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弋问她:“一起去?”
南知摇头:“不了吧,你们聊, 我在这儿等你就好, 不过你别喝太多啊。”
“去去就回。”毕竟那儿都是男生,怕她不自在, 封弋没有多言, 摸了摸她的脑袋后,起身朝李晨风走去。
南知闲着无聊,点开手机打起了小游戏, 过了会儿,突然察觉到身边的空位有人坐下,余光里一抹鲜艳的红色。
南知抬头,看到换上了一身红色旗袍的赵琦月。
她环顾四周, 才发现宴客厅里除了在那儿喝酒的一堆男生以外, 只剩下她和赵琦月俩人。
赵琦月笑了一下,道:“抱歉啊,今天有点手忙脚乱,招待不周。”
南知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早知道婚礼这么累,就不办了。”赵琦月靠在椅背上, 重重呼了口气, “哎, 对了, 你和弋哥办婚礼了吗?”
“没有,我们……可能之后补上吧。”
“到时候一定要请我们啊,我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一定。”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有男生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封弋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像是在示意他适可而止。
赵琦月看着封弋脸上的笑,不由感慨道:“回国的这半年,弋哥变化真的好大。”
“嗯?”南知不解。
“你是没见过他那时候。”赵琦月闲聊似的说,“我第一次见他,应该是五年前吧,他好像也是刚到国外,就和我老公租到了一起,那时候,他连英语都说的不是很流畅,整个人又颓又丧的,还带着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我觉得这人奇怪,一看就不好惹,还一度劝我老公,让他搬了算了。”
“我老公不肯,说一年的租金都交了,就这么住吧,没想到后来,他好像自己想通了,突然就找我老公开始努力学英语,做什么都特别认真,无论是打工、摄影、学习,还是其他事情,我从没见过那么有毅力的人。”
赵琦月是用崇拜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但听在南知耳朵里,她却只剩下心疼。
心好像被针一点一点刺着,她根本不敢去想象,当初才刚成年的他,是如何不靠家里一分一毫,在国外孤独地摸爬滚打了五年。
*
“那时候,他连英语都说的不是很流畅,整个人又颓又丧的,还带着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快凌晨一点了,赵琦月的话还在南知脑子里回响。
南知毫无困意,她趴在书桌上,手里习惯性地抚摸着那个少女木雕像,思绪混乱,脑海中都是那张青涩但有些颓丧的脸。
过了会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南知一愣,下一秒立刻起身跑出了房间。
封弋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看到她,也很惊讶:“怎么还没睡?”
见他拎着衬衫和西装往挂烫机那儿走,南知秒懂:“你是准备明天穿这套?”
除了老爷子寿宴那天以外,南知从没见过封弋穿西装,足可见他对于回南家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他轻笑一声,道:“第一次见你家人,多少是该正式点?”
南知没有说话,末了走过去,帮他把衬衫挂在挂烫机上,而后熟练按下开关。
等把衣服熨烫好,封弋把西装放在沙发上,转身,腰却突然被南知伸手搂住。
他微抬眉梢,调侃道:“大半夜占我便宜啊?”
南知摇头,不说话。
封弋脸上的笑便立刻消失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有些严肃地问:“怎么了?”
南知把头埋在他胸口,低声道:“就是想抱抱你。”
封弋也没再说话,客厅里静谧无声。
过了会儿,南知问:“封弋,你是不是紧张?”
“什么?”
“明天。”想起早已过了十二点,南知又改口,“哦不,今天回家,你是不是很紧张?”
封弋无可辩驳:“有一点吧。”
毕竟他的名声,不太好听,他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和继父,是否会介意。
赵琦月说的那些话又涌上脑海,南知心口泛酸,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开口时,她的语气温柔又笃定:
“你别紧张,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
封弋低头轻吻了一下发顶,无声轻笑:“好。”
*
晚餐时分,南知带着封弋回了家。
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严肃。
“妈。”南知喊了一声,见她闻声望了过来,赶紧拉着封弋介绍,“这是封弋,我男朋友。”
封弋顺着喊:“阿姨。”
林菀向来性子温柔,见到西装笔挺的封弋,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又起身帮他倒了杯水,客气道:“随便来家里吃顿便饭,不用这么正式。”
虽然不知道林菀怎么看出来的,但很显然,她也觉得封弋平日里应该不太穿西装。
正如南知凌晨时保证的那样,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像是生怕他受欺负了一样。
她环顾一圈客厅,疑惑地问:“妈,叔叔呢?”
