。上辈子的事情暂且不论,只说这辈子,他既然有了记忆,却未做出任何危害百姓的事来,想必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你且再好好思量思量他上辈子做的事情,那些恶事可都是在你姐姐逝世后才做的。咱们再结合这辈子他对你姐姐的种种表现来看,我猜此人爱恋你姐已久。保不齐他上辈子是故意弄倒刘明元的江山,只为给你姐姐报仇。”
刘明德不仅拥有上辈子的记忆,还有手段兵马,可这样一个人物却甘愿站在张荣身后,除了痴恋,他也想不到别的说法了。
张楚听了葛宇轩的猜测后叹息道,“若真如此,刘明德这人也太难得了。姐姐遇着他终究比遇着刘明元的好。”
若事实真如夫君说的一样,可见在刘明德心里,这天下不及姐姐分毫。而与之相对,刘明元所谓的江山为聘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楚楚放心,你姐姐可不是个傻子,刘明德若是假意,你姐姐定会感应出来。当然,若为真情实意,倒也是一桩良缘。”葛宇轩搂着张楚的肩膀微微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夫妻二人虽居一所,然而战事紧张,也已多日不曾恩爱了。此时两人搂在一起,葛宇轩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情谈论旁人的事情。
此夜,鸳鸯交颈红帐飞,哪里还有闲工夫管外头那些好好坏坏。
次日张楚醒来,身侧已不见葛宇轩的身影,外头丫鬟端着热水进来道,“夫人,将军率兵去莘州了,月底归来。”
张楚点了点头,就着热水洗漱一番后,就带着安东安西两人去了外面的铺子。至于葛宇轩前去攻打莘州一事,她早已知道,心中虽担心挂念,但也不能因为儿女之情去扯葛宇轩的后腿。
葛宇轩忙着打仗,而张楚则忙着制作冬衣。去年夏天的时候,她手下商队找到了棉花种子,张楚寻了有经验的老农帮着种植,今年收了好大一片棉花。最近这一个月,她正带着柳州妇女弹棉花,做棉服。
“夫人,这棉花可真软和。”安东摸了摸棉被,一脸惊喜道。
张楚好笑道,“让你们收集的鸭绒鹅绒可有收集好了?”身边的老人都说今年会是寒冬天,她不得不提前将棉服棉被给准备起来。
“夫人放心,鸭绒鹅绒都已经准备好了,如今正按照夫人您说的法子除污去味,这会儿已到晾晒阶段了。等棉服做完之后,就做鸭绒鹅绒的连帽披风。”见张楚询问,安东连忙将自己每日跟踪的消息告知她。
张楚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你多看着点。”安东做事细腻认真,张楚还是很放心的。
而后三人又去了粮食铺,打铁铺走了几圈,方才回到葛府用午膳。她这午饭还未吃完,就听安西说铺里掌柜紧急求见。
这么些年来,掌柜们还是第一次这般焦急的寻找她。张楚听了安西的通传,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担忧,好端端的这般急的找她,莫不是出了什么篓子不成?
几位掌柜见着张楚,连忙磕头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夫人责罚。”这般大的篓子,就是把他们几个的小命搭上,也赔不起啊。
想到此处,几位掌柜一脸灰败,又悔又惧,不知如何是好。于他们而言,唯有坦白从宽,方能侥幸活命。至于生死责罚,端看夫人的心情,只求夫人给他们留下一条小命就好。
张楚皱眉问道,“郝师傅,陈师傅,宋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三位可是她手下得用的掌柜,掌管的可是她三分之一的粮仓啊。
三位掌柜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而后由年纪最长的郝师傅带头说道,“回禀夫人,我等看管的粮仓皆被刘明元的手下给抢了去,损失惨重,还望夫人责罚。”都是他们掉以轻心着了贼人的道,如今弄丢了夫人三大粮仓的粮草,他们就是死了,也弥补不了啊。
这么些粮草,都够十万大军吃三个月的了。
张楚听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冷着嗓子问道,“那么多的粮食,全被人给拖走了?”她可不信刘明元能有这般大的本事把她的粮草全部运走,除非看管粮草的人都是内鬼,都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