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听见虞故峥的声音,就在相隔不过咫尺的身后。
还有种,他的气息微拂过自己耳畔的错觉。
“前年我们公司确实收购过一家澳洲的矿企,倒是有一些承揽工程的项目经验。”戚明信道,“要是能帮上忙,这个合作当然可以谈……”
最后一笔带完,力道撤开。
感觉到身后的虞故峥要离开,戚鱼恰好放下笔转身,仰头。
像一个想要抬头看人的动作,可这个距离,戚鱼稍一抬头,嘴唇就不偏不倚在虞故峥的下巴处轻轻擦过。
触感温热,很轻很柔软的一下。
虞故峥垂眸看着戚鱼,稍眯了眼睛。
“……对不起。”戚鱼失措了会儿,慢半拍地小声道歉。
虞故峥没接话,却也没有要撤身的意思。
戚鱼看起来更不知所措了,脑袋往后仰了仰,拉开一点距离:“我是想问您……以后我能跟您学写书法吗?”她轻声补一句,“我觉得您的字很好看。”
视线交错一刹,虞故峥笑了。
眼前英隽深邃的五官轮廓顿时有了活气,他那双桃花眼光华流转,情绪未明,问:“好看么。”
“……”
戚鱼放在身后的手指蜷起,碰了碰微潮的掌心,好一会儿,才认认真真“嗯”了句。
她的神情不带暧昧狎昵,仿佛就是在回答字好看。
虞故峥的眸光仍落在戚鱼身上,眉眼仍有笑意,并没有回她学书法的话。须臾,撤开距离,径直转向戚明信谈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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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明信和虞故峥在书房里聊完了矿采项目的初步合作方案,不久后阿姨敲门,提醒说楼下准备得差不多了,生日宴随时都能开始。
跟着虞故峥离开书房前,戚鱼瞅了眼桌上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宣纸,想带走,思忖了下,还是没开口。
刚才已经忍不住,差点泄露心事。
再带走宣纸,就太明显了。
生日宴在戚宅的会客厅办,戚明信仪式性地在十层高的蛋糕上切了一刀,宾客入座后,宴席开始。
戚鱼坐在主桌,一顿饭吃下来,不停有人过来向她身旁的虞故峥攀谈敬酒,基本都是戚家的亲戚。
耳边都是殷切的交谈声,戚鱼还在默不作声地吃菜,猝不防,面前碗里被放了一只剥好的虾。
她顿了下,扭头看虞故峥。
“吃不吃虾?”虞故峥侧过眸问。
“……吃的。”
一直在搭讪虞故峥的亲戚顿时止声,像才注意到戚鱼,随即热络笑道:“小鱼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想当年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
紧接着,从虞故峥为戚鱼剥虾开始,所有过来攀谈的人都会顺道拉着戚鱼热情聊一阵。
虞故峥容色未改,红虾剥壳,贝壳剔肉,一并搁进戚鱼的碗里。
戚鱼乖乖吃掉,垂着眼睫毛,耳边的交谈声逐渐减弱,随之上来的,是自己越来越喧闹的心跳声。
几杯酒下肚,戚明信也笑着开口:“故峥,今晚你们要是嫌回去得晚,可以在家里留宿。”
戚鱼戳虾仁的动作瞬间停住。
虞故峥看了戚鱼一眼,接道:“不晚。”
戚明信一愣,会意,笑回:“哎哎好……那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老公,你瞎说什么?”等话题过去,孟贞兰皱眉,低声责怪,“好端端提什么留宿的事?”
虞故峥肯配合在人前和戚鱼装恩爱已经是给戚家面子,怎么可能还会留宿。
戚明信道:“我看他们两个感情很好。”
孟贞兰立即狐疑:“怎么可能?不可能。”
而旁边,全程往戚鱼那边看的戚甜脸色不太好看,差点咬碎筷子。
宴席接近结束,陆续有客人来主桌打招呼告辞。戚甜找了一个虞故峥离席接电话的空档,落座在戚鱼旁边。
“戚鱼,你们怎么今晚就要走了。”戚甜好整以暇问,“不准备在家里留宿?”
