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边还好吗?”申文学问奶奶,语气里是复杂的情绪,有不想关心,却又本能关心。
提到儿子申承砚,奶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幽幽叹口气说道:“瘦了不少,也……老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老也是正常的。”
奶奶看着申文学慨叹。
申文学五岁就到了奶奶手上,一直到长大成人,都是奶奶抚养的。五岁那年,申承砚突然从学校辞职,告别了他近十年的教书生涯,投奔他的军人梦想。
申承砚体校毕业后进入桃李市一所学校当了一名体育老师,如母亲所愿,他娶了一名老师同行做妻子,婚后生下女儿申文学,原本如桃李市几千名教师一样,生活按部就班,平淡而幸福,然而在申文学五岁那一年,申承砚突然和父母妻女告别,说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不是他的追求。他要去追求他心中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军人。而在他辞职前,他竟然偷偷考取了边疆某地的武警职务,还签了三年合同,只要在那里服务满三年,便可以回到家乡当一名人民警察,然而因为政策变动,申承砚的职务被纳入公安系统,三年合约失效,这意味着申承砚再也回不到家乡,除非他辞职。
申承砚和妻子为回不回来这个问题在电话里争吵了无数次,申承砚舍不得自己的警察梦、军人梦,希望妻子能够辞职去边疆陪伴他。而妻子不愿放弃教师这个铁饭碗,更兼父母亲人都在桃李市,并没有为了丈夫抛弃亲族背井离乡的打算。夫妻关系一度紧张,二人原本协商好要离婚,妻子却被诊断出患了癌症。
妻子弥留之际,申承砚终于请到假回来,却只是赶上妻子的丧礼。
此后,申承砚回到边疆,并在那边另娶他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这是彻底和家乡做了切割。
申文学的成长岁月里除了奶奶,还是奶奶。当别人都是父疼母爱,申文学的生活里却只有奶奶,所以申文学对父亲一度是怨恨的。
到如今,申文学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心里也放下了很多。她明白放过他人才是放过自己,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能够得到幸福,实现自己的追求,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申文学内心对父亲只有祝福,只是面上,她依然有些芥蒂。或许二十多年来,父亲在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什么影子,她已经不懂如何和父亲交流,所以每当父亲和奶奶视频通话的时候,申文学即便在家也是躲避开的。
奶奶言语里充满对父亲的心疼,毕竟那是她的儿子,申文学默默听着,并不作声。
在孙女面前,奶奶也无意替儿子辩解什么,实在是从父亲的角度,申承砚绝对是失职的。
于是,奶奶转换了话题:“起先来的那位小伙子是谁啊?”
奶奶终于忍不住开始八卦廖书恒了,申文学笑起来,说道:“反正和我交情不深,奶奶你就不要瞎打听了。”
奶奶意犹未尽:“那有没有和你交情深的人啊?”
“有啊,江新男啊!”申文学调皮说着,已经往门边退去。
“你知道我问的是……男朋友!”
在奶奶追过来之前,申文学成功开门逃了出来,然后回房间和江新男挤一张床去了。
※
酒店,苏湜默默穿好衣服,快速走到门边,捡起地上自己的高跟鞋,重新回到男人跟前,对着他的脑门重重掷过去……
“所以,实际上,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那个钱,你就是个骗子!”苏湜怒不可遏对着沙发上那个裹着浴巾捂着额头惊愕不已的男人骂了一句,然后提了地上的鞋子,跌跌撞撞走出了酒店房间。
就在这一幕发生之前,男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含着一丝鄙夷,对她说道:“就凭今晚,我就要在你身上斥巨资把你打造成大明星?”他哈哈大笑两声,“不可能的,大家的钱都难,再说,你是黄金做的吗?”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向苏湜身上,苏湜本能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仿佛男人的目光是毒箭,不但会戳中她,还会让她毒发身亡。
从电梯间出来,苏湜就接到了李忠电话。
“苏湜,你怎么那么冲动呢?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竟然打他?你打了他,你今天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为了梦想,我才忍耐这一切,我告诉自己在梦想实现之前,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忍。忍耐是通往成功唯一的道路。可是李忠,我不是个傻子,我不可能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酒店里的男人是李忠的相识,按李忠的说法腰缠万贯,是个大老总,他出差在外,恰好途经小县城,于是李忠便引荐苏湜和他见了一面,当然,不止见了一面……
现在苏湜只觉得无比恶心,她走出酒店大堂,站在酒店门口干呕了很久,方才泪眼汪汪起身,然后看着酒店对面呆了半晌。
对面是一家迪吧,霓虹闪烁,人声喧哗,苏湜就那么幽幽看着晃动着灯光和人影的迪吧门口,直到肩膀被一人拍了一下。
“姐姐,需要人陪你吗?我看你一个人站了许久了!”苏湜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孩,络腮胡子被刮得很干净,但依然留下清晰的胡渣,不过他依然稚嫩得像个高中生。
见苏湜抬头看着自己,蔡有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姐姐,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咯!”
苏湜跟着蔡有有去迪吧蹦迪,两个人喝了很多啤酒,他们在鼎沸的人声里蹦跳、摇晃、爆炸。酒精随着运动挥发了不少,剩下的一部分在体内点燃了一些关于青春的东西。
苏湜上次被母亲茹宝凤在实验小学操场上打了一巴掌,便没有再回过家里。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身公寓,方便上下班。和蔡有有离开迪吧后,两个人便直奔苏湜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