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昀歆出院那几天,童沁沁频繁梦见他。
梦里的小家伙病怏怏的,让人忍不住为之揪心。
可是醒来看见明媚阳光,加上没有收到来自高家的坏消息,童沁沁便知道,孩子一定没事。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原来曾经和真相隔得这么近,几乎只隔一层窗户纸。
而现在,高旻然亲手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毫无准备的她宛如一个光溜溜的人忽然被丢到了镜子面前,让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
她惊惧战栗。
过去那些年,她用很多种方法、从多个角度试图让自己直面灰暗的经历。有些很残忍——比如说反复回忆来帮助脱敏。
可是没想到,她想要忘记的那些斑驳往事,却以非常温柔的方式再次浮现。
尽管实际情况并没有她预料中的那么刺人,但这不代表她就能顺利且愉快的接受和融入。
儿子,还有那个以特殊方式和她孕育了儿子的男人……
“沁沁?”食堂里,坐在童沁沁对面的郝晓彬含着口里的五花肉,皱眉敲了敲童沁沁的汤碗,“你最近几天怎么了?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汤都冷啦。”
童沁沁回过神来,抱歉一笑,“晚上总是做噩梦,睡的不太好。”
“是不是撞见什么脏东西了?”郝晓彬的神情立马严肃起来,“我爸妈他们住的那个小区附近有一个很厉害的神婆,要不这个周末你跟我去,我们找神婆帮你看看?”
童沁沁忙摆手,“可能就是工作压力有点大,没关系的,我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郝晓彬不好勉强,只能道:“那行,你再观察两天,看看要是还是噩梦频发,可千万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忍着,朋友之间就是要相互照顾的呀。”
“嗯。”
童沁沁是真心把郝晓彬当朋友,不过……往昔旧事是她的心魔,她不想轻易提,所以暂时没有说开。
两人吃完饭一起回宿舍,路上见到学校多了好几支制服新颖的安保队伍,觉得有点稀奇。
看他们这素质,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目测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1v3的那种。
“学校最近出什么事了吗?”郝晓彬嚼着刚刚从小卖部顺手买的薯片,好奇的问。
童沁沁摇摇头,但下一秒就幡然醒悟。
也不能说没出事。高昀歆都伤成那样了,高家又是方圆学校的股东,加强一下安保力度也情有可原。
想起那个和她确乎有血脉联系的孩子,她心里又乱糟糟的,脚步更快了。
下午,童沁沁作为教师代表去市里开了个会,回到学校时,小学部已经放学了。
她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张张向日葵般的小脸,期待而又害怕见到高昀歆。
不过,小学部学生太多,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回到办公室,童沁沁第一时间准备把开会带回的资料转交给钟老师,却发现钟老师好像在咨询室忙活。
她放下资料,整理了一下初中部心理健康课程的课件,准备晚点再去吃饭。
不久后,咨询室的门打开了,一大一小从里边走出。
“看,童老师回来了。”钟老师慈爱的对身边孩子一笑。
高昀歆也笑嘻嘻,“钟老师说的果然是对的呢。”
“小少爷。”这时,一位保镖模样的男人也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他面露难色的看着高昀歆,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还早啊!”高昀歆往钟老师身后躲,“因为现在是冬天,天黑早,所以看着天色暗了,但实际上才六点呢!你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糊弄!”
保镖欲哭无泪:我的小少爷,我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您这位小金主啊!
童沁沁却是看明白了——糖豆这是在等她。
“糖豆快回去吧,别让你爸爸等太久。”她主动站起身来,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似的,温柔对孩子说道。
高昀歆松开钟老师的手,跑到童沁沁身边,“老师,我跟你说件很重要的事!”
听到“老师”这个称呼时,童沁沁是愕然的。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高昀歆喊她“麻麻”了,特别是前几天他爸爸又在他的病床边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所以她想,小家伙一定是来认妈妈的。
眼前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她出神期间,高昀歆已经跑到了她面前,也还像从前一样,并没有过分亲昵,“老师,我们去咨询室说吧!”
小家伙说着警惕的瞟了门外的保镖一眼。
童沁沁心领神会,点点头。
关上咨询室的门,高昀歆倒豆子似的开始分析高君颖请假的事。
“君颖老师是和老师你一起不见的。”高昀歆搓了搓手,他今天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小毛衣,外边是学院风的深蓝斗篷,帅气又可爱。
童沁沁没有因为孩子的一句话就生疑,仍然仔细问细节,比如高君颖的请假原因。
“爸爸说老师是回去探亲了,但我用其他人的手机号码给老师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哦。我分了很多个时段打,也都不止打一次,都是无人接听。”
高昀歆有些紧张的抠住沙发扶手,“只有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会接听,可是每一次时间都很短,而且她说话好像不方便!”
童沁沁这下也觉得不对劲了。
高君颖那个人尽管外表看着冷冰冰的,对高旻然一家却是非常忠诚,而且实际上相处过程中会发现她性格细腻,和高家的其他佣人们关系也融洽,因此,如果只是单纯的回乡探亲,按理说不可能完全没有联系。
想到这里,童沁沁的眼光微微闪烁了下,接着重新抬起来看高昀歆,“糖豆,你觉得君颖老师碰上了什么事?”
比起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更加清楚高家内部那些弯弯绕绕的高昀歆小朋友或许早有推断。
果然,她这么问以后,高昀歆的表情更加复杂了,“我觉得君颖老师可能被开除了!”
“嗯?”
“但不是爸爸开除的。”高昀歆颇有些侦探范儿的捏捏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我问过爸爸了,他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