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寺的法会第二日就开始了,很是庄严肃穆。
但沈绵没有去大殿里,她是个心软的,见不得这样的情形,就按着虚云大师的指点,一边改画,一边和僧人们将完好的青砖挑出来,开始砌墙。
二来齐王带领前来赈灾的官员,都在红霞寺里参加法会,沈绵不想掺和进去,她发现自己这两年来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所以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江星列和沈瓒跟在齐王身后,段世平跟随父亲,也在齐王身侧。
段世平这才知道,昨日见到的男子,居然是静国公世子江星列。
和沈绵牵手亲昵的男子,竟然是他!
沈家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攀上了这样的高枝吗?
段世平十分惊讶,但在惊讶之后,他又想,这关他什么事情,反正沈家早已经推拒了段家的求亲,他何必再给自己添麻烦。
也怨不得沈绵会瞧不上他呢,原来是认识了江星列,既然如此,段世平也没什么好怨怼的。
“绵绵怎么不来?”沈瓒有些疲惫,他还没来得及见沈绵一面。
“她不想来,在给红霞寺补壁画,咱们三日后回京,我看这次她还不能跟咱们一起回去。?”江星列道。
沈瓒沉吟片刻,“没事,过年的时候回去就行,这两个月,你先想办法说服父母,还有我父亲,我并非让你一人承受这些压力,我们家这里,我会帮你说的,你们家我是没办法,等绵绵回来,也省了我父亲?苛责她。”
江星列颔首,“有劳兄长相助?,静国公府我会尽快安排,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与兄长商议,一会散了,咱们去厢房。”
沈瓒看他神情严肃,也明白应该是件大事,道,“行,一会再说,这经听得我脑袋疼,竟然还要办十日,好在不用都听完。”
“绵绵倒是沉稳得很,我看她连佛经也读得下去。”江星列道。
沈瓒笑道,“这话不必跟我说,跟她去说,都是男人,哄人的话我也会说,你哄她就好,我这个兄长,只看你如何行事,不听你如何说。”
江星列闻言道,“兄长必定不会失望。”
沈瓒含笑道,“但愿如此。”
第一天的法事下午才结束,齐王神色淡然,不见半点疲惫,但沈瓒和江星列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周氏皇族一向对佛教颇为崇敬,齐王果然是周氏皇族养出来的人。
两人一起去了厢房,这是沈绵住的地方,她眼下还没有回来。
沈瓒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情。”
江星列道,“齐王一定会找沈家的麻烦,我有一计。”
“你说。”沈瓒坐直了身子,把茶杯放到一边。
沈绵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江星列和沈瓒正在院子里喝茶,沈绵匆匆进了院子,跌坐在凳子上,先灌下一大杯茶,江星列赶紧用帕子给她擦嘴边流下来的茶水。
沈瓒简直没眼看,自己的妹妹什么样,自己是知道的。他也怀疑,江星列这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眼,这回头要是清醒过来,后悔了可怎么办。
真是叫人忧心啊。
“你一下午都没喝水?”江星列道。
沈绵拿了帕子自己擦,边喘气边道,“可不是吗,我这些日子早被碧云碧水她们照顾惯了,下午又忙,就没想起来喝水,红霞寺的师兄们我也不熟,累死我了。”
她趴在桌子上,一点淑女的模样都没有,沈瓒忍不住提醒道,“绵绵,你坐好。”
“怎么了,大哥哥?”沈绵奇怪地看着他,“我就趴一下。”
江星列特别想说你趴到他身上吧,只是大舅子在面前,他不能说。
“石头做的桌子,上面凉,你是女孩子,趴着对身体不好。”江星列道。
沈绵道,“放心吧,大哥哥,我身体好,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是真累了,我听说你们三日后要走,我怕是走不了的。”
“我知道,我们正商量着,留一队人保护你和祖父,等年节的时候,你们再回盛京。”沈瓒道。
“行,”沈绵道,“要不你问问祖父回不回去,我一个人在青州也行。”
沈瓒心想,这个小祖宗在祖父身边,都野成了这个样子,要是祖父不在,她岂不是要上天入地吗。
江星列道,“你一个人在青州,谁能放心得下,我恐怕天天连觉都睡不着,还是和沈翁一起,好让我们在盛京的人安心。”
沈绵想想也是,道,“那行吧,反正离过年也没有多久了。”
“你们吃饭了吗?”她又问。
“我叫人去长庆楼买了,你再等会儿,马上就到,”江星列问道,“是不是饿着了,回头让两个丫头过去伺候你。”
“嗯,有点饿,”沈绵叹气,“你们是不知道我有多苦啊,青云寺里有好些师兄是学过画画的,可是红霞寺学过的却没有几个,唯一一个画的好的,只是会水墨图,且他分不清红色,绛红色和朱红色他都看不出差别来,真是要了我的命,虚云大师身体不好还要主持法会,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江星列面露心疼之色,也不管大舅子就在前面坐着,直接说,“真是苦了你,一会多吃点补回来。”
沈瓒心想,盛京风评,静国公府世子江星列,沉稳冷静,少言辞,是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贵公子。
沈瓒本来是相信的,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妹妹之后,这评价就开始崩塌,眼下看他对自己妹妹这样,跟个愣头青完全没有两样。
活脱脱的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一般人也是如此,但至少不会相差太大,但是江星列完全就像两个人似的。
沈绵打了个呵欠,“好啊,你回去的时候,把你之前给我送的那些东西,还有我那些书册、佛经什么的,一起带回去吧,省得我过年的时候还要往回带,挺麻烦的。”
“这个得让大哥帮你带。”江星列道。
沈绵看向沈瓒,发现他愁容满面,道,“大哥哥,你又怎么了?”
沈瓒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没事,我在想你们俩的事情,回去我要怎么说服父亲和母亲。”
沈绵沉吟片刻,正色道,“大哥哥,要是父亲生气,你就劝劝他,我会去一定向他请罪。”
“请罪倒是谈不上,”沈瓒道,“你嫁得好,爹娘当然也高兴,最重要的是,你得让父亲相信,你确实嫁得好,你嫁的这个人家,能够护着你,能够让你安安稳稳地度过后面几十年,你也有本事当的起人家的担子。”
“看你姐姐,”沈瓒道,“她将东宫的事情办的极好,太子和皇后对她都满意,她自己也喜欢,可是绵绵啊,你跟你姐姐不一样的,爹娘不会放心你的。”
沈绵看看他,又看看江星列,道,“我会努力的。”
江星列也道,“大哥,我没想过真的把绵绵拗成适合高门世族的性子,她可以慢慢学,不用学的太多。”
“这话你跟我爹娘说,”沈瓒眼神凝重,道,“你今日喜欢她,自然看着都是好的,若你日后厌弃她,那就全然不一样了,而到了那一日,我们家很可能没法保护她,江世子,我要考虑她的后路。”
沈瓒接着说,“就像你大嫂,如果我有朝一日背信弃义,对她始乱终弃,关家可以轻易将我处置,但是咱们家不行,绵绵,这不是危言耸听,我在跟你们陈述利害关系。”
沈绵同样严肃,“我明白哥哥说的事情。”
江星列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