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子铭几人帮忙把朝圣者的帐篷与炊具等物收拾且搬运到他们的车上。两拨人互相道别。
朝圣者们开始了他们新的一天的朝拜的路途。
望着他们起伏的背影,陈子铭觉得昨夜的经历恍如梦幻一般。
吴歌就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同目送朝圣者队伍远去。
陈子铭不明白,吴歌与狼群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搏斗,但是他只知道吴歌存活了下来,完好无损的存活了下来。他从张启等人的口中了解到了狼群的惨状,一名朝圣者告诉他说自己亲眼目睹了一匹恶狼的头颅被敲成了碎骨,像是掉落在地上的西瓜一样。
当吴歌在清晨早早醒来时,大家伙纷纷侧目,询问他昨夜发生的事情。吴歌只是说自己在拼命与狼厮杀,后面的不记得了。有人询问他是否练过搏斗术,有人询问他是否做过军人。
吴歌对者两种言论都予以了肯定的答复。算是给了大家一个相对满意的回复。
张启对吴歌描述了满地狼尸与他满身血痕的惨状,吴歌笑着说了句自己屠杀了不少生命,恳求佛祖原谅自己。
“也许上一世,它们曾经杀过你。”这是张启的答复。
吴歌:“我心安了许多。”
陈子铭他们上午都是在车中度过的,源于昨晚的经历,大家伙谁也不敢乱跑,都老老实实地在车中,或是聊天或是睡觉休息,或是观望窗外的风景。
一直等到了午后,后面一辆客车缓缓驶了过来。
到了陈子铭他们所在的故障车旁,客车停下。
两车司机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对方取出备胎,两个人一同将备胎装好,两司机便挥手道别。客车缓缓离开。
上了驾驶室,司机通知大家伙启程了。
车内传出了短暂的欢呼声。
在祝贺着新的开始。
陈子铭靠在窗户上,感受着客车启动带来的微微颤动的感觉。
风景向后退去,时间向前推移。
客车经过了半天的路程,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刚齐神山的山脚。
客车开进了景区的大门,在停车场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乘客们鱼贯而出。陈子铭跟着前面的吴歌与张启,下到了地面上。
一阵山风袭来,凉飕飕的,陈子铭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似乎穿得有点少。
景区的人不太多,可能不是旺季。
前面是购票口,远处是山峰。
张启告诉陈子铭和吴歌,这里是转山的入口,需要购买门票方可入内。今晚打算要住在景区旁边的宾馆里,修整一夜,明天开始转山之旅。
“一圈徒步想要三天的时间。”张启说。
“三天?”吴歌和陈子铭对视了一眼。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打算过来玩一天的,可是在西经市住了一晚,昨夜在野外又住了一晚,今天再住一天,就已经三天过去。如果转山就需要三天,那么就还需要再多待至少两个晚上。整整得花一个星期的时间。
不过,事已至此,都到这里了,哪有回头路?
三人离开了景区,站在公路边。在他们的身后是来时的国道,在他们的前方是景区的大院。在他们的两侧则是连绵的群山。陈子铭驻足远眺,仿佛望见在那遥远的与天相接的地方,金色的峰顶在向他召唤。
当夜,三人下榻了附近的宾馆。由于睡帐篷的经历,陈子铭已经接受了与人同住的条件,他们开了一个三人间。
房间里设施简单,不过好在干净整洁。三张单人床,铺着洁白的床单被罩。
吃过晚饭,三人行走在景区的路旁。
边走,边聊着天。
“转山共有两个线,一个是外线,是围绕着刚齐神山走。全长共53公里,我们徒步走完需要三天的时间。磕头则需要整整半个月。一个是内线,是围绕刚齐神山内侧的陀音山,很短,只需三个小时。一般是转足十三圈外线,再转内线。不过,咱们只是观赏,一圈就够了,感受一下转山带来的震撼。”张启说。
陈子铭:“转过内线,可以登山吗?”
张启摇摇头:“不可以的,刚齐神山是不允许攀登的。”
“唔。”
吴歌:“张启兄弟,你对这里很熟悉呀。”
“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她很喜欢来这里。她是个画家,她说这里是她灵感的源泉,也是她心灵的归宿。当她对现实生活感到绝望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她说这里可以让她重获新生。每一次,我都跟随她一起。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她在人烟嘈杂的地方,我能够感到她那颗简单的纯洁的心,根本承受不住复杂社会造成的种种压力。那压力是人造的,是人生产出来用来挤压人的。”
“张启先生,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挤压人是什么意思。”
张启对着陈子铭微微笑了笑:“你步入社会以后就会明白。”
陈子铭点点头。
吴歌:“冒昧地问一下,你妻子是如何……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该不该问。”
张启看了眼吴歌,摆摆手:“没关系的。她是自杀的。”
“自杀?!”
