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苒苒,我一定会守诺。”
从前的他什么都不怕,而如今,他已有软肋。
第45章 45
晨曦微光, 一夜的风雪在清晨时分停下。
屋檐下,走廊上,处处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下人一早就开始收拾, 阳光也躲过云层透过光亮。
冰锥不断往下滴着水,落在人的掌心冰凉得很。
萧奕斜倚在廊下,看着远山白雪, 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
风一吹,衣领处的细毛乱飞,扫在他的脸颊上, 带来丝丝痒意。
触感,如同小姑娘鬓边的绒毛轻碰到他的脸。
“应当醒了。”萧奕低声呢喃着。
柳元青一出来便听见这声几乎不可闻的呢喃声, 他哼了一声, 将药碗递了过去。
“不守着她, 怎么有闲心逸致来我这儿念叨?”
萧奕接过一饮而尽,喝完就忍不住皱了眉, “这药怎么越发苦了。你该不会因为昨夜她受了二十个手板,故意加了黄连?”
柳元青一把接过药碗, 冷冷地道:“是啊,加了那么多黄连怎么没苦得你话说不出来。”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柳大夫是个嘴硬心软的,怎么舍得对自己病人下毒手?”
“别, 我还真舍得。保管下次苦得你说不出话来。我没时间和你说废话,今日来干什么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柳元青还是了解萧奕的。
屋外太冷,萧奕边往里走边道:“说说, 这个毒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问这个?我不是跟你的小娘子说清楚了。如今药浴只能扼制你的毒性。一般人中了这毒,早就死了。你算幸运,活了这么久。接下来能熬多久,看天命。”
柳元青说得随意又不在乎。
萧奕一听就是假话, 他拍了拍柳元青的肩膀,“阿青,别闹脾气。好歹你还得了她的手镯,是不是?”
柳元青瞪了一眼萧奕,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扫了下去,“别跟我废话。你先说说你想做什么?”
“雪化了,病也该好了。”萧奕干脆地道。
柳元青摆弄药草的手一顿,良久没有说话。
萧奕也不催他,看着外面的雪景。
透过窗子,眺望远方,似乎可以看见宫城高高耸立的屋脊。
白雪初化,一切刚刚开始。
“你想好了?我没骗你,这毒只有噬心草的花可解。如今只能压制你体内的毒性。如果不出意外,你可以活到百年终老。”
“百年倒不必,比她长一点就行。”萧奕笑着道,眉目间都是轻松惬意,“你研究这么多年,结论还是与你父亲相同,那便是无法解毒。如今能恢复到现在,我也很满意了。”
话微顿,萧奕继续道:“这太子府沉寂了这么久,也该扫扫灰尘,迎接新客了。”
药草落下,柳元青也松了眉头,他摇了摇头,重新整理起药材。
“既如此,我也不做那恼人的劝客。过几日,让那些御医来给你诊脉,到时候消息自然会传入各家。希望到时候这太子府的门槛不会被踩断。”
“借你吉言。”萧奕说着踏出门槛。
身后是满屋的药香,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阿青,多谢。”
“还是别谢了。你能做个乖乖的病人,就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
“那怕是,不能。”
雪地深陷,踩出“咯吱”的声响。
院门已闭,柳元青仍背身收拾着药草。
袖子里放着生暖的玉镯,玉镯的暖意似乎能暖和微凉的指尖。
柳元青摩挲着镯子,唇畔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
一夜的雪下来,院子里早已积了深厚的雪。
下人们只是清出几条路来,寝殿外头依然有不少积雪。
远远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唯独有一个粉色的身影在其中。
裴苒身边的雪地已经被清得差不多,她滚出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如今正在单手滚雪人的头。
小姑娘滚得入神,一路往前冲。
雪球越来越圆,一双靴子也骤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裴苒倒吸一口凉气,她抱紧自己的雪球,慢慢蹲下身子,抬起头讨好地看着萧奕,“殿下回来啦。外面冷,你快进去。”
说着,手挥了挥,就想让萧奕进屋去取暖。
萧奕好笑地看着她,也蹲下身子望着小姑娘,一指戳在雪球上,戳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来。
“这么冷,你不进去?”
眼看着雪球被戳出好几个洞来,裴苒有些心疼地看着。
她伸出手握住萧奕的手,防止他继续戳下去,“殿下,再戳,雪人也会疼的。”
“那你不会冷?”
小姑娘的手指凉得厉害,脸也冻得通红的,却仍旧笑着,眉眼舒展尽是笑意。
“没事的。我以前也会堆雪人,身体可好了,不会被冻到的。你快些进去,柳大夫说了,你现在畏寒得厉害,不能在外面待着。”
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他的身体还没小姑娘身体好。
萧奕笑着看向裴苒,手一推,圆滚滚的雪球就跑远了。
裴苒急着就要去抱回来,手一下子被人握住,“别急,帮你做个更圆的。”
裴苒诧异地看向萧奕,又看了看被丢弃在一边的雪球,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还是有些怀疑萧奕能不能滚出一个更圆的雪球来。
毕竟,那个雪球就花费了她好长时间的。
小姑娘抱着犹疑,乖乖地听话站在一边。
萧奕根本不让她动手,坚持要一个人来。
雪球越滚越大,越来越圆,萧奕没有停手的迹象。
眼看着雪人头要比身体还要大,裴苒几步就跑到萧奕旁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提醒,“殿下,够圆了。”
“是吗?我觉得还可以更圆些。”萧奕不为所动。
裴苒只能拽紧他的袖子,又补充了一句:“殿下,很圆了。我都没有滚过这么圆的雪球。”
下意识的,裴苒觉得就该夸雪球圆。
“好,那就放上去吧。”萧奕总算罢休。
裴苒看着他把雪球架上去,雪球确实很圆,圆得有些滑稽。
裴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来殿下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说要滚出一个更圆的雪球,就非要做到。
更像是一个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裴苒笑得开心,萧奕一下子捏住她的鼻子,见她皱着鼻子不满地瞧着自己,也舒展眉头笑了起来。
“也就你敢这么说。”
枯枝为手,胡萝卜为鼻子,切片为眼睛,嘴上塞了一枚圆圆的铜钱。
裴苒又在雪人身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远远瞧着,喜庆得很。
风一吹,飘过来的红梅正好落在雪人身上,点缀着更加喜庆。
裴苒看了雪人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戳了戳它的鼻子。
“很好看吗?”
“是呀。这是我们一起堆的雪人,意义不一样的。”
“殿下,等到来年,我们也一起堆个雪人好不好?”
裴苒抬头看着萧奕,眼睛亮晶晶的。
对上那满眼的希冀,任谁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以。不过现在要回屋暖暖身子。要是感了风寒,以后不准再出来玩雪。”
“不会的,我身体可好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桌子上还放着不少糕点。
萧奕拿着一个汤婆子就塞到裴苒手中,两人坐到榻上,榻上也暖暖的,暖和得让人惬意。
裴苒吃着糕点,觉得好吃就推给萧奕。
萧奕却看也不看,盯着她手中那块糕点不放。
“苒苒,昨日宫宴,我怎么做的?”萧奕意有所指地问道。
裴苒拿着糕点的手一顿,她低下头,有些犹豫地道:“可是你的手没有受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