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赵婷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陈清让吃别人做的饭, 特意比约定时间早了两个小时过去。
陆泽住的这个小区是个年头很老的小区, 很多外墙都坏了, 楼下也没有防盗门, 楼梯里面黑洞洞的, 楼道的灯都很暗, 楼梯还特别斗, 要是她年纪大的时候还真不敢上这样的楼梯。
停在402门前，门也是那种老式的绿色防盗铁栅栏门，上面贴了两个门神, 到了城里以后赵婷茹都很久没看到有人会在门上贴门神了。
她按下门铃，陆泽很快就过来开门了，看到他们有些惊讶：“来的这么早啊？我还没做好饭呢。”
赵婷茹冲他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辛苦, 我们早些来打下手, 要换拖鞋吗？”
陆泽家的地似乎没有装修铺地板，还是原始的洋灰地, 但是扫的很干净。
“不用了, 进来吧。”陆泽这才看到他们一人拿了一袋水果蔬菜, “你们怎么还这么客气, 还带了东西来, 我以后去你家都不敢空手去了。”
赵婷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笑道：“你到我家是来上课, 我们到你家是来做客，蹭吃蹭喝的, 不带点东西怎么好意思？”
陆泽闻言也是哭笑不得, 这个赵茹茹就是个小大人：“好了，那谢谢你们，快进来坐吧。”
赵婷茹拉了拉后面的陈清让，他也将东西递给陆泽，两人坐到有些紧窄的沙发上。
“稍等啊，我先把东西放到厨房去。”陆泽指了指不远处一道小门。
赵婷茹点点头：“不忙，你去吧。”
陆泽走后，赵婷茹四处看了看，陆泽家的家具都有些陈旧，但是擦的很干净，倒是和他们夫妻俩的风格相近，只是能看出来他这里明显的窘迫，怪不得这孩子这么懂事呢，生活环境就很质朴。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陈清让：“你看看，对人家孩子热情点，别总板着个脸，让人以为你不喜欢人家似的。”说着又叹了口气，“早知道多买点东西来了。”
陈清让没吱声，赵婷茹年纪大了就是同情心泛滥，他们年轻的时候不比这个条件差？他就觉得这挺好的，该有的都有，一样不少，那不还有个大电视吗？人家可不一定觉得自己是受苦。她现在就是生活条件好了，看人家比她差点就觉得人家过得不好。
陆泽给他们端了两杯水和一些干果过来，拿了遥控把电视打开：“你们可以随意参观一下我家，不过卧室是我姐的，她不在都是锁着的，开着门的地方你们都可以参观，我家比较小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无聊的话就看电视，我做饭去。”
赵婷茹见他要走忙站起来道：“我去帮你打下手！洗个菜切个菜之类的！”
陆泽连忙摆手：“哪有让客人帮忙的，你们就在这安心坐着吧，你们又买东西又帮忙，我下次都不好意思邀请你们过来了。”
赵婷茹闻言只得点点头，一会儿找个机会过去看看这孩子做饭的手法怎么样。
见赵婷茹点头，陆泽才冲她笑笑转身去了厨房。
陈清让没有参观人家家的爱好，自己拿了遥控调了新闻台看，赵婷茹不想和他看新闻，自顾自站起来四处遛了遛。
这里似乎是个独单，只有一间卧室，那陆泽睡哪啊？她往厨房的方向走才发现本该是餐厅的地方被改成了一间小卧室，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细长的桌子，中间是个只能允许一个人过的小过道，连个椅子都放不下，陆泽就在这里睡吗？
他床铺一侧，镶了一个挂式的书柜，上面摆了很多书，床头的位置还夹着一个小台灯，他肯定也像她老头那样，睡前都会看书吧？
这个餐厅通的另一头是阳台，阳台似乎就被改成了厨房，陆泽从玻璃门里看到她，开门走了出来，见她正在看书架，道：“要看书吗？你要是有想看的，可以脱了鞋上床拿。”
赵婷茹忙摇摇头，又将目光转向了他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张合照，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爷爷还是爸爸，其中那个小男孩应该是陆泽，看样子也就是十一、二岁？
陆泽走到她身边道：“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拍的，女孩是我姐，那个老头是我爸，我妈是二婚，带着我姐嫁给他的，我出生的时候他年纪就比较大了，看着是不是比较像我爷爷？”
赵婷茹点点头又忙摇摇头：“也没有啦，现在的年轻人结婚要孩子更晚呢，以后都是这样的了。”
陆泽闻言笑笑，赵茹茹说话总和小大人一样，也是有意思。
“我看你也挺无聊的，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的相册解解闷吧。”说完他蹲下身，从桌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她，“我听说朋友到家里来都会分享相册看的，下回去你家也让我看看小时候的样子哦~”
赵婷茹接过相册，特别想和他说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小时候。
陆泽继续回去做饭，赵婷茹坐到他床上，将相册翻开看，她平日里最喜欢翻孙子和外孙小时候的照片看了，那时候孙子和外孙还小，她还给他们穿小裙子照照片呢，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特别可爱，也不知道陆泽有没有这样的照片。
令人遗憾的是陆泽没有这样的照片，衣服都穿的很正常，她还发现这个孩子照照片有个毛病，就是一定要坐直或者站直，板着脸不笑，和陈清让照照片的风格一样。
她想到陈清让历来的照相标准姿势，陆泽和他真是如出一辙，忍不住扑哧一笑，
翻着翻着她突地一顿，看到一张不一样的照片，这张照片是黑白的，泛着黄，像是年头久远的样子，照片上有个年轻男人，和她那个时代的穿衣风格很相近。
这个男人怎么有点面熟的感觉呢？为了将上面的人看清楚，赵婷茹把照片拿出来，发现后面还有一张照片，她拿出后面那张照片，起初一愣，仔细看了一眼以后如遭雷劈一般。