陈子铭惊诧道。
吴歌的瞳仁顿时放大了一瞬。
张启的肩膀微微弯了弯。
“对,她是自杀的。她就死在这群山的怀抱当中。现在她再也不需要感受痛苦和绝望,她的心灵解脱了,又有高耸纯洁的山峰为她做保护神。我很放心。”
“可是……您不会感到难过吗?”
张启沉默了下,摇摇头。
“我觉得身为他的丈夫,作为她亲密的人,作为爱她的人,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她出事前的那段日子,我觉得那种痛苦,要比活着还要难过。如果能够获得心灵的平静,我觉得即使是死,也是好的。”
“怎么会呢?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人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机会,才能让开心的事情,好的事情来到自己的身边。”
陈子铭近乎是用喊的语气将这番话说出来。
当他说完之后,他感到心脏砰砰地在跳动,他感到紧张。
张启愣了愣,吴歌也愣了愣。
三人在不自觉当中都停下了脚步。
“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平静可言呢?用死亡来逃避痛苦,不是太无能了吗!”
陈子铭大口地喘着气,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来,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如果说对生死有过想法,他可能更加认同张启妻子的行为。可是,现在的他,应该说此时此刻的他,是绝对难以认同死亡的。
张启皱起眉头。
吴歌见状,赶忙劝解道:“小孩子,说话没有轻重,张启兄弟别介意。”
张启沉着脸,斜着眼睛凝视着陈子铭。
陈子铭也感到自己冒犯了对方已过世的妻子,一种愧疚油然而生。他缓缓的地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张启面容严肃,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呆呆地回了句没事,语调犹如语文老师在教同学们词语的读音一般。
吴歌连忙找了个其他的话题将这话题岔开。
在回宾馆的路上,陈子铭与张启两人沉默着, 只有吴歌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校园趣闻。
第二日清早。
三人踏上了转山之路,张启的情绪又恢复如初,又是初遇时那个热情好谈的张启了。他请了三人的景区门票。
“这怎么行,我们不能让你请客。”吴歌推托着。
“没关系,这是我们的缘分。”
再三推辞,张启仍是笑着劝吴歌接受。
没办法,吴歌只能感谢了张启一番,承诺转山时的住宿他会请。
三人进了入口,踏上了神山脚下的山道。
山道是自然的土石路,坑坑洼洼的。
如果遇到雨季,这里泥泞难走,张启如是说。
刚开始的这一段路程,还能见到周边依稀有一些人家,有着小矮房。
走了一阵子之后,就没有人烟了。
近看远望,皆是野草顽石与嵯峨群山。
“张启兄弟,咱们这已经是开始围绕着刚齐神山走了吗?”
“也算,也不算——”张启迈过一颗大石头,继续说:“再往前走个两千米左右吧,会到一个插着一柱二十米高的经幡,到了那里,才算是真正转山的开始。”
“哦——那咱们接下来的路程是?”
“咱们今天大概要走二十公里左右,途中会经过静古寺,到那里可以歇歇脚,再继续前进。过了静古寺,再往前走个十公里左右,便到了今日的终点,止炎寺。我们今晚会在那里住宿。明天清晨从止炎寺出发,大约要走十八公里,途中经过卓玛山口,终点是普尊寺。后天,要走十公里,终点是出口的收费站,再回到今日的景区处,便完成了一整圈的转山。前两天,每天的徒步时间在八到九个小时,第三天差不多三个小时就可以走完了。”
八到九个小时……吴歌在心中念叨着。
三人继续前行,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陈子铭见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竖立着一架像伞盖一样的彩色物什,高高耸立在地面上。
陈子铭:“那就是经幡吗?”
“对的。”
走近之后,陈子铭来到经幡之前,他仰望着精美绝伦的用彩色方形布连接而成的当地人用来与神灵联通的媒介物。
“上面的彩布有五种颜色,象征着自然界的五种现象。它们颜色与排列的顺序是有严格规定的。除此之外,上面还印着经文与鸟兽的图案。”
吴歌:“是用来做什么的?”
“祈福与消除灾难。”
“原来如此……”
一阵山风吹过,经幡上的彩布迎风而动,拨弄着祈福人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