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后宫妃嫔见到了他这副模样,定然会被吓得花容失色。在她们心中,皇帝就像块捂不热的冰块,贴得近一些都生怕被黏下了血肉,更别提经久不散的丝丝寒气了。不去招惹他时,他的神色永远是淡淡的,仿佛所有的搔首弄姿都不会被看进眼里。可在他面前扮柔弱、装委屈,或是想用些下乘伎俩,无异于死路一条。
宜青在尚衣局待着的时候,也想着法儿打听了些宫中的消息,知道了皇帝不是个心软的主。他不敢与对方争辩,只好道:“那便取错了吧。”
呵?还与他摆上谱了?
殷凤会错了意,但怪在心中却没生出一丝怒火,连先前久侯不见人影时的烦躁感都消退了不少。他松开双手,拍了拍床沿,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边。
宜青离了他的怀抱,才看清这屏风后竟是又摆了一张床。不如外头那张奢侈,但看皇帝的神情,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御床”。
他想了想,提着衣袍下摆上前几步。
“衣服脱了。”殷凤道。
宜青蓦地转过头,满眼惊错。拍一拍床沿的意思难道不是让他找个地方坐下吗?只是坐下,为什么要脱衣服?
他不由想起了在敬事房沐浴更衣时,听那里头的宫人絮絮叨叨说着:“这内衫呢,是用江南上贡的蚕丝织成的,宫里的娘娘们都没几件……用这料子,是因着它轻软柔滑,只消一扯带子便能解开……”
殷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见那双眼睛中的惊疑之色慢慢退去,变作了种他常见到、此前却只觉得厌烦的神色。这小麻雀脑瓜里都想了些什么?
“外袍,脱了。”殷凤缓缓道,“沾了寒气,莫带到床上。”
宜青愣了愣道:“哦。”原来是让他脱外袍,他还以为……不过想起了敬事房宫人的话,他也就想起了自己今晚是被翻了牌子来侍寝的,既然是侍寝,脱个麻溜也是早晚的事。
这么一想,他才消了红肿的鼻尖又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他小心地脱下了外袍,抱着外袍起身,小步快走,将它挂在了屏风上。殷凤的视线跟着转了一转,终是落回了床边,但他若没记错,对方坐回来的位子可不是他先前指的那一个。
旁人都巴不得能离他更近一些,这人却偷偷坐得远了?
皇帝自然可以勒令他挨着自己坐回来,可那样便不得趣了。于是殷凤略一思索,开口道:“学过按摩不曾?”
宜青如实应道:“没学过。”
殷凤不在意道:“不妨。神庭穴总识得罢?来替朕按上一按。”几个月前,韩淑妃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他失眠的痼疾,有意学了一门按摩的手艺,说是每日睡前揉捏一些个穴位便能助眠。他饱受此间困扰,允了对方一试。这一试的结果并不如何让他心喜,且不说这等手艺是否当真能够助眠,对方总是借机往他身上贴蹭,就足够惹他生厌了。
他此时想起这事,只是当个借口,好让小麻雀主动蹦跳过来,也不指望着对方当真有什么好手艺。
“不……认识。”
宜青觑了皇帝一眼,见到对方的面色可见着阴沉了下来,忙弥补道:“在哪儿?烦请陛下指点。”
殷凤直直看着他,点了点自己额上半寸。
这可不妥呀。宜青看着那穴位,觉得颇有些窘迫。若是他正对着皇帝,要想伸手按到那个位置,两人就得靠得极近,面颊对着面颊,指不得连呼吸都能蹿到一处。若是他从后按揉,便得将双手环过对方的身后,还得提防着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宜青想了一想,蹬去鞋履爬上了御床。殷凤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出声制止。
宜青跪坐在他的身后,胸口与对方的后背老老实实地隔了一拳距离,伸长双臂绕过他的耳侧,手指虚搭在鬓发间,低声问:“是这吗?”
“向下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