她还记得那年，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因为她嫁了人又不和他走，他去了城里很久没回来，有一天突然回来，又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那时候赵婷茹还带着三岁的女儿，怎么可能和他走。
他就让她和他照张照片，照完了他就去更大的城市里谋生了，离他们这里很远，可能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虽然她对他没有什么情|爱，却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但不好和他单独照，就抱着三岁的女儿和他一起照了一张，她还记得按下快门的时候，他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她为此还很生气的走了，最后连照片都没找他要。
这张照片上抱着小女孩的人就是她啊！她记得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叫大山，大名叫什么来着？路上行……陆山行！陆泽！陆泽是他的儿子吗？
膝上的相册滑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旁边厨房的陆泽先走过来：“怎么了？”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相册，看向赵婷茹手里拿的照片，道，“这是我爸年轻的时候，旁边是他的青梅竹马，那孩子是他青梅竹马的丈夫的。”说着他坐到她旁边，拿过那张照片有些感叹道，“我找好久没找到，没想到被你翻出来了，我爸弥留之际还让我找这个照片上的女孩，替他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呢，我爸说要不是他年轻的时候进城耽误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就是他老婆，他也不会一直遗憾，那么大岁数才结婚了。”说完耸了下肩，似乎对他爸年轻时候的情史并不避讳。
陈清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过了进来，看了眼有些失魂的赵婷茹，又探头看了眼陆泽手里的照片，别人能认错，但他自己的老婆他认不错，照片上那个是不是赵婷茹？
他伸手夺过陆泽手里的照片看，陆泽也没说什么，起身回去继续做饭了。
这照片就是年轻时候的赵婷茹啊，她手里抱着的女孩是他们的女儿，而站在她身边搂着她肩的男人却明显不是他，但他看着却眼熟，仔细想了想，这不是那天晚上要带赵婷茹走的男人吗？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听说是一家子都搬去城里了，所以他就一直装不知道没再提过。
后来他们又见过面了？还拍了照片？
“这是不是要你跟他走的那个男人？”
正出神的赵婷茹闻言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他知道大山来找过她吗？
赵婷茹一时间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支吾道：“他……他是和我一个村里……一起长大的……”
陈清让看着照片上搂着他老婆肩膀还笑得开心的男人，眉头越皱越紧，明明是他的老婆孩子，却照的和别人像一家人似的，他那个时候都没和赵婷茹照过全家福。
“你后来又和他见面了？”
这明显质问的口气，陈清让原来一直知道大山来过，还要把她带走吗？
“你……你知道他来找过我吗？”
本来以为这事永远过去了，却没想到她之后还和那个人见了面，不仅见面还拍了照片，而且是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
陈清让突地生了几分恼意，他不在的那几年，她和他见了几次面啊？他本来以为只是那个男人缠着她而已，她却也不避讳和他见面吗？
“知道，他和你到底什么关系？要不是他进城了你就是他老婆了？”他刚才没听错吧？陆泽就是这么说的。
赵婷茹看出陈清让脸色不对了，陆泽还在旁边的厨房里，她忙把照片塞回去，拉着陈清让回了客厅，把电视的声音调大。
“你听我说，那个人叫陆山行，和我同村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他妈妈那时候喜欢我，想让我长大了给她当儿媳妇，陆山行就当真了，但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只是把他当朋友，没想到他……”
没想到他那么久没娶妻，年纪大了才娶了老婆，儿子年纪还这么小……她还以为他应该过得很好，却不想……
那就是青梅竹马？
虽然陈清让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赵婷茹说的话，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得劲，陆泽刚才那话的意思怎么都感觉像是他横空出世拆散了一对青梅竹马似的，可赵婷茹当年自己也说心甘情愿嫁给他的，这个陆山行凭什么说要不是他进城赵婷茹就是他老婆了？！
“所以陆泽是他儿子？”
赵婷茹怔怔的点点头：“好像是……”
这什么孽缘啊，那么多年了还能遇见这人的儿子。
“那人呢？”这人要是见到年轻回去的赵婷茹还得了？
赵婷茹闻言有些惆怅：“应该是过世了……”
大山和他同岁，生日也就差了几天，怎么这么早就去世了……在她最终的记忆里，他还是那个信誓旦旦要带她走，让她过好日子的少年呢……
陈清让听完怔了怔，过世了？一个年纪和他们相当的人，过世了？
人已经没了，他再追究实在是说不过去，陈清让只好把想问的话憋回去，那人和他老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又喜欢她，要是没遇见他，赵婷茹真的没想过嫁吗？
是不是人老了，矫情了，年轻的时候他都没想这么多，现在什么都想知道。
“我去厨房看看，看看那孩子做的怎么样。”赵婷茹说着站起来，神色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突然知道儿时的青梅竹马去世了，她是不是心里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