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被送到后院,年轻女子已是昏迷不醒,张婶狠狠掐她的人中,才缓过一口气。
不等众人搞清楚怎么回事,二山又折回来说:“掌柜的,来了四五个人,不知是不是昨天那些。”
昨日那群人来时,二山还没回来,但也听说了这么一回事,此刻凌朝风跟着他出来,果然不错,还是那伙自称来自京城高官府下的人。
“掌柜的,我们追着两个婆娘到这里,人便是不见了,方圆十里只有你们这一处有人。”那为首的人,拔出佩刀搁在桌上,哼笑一声,“昨天,我可是把话说清楚的,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晚偷偷跑来躲在楼梯底下看,那几个人的眼睛到处转,想要找出些什么似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看着就不是好人。
“正因为方圆十里,只有小店一处可落脚的地方,我又何必自寻麻烦,把不相干的人留在店里,难道等着各位来找?”凌朝风神情淡漠,“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他们怎么肯信,威胁道:“若是叫我们把人翻出来,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知道了,吓不死你。”
他们说罢,便撸起袖子,推桌子摔凳子,作势要把客栈翻个底朝天。
为首那人指挥道:“你们上楼去找,你们去后面找,挖地三尺,也给我把人找出来。”
一面说着,便上前来伸手就推开凌朝风,不想他稳若泰山纹丝不动,那人眼睛瞪得老大,很是吃惊,再要用力,凌朝风反手一推,直接把个壮汉轰出了客栈大门。
边上几人慌了,跑出去搀扶,那人胸口吃痛难以言喻,煞白的脸色,撑着最后几分怒气,伸出一只手指,颤颤指着店里的人,像是要凌朝风等着瞧。
然而他们也不笨,既然笃定这里藏了人,便留下两人守着前门后门,其他人搀扶受伤的那一个,必是要去想法子搬救兵。
小晚退回来,彪叔在厨房烧水,说是要给母女俩洗个澡,小晚跑去拿来自己的衣裳,张婶则把她的衣衫给大娘穿,折腾了一个时辰,母女俩才洗干净,吃了点东西,恢复几分精神。
“大娘,追你们的人,是不是这么高这么壮,穿褐色袍子……”小晚比划着,可她越说,母女俩的神情就惶恐,连滚带爬又跪到地上,大娘苦苦哀求,“姑娘行行好,千万不能让他们把我闺女抓回去,抓回去,就没命了。”
在张婶的安抚下,母女俩渐渐平静,慢慢说起她们的来历。
年轻的女子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妾,只比小晚大两岁,两年前被她哥哥卖了五十两银子嫁到京城。
一个月前做娘的上京想去看一眼女儿,谁知正门前的人不让见,大娘在后门花了好些银子,才打听到,女儿在府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当了所有的东西换了钱,才让后门的人,把闺女带出来让我看一眼,她满身都是伤,脸都被打肿,嘴也是歪的,都认不出了……”大娘说着,浑身颤抖,把女儿搂在怀里,“我就把心一横,拉着她就跑,可还没出京城,府里的人就来抓了。这一个月,我们东躲西藏,走一路要一路的饭,可他们一直追一直追……”
母女俩泪如雨下,小晚听得也是泣不成声,张婶板着一张脸,恨恨地问:“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小娘子抽噎着说:“我进门得宠,大夫人就不高兴,抓着机会就打我。而老爷喜好暴虐,喜欢听我们哭喊,说我喊得声音最好听,就夜夜、夜夜……”她掩面而泣,痛不欲生。
张婶怒道:“他们什么来头,天子脚下,也该这么胡作非为?”
大娘颤颤地说:“老爷是刑部尚书的大舅子,听说在京城里是横行霸道的。”
小晚抹掉眼泪,问道:“婶子,刑部尚书是很大的官吗?”
张婶哼笑:“也不过是个三品官,何况他还只是大舅子。”
小晚不懂官大官小,但她实在可怜这位娘子,她知道天天被折磨虐待是怎样的痛苦,若是从前,她自身难保,可现在她是凌霄客栈的老板娘,她相信凌朝风。
“我相公一定会救你们的。”小晚说,“你们安心住两天,先把身体养好。”
张婶则叹气:“只怕他们找到你儿子,你儿子见钱眼开,在家等着抓你们,你们有家也回不去。大娘,别怪我多嘴,你怎么生养出这样的儿子,这可是他亲妹子啊。”
大娘抚摸了一下女儿,轻声道:“当初我拦着,求他不要卖妹妹,他大吵大闹,说我不是他们的亲娘,爹死了他就是家里做主的,轮不到我管。”
张婶和小晚愣一愣,那小娘子弱声道:“我亲娘一早没了,我娘是我爹后来娶的。”
继母?这位大娘,竟然是小娘子的继母?
小晚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原来天底下,真的有把继子继女视若己出的后母,可为什么,她就那么惨。
“晚儿,你可不能哭。”张婶轻声来安抚,“咱们现在,要把人救下,是不是?”
小晚忙提起精神,擦掉眼泪:“我不哭。”
此时彪叔送鸡汤进来,神情严肃地说:“他们留了人在前后门,你们小心。”而店里没人,看起来就古怪,张婶便出去了。
那之后,疲倦的母女俩都睡着了,小晚找来膏药,想给那小娘子涂上。可她惊恐地从梦中醒来,浑身颤抖,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小晚很明白,她曾无数次被后娘从梦里打醒,每一次闭眼睁眼,都是绝望。
“不要怕,我家相公,很厉害呢,他会帮你们。”小晚说着,安抚了她,为她涂抹好膏药,让她安心睡。
退出屋子,只见张婶从大堂过来,冷着脸说:“他们又来了,你别过去,我去找你叔。”
可小晚既好奇,又担心凌朝风,便悄悄跑出来,躲在楼梯下张望。
还是那群人,可他们早晨还凶神恶煞,这会儿却换了一副嘴脸,不知是不是在哪里打听到了凌霄客栈的名头,对凌朝风变得十分客气。
小晚更是见那为首的男人,捧来一只小木箱,箱子冲凌朝风打开,里头金灿灿银晃晃,堆满了黄金白银。
“凌掌柜,冒昧之处,还请包涵,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那人谄媚地笑着,又道,“但那小娘子,是家主人很重要的人,一定要把她带回去。凌掌柜,若是见到人,把人交给我们,之后十倍百倍,不在话下。”
凌朝风拿起一块黄金掂了掂,含笑道:“好说。”
小晚浑身一震,好说是什么意思,相公怎么能收他们的钱,难道他要把母女俩交出去吗,他怎么可以……她是那么得相信凌朝风。
小晚跑回屋子里,心里突突直跳,母女俩还昏睡着,她们一定是累垮了。
“怎么办?”
心乱如麻,想到相公之前的行事风格,想到他屡次说不要多管闲事,小晚才发现,他到底是不了解凌朝风的。
不自觉地,双手握成了拳头,小晚心里一个激灵,抬起右手,看着莹润的玉指环,闭上双眼,默默念……
此时,张婶来找她,推门进来,说着:“晚儿,你……”可屋子里空荡荡,刚才还躺在炕上的母女俩不见了,小晚也不在。
张婶找了一圈,再往前头来,那些人已经走了,她慌地跑到店门外找到凌朝风:“掌柜的,晚儿不见了,那母女俩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