“……”
戚鱼已经吃完,静静瞅了眼戚甜,想要站起身。
“跟你说话呢,走什么走。”戚甜一把拉住她的小臂,使力拽回来。
戚鱼蹙了下眉,挣开了。
“听到留宿这么紧张?你们不会还没同床吧?”戚甜打量戚鱼,见她不说话,心情畅快许多,语气顿转幸灾乐祸,悄声,“也是,虞故峥连蜜月都不给你,听说他以前还包下一个海岛跟女模特度假呢,怎么到你这里就没了……”
“戚甜。”
戚鱼乌黑澄澈的眼睛注视着戚甜,一字一顿叫了她的名字。
她的眼神很平静,戚甜却莫名觉得有点冷意。
发脾气?
长本事了?
戚甜冷笑,声音也不受控扬起:“你搞清楚,虞故峥现在对你好只是因为合作——”
“你很了解我。”
一道醇郁低缓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疏淡从容,戚甜霎时僵滞。
戚鱼握着水杯的动作蓦然松了力,有点茫然地抬起脑袋,对上了虞故峥沉静垂落下来的眸光。
对视一瞬。
虞故峥俯过身,屈指碰了碰戚鱼刚松开的水杯,片刻笑了,道:“怎么不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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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仅是戚甜, 连戚鱼也没有想过虞故峥会这么快回来。
戚甜僵愣看向虞故峥,又羞又讷然,粉底遮不住她迅速涨红的脸颊。可虞故峥并未分来目光, 反而看着戚鱼,起兴致道:“做你想做的事。”
刚才有一瞬间, 戚鱼手指碰到水杯,确实有过想这么阻止戚甜说话的念头。
只是一瞬间。
她缩回手指,抿了下唇, 显得有点局促。
虞故峥却将水杯重新递到戚鱼的手里。
旁边,戚甜不知道两人在聊些什么,通红着脸回神,装作亲昵般要揽戚鱼的手臂, 边说边贴过去。
“虞先生, 我刚才在跟我妹妹开玩笑,小鱼你说是——”
话音未落, 变故就发生在一刹那。
戚甜感到戚鱼被自己揽紧的手臂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 视线一花, 脸就被猝不及防泼了一杯水。
冰凉的刺激感在面部感官间炸开,戚甜不受控地尖叫了一声。
“戚鱼!”那边的孟贞兰刚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失声喝止, “怎么回事?!”
此刻戚鱼的心跳快得惊人,她手上还无措握着泼空了的水杯,没往孟贞兰那边看,而是有些紧绷地看向虞故峥。
孟贞兰也看到虞故峥了, 电光火石间猜测到眼前的场景,八成是戚甜犯什么事了。
她急步过来,语气已经和缓一百八十度:“出什么事了?”
孟贞兰看戚鱼, 再气也语气和蔼:“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泼姐姐水呢?”
“妈她——”
“你闭嘴!去把脸擦一下。”孟贞兰表面斥了句戚甜,到底还是心疼,转向虞故峥,“故峥,你看这……”
“泼就泼了。”
“……”
虞故峥接过戚鱼的空水杯,搁回桌上,轻描淡写地笑了,淡道:“下次不准。”
明明这话是看着戚鱼说的,戚甜却感觉自己从脸烧到了脚。
刚送完几位客人的戚明信也注意到这里,忙问清楚情况。虞故峥在旁边,戚甜不敢撒谎,支支吾吾地把话说了。
“我真的是开玩——”
“像什么话!”
一向慈父模样的戚明信面色难看,让戚甜给人道歉。
戚甜被训得低头,狼狈擦着脸上的水,心里气得不轻,道歉的声音犹如蚊呐。
戚明信头疼:“戚甜被家里惯坏了,实在不懂事,长不大,是我平时管教太松了。”
“总要长大。”虞故峥看着不见半点追究的神色,话语却耐人寻味,“若要小儿安,三分饥与寒。老话有老话的道理。”
这话就是在说戚甜缺管教。戚明信比虞故峥多活了近二十年,但此刻却丝毫没有被强压一头的不快,点头说是,反而板起脸当众训斥戚甜一顿,发话要收走副卡,让她在家闭门思过两个月。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戚甜听到闭门思过,一下懵住了,脸色煞白,不由得看向虞故峥。
男人仍是她初见时候的模样,矜贵从容。可现在看,华美但无人气,多情却又不像。
戚甜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这么嫉妒戚鱼,而嫉妒过后,身上完全冷了下来。
这样的人,她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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