“你叔叔出差,前天就不在家了。”
“啊?”南知本以为,林菀喊她回来,是因为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又是中秋节,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意识到不对劲,南知脸上笑容渐淡:“妈,那你喊我回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林菀摆手,说,“先吃饭,先吃饭。”
说着,她起身走到厨房,把锅里已经煮好的菜盛出来,南知在一旁打下手。
林菀做的不多,两荤两素一汤,但对于三个人来说,已经足够。
她布置着碗筷,对封弋说:“阿弋啊,知知说你喜欢吃牛肉和鱼,但不喜欢蔬菜,所以我就做了彩椒牛柳和清蒸鱼,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谢谢阿姨。”封弋接过碗筷坐下。
林菀又转身回厨房端最后一个汤,封弋侧头看向南知:“了解这么清楚?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他印象里,她每次□□心便当,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吃的,他都会吃完,照理来说,她应该看不出才对。
南知咬着筷子,轻声说:“我给你做的时候,你每次吃牛肉和鱼,会吃的比较快,但是到不喜欢吃的荤菜和蔬菜,就慢吞吞。”
封弋轻笑着勾了下她的鼻子:“观察这么细致啊?”
他想,难怪后来,她做牛肉和鱼的频率越来越高。
“那怎么还是给我做蔬菜呢?”
“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南知一本正经地教育,“小孩子才挑食。”
林菀走出厨房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她放下汤,倒是彻底安了心。
南知这孩子,她很了解,要不是极亲近的人,她经常会羞于关心,因为担心对方嫌她多事、惹人厌烦。
就连当初和许亦文交往的时候,每次她要说点什么,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但现在的她,关心的斥责却能够张口就来。
很显然,这代表着一旁的男生给了她足够的自信,让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生气。
作为一个母亲,还能有什么心愿呢?无非就是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疼爱她的良人。
所以,一顿饭从头到尾,林菀都没有问过封弋的家庭、工作、学历等等情况,摆明了只要南知喜欢,她就没有意见。
吃过晚餐,封弋想承包洗碗的活,也被林菀拦住。
她难得强势地道:“哪有女婿第一次上门,就让女婿洗碗的,传出去让人家以为我们苛待呢。”
“女婿”这称呼,无异于一种同意,封弋也感觉到,林菀似乎是有话要和南知说,所以没再坚持。
林菀转身拉着南知进厨房帮忙。
厨房门被关上,南知戴上手套打开水龙头,总觉得今天的母亲似乎心事重重,就连吃饭的时候,偶尔也心不在焉。
以为是和封弋有关,她压低了声音问:“妈,你今天,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事啊?”
水声掩盖了俩人的交谈。
林菀问:“阿弋知道你爸的事情吗?”
“知道。”南知抿了抿唇,低头冲洗着手里的碗筷,又补充了一句,“一部分。”
“那他介意吗?”
南知摇头:“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林菀暗暗松了口气,又说:“昨天,老家那边有人打电话来,说你爸在牢里去世了,丧事是亲戚筹办的,要办三天,问你能不能回去一趟给他送终。”
“啪”的一声清脆巨响,南知手里的碗不小心滑落在水池里。
第76章
“那不然你也在这儿亲一个?”
万籁俱寂。
南知的梦境里, 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那个画面,今天却因这消息而卷土重来。
一团乱的客厅、趴在她身上的母亲的痛呼、以及那个男人扬起刀时狰狞的面容……她从未觉得,夏末原来也可以如此闷热, 闷到感觉下一秒就会窒息。
但就在这时,昏暗的客厅里,门好像被推开了,带来一丝凉风和光亮。
是有谁来阻止那个男人的吗?
南知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身体, 眼角有水光滑落。她急促地呼吸着, 背后的睡衣湿了,贴着肌肤泛起钻心的凉意。
下一秒, 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灯亮了, 她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