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跟你爹都有些累了,你去跟哥哥姐姐们玩吧。”
“嗯!我有好多玩具!正好给哥哥姐姐们玩!”高兴点了点头,从卢斯腿上蹦下来,扑过去抱住了李铁,又对柳小桑伸出手,“哥哥姐姐我们走吧,二师兄、二师姐我带你们去我院子里玩。”
等到四个孩子走了,冯铮才出声:“你可是把那几个孩子都吓得够呛。”
卢斯躺在床上,突然就把挂着右臂的绷带扔下了床。
“哎?!怎么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骨头没事,就是以防万一的。”卢斯动了动手臂,并没有疼痛,只是长期不怎么移动,骨头有些艰涩,“咱们家高兴没被吓着就好了,那几个孩子,也该被吓一下了,这家有点危机意识,别以为进了咱们家的家门,就安枕无忧了。”
冯铮摇了摇头:“可不是吓一下,刚才你那番话,大概也就只有李铁明白了三分,柳家的兄妹俩还懵懵懂懂的,可除非他们拥有了决定自己人生的能力,否则每次只要想起来,就会被吓一跳。”
最可怕的并非卢斯挥挥手,李三就被打落原型,而是卢斯说一句话,就彻底将李三曾经存在的痕迹也都抹消掉了。这个家里,将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甚至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也会以为只是自己记错了,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
“好不容易回家了,总想这些做什么?”卢斯的手伸进了冯铮的衣襟里。
“我腿还……”
“你断的是小腿,放心,用不上的。我昨日帮你擦过身了,况且,有点汗味更带劲。”
“来吧……”还能说什么?随他吧,况且,冯铮自己也确实想要了……对着凑过来的卢斯,冯铮张开了双唇,神开了手臂……
第二日起来,卢斯检查了一番李铁的功课,对这个孩子,他倒是很满意。至于柳邻邻和柳小桑,卢斯没着急教他们什么,而是首先请来了大夫,给两个孩子看身体,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暗伤,需要如何养护身体。
小桑的身体差一些,邻邻的身体却意外得不错,也已经可以开始打基础了。
正教着,下人禀报,周安来了。卢斯匆匆去了客厅,冯铮已经坐在厅里招待周安了:“殿下很好,我们临走的时候,还几次三番的让我们告诉你,他在边关很好,让你无需担心。而且……还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跟着去前线了。”
冯铮并非是刚开始说话就什么都朝外抖,实在是太子也跟着远征这事,同样跟捷报一起送回来了,还在他们回开阳之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
“唉!”周安叹一声,有忧虑,却又有自豪,最终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句话,“他还好就好……”
其实周安也知道,他们来的时候,太子还没出征,而且出征后,太子必然在后军,因为他是作为一个象征而出发的,比起上阵杀敌,人们更需要的是他的存在。可是,有一点消息,总比半点消息都没有好啊。
周安比起几个月之前,可是憔悴了许多。一方面是公事确实繁忙,另外一方面那就是思念了。
都说将军难免阵前亡,身为等在家里的军属,不管对前线将士多么的信任,心里的那根弦也总归都是紧绷绷的,因为任何战争的胜利,都是建立在无数敌友双方尸骨之上的,再如何自信,也逃不脱那个万一。
卢斯和冯铮是从前线回来了,半路上还经历过一场厮杀,差点就以为跟对方就要天人永隔,再没有谁比他们俩理解周安现在的心情了。
“周兄,你可知道魏家?”卢斯问。现在,比起劝慰,还不如找些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魏家?哪个魏家?”
“当今……”冯铮对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与靖王殿下生母的家族。”
“靖王爷要动手了?”虽然是问句,但周安这话说得很坦然,很直白,其实更像是——靖王爷终于要对魏家动手了。
“怎么?这事都知道两边有私仇吗?”卢斯问。
“嗯,你们既然是从石城回来,就提起这件事,那应该是也多少知道了靖王和他那位‘王妃’的事情。”
两人点头。
“关于这两位与魏家的事情,外头的传闻可一直都不怎么好听。”
冯铮道:“我们在石城见过了陈兄,那位的为人可以赞一声‘上佳’,这外界的传闻,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既然见过,那人应该是不错,但是……我还是跟你们说说外头都是怎么传他的吧。当年魏家送了两主两仆进宫,接过其他三个人都被赶了出来,便有人说留下来的那人天生内媚,勾人魂魄。后来魏家当年把人偷偷送走,说是因为那人好好的在魏家养病却做出勾引家中子弟的事情来,事发后,家主无奈,才把人送走。”
卢斯和冯铮都皱眉,卢斯道:“这传闻也太过缺德了。可有真凭实据?”
“这还不算是最缺德的……人丢了八年,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了。突然就有传闻,说当年魏家是把人卖到了脏地方去的,真难为靖王爷还要这样的破鞋。”
不知缺德,还恶毒。若非靖王用情颇深,陈同怕是造成了乱葬岗里的一把枯骨了。
“至于真凭实据……那些传话的人,往往都以从魏家某某人那里打听到的内幕为开头,之后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仿若亲见。”
卢斯忽然问:“周兄,为什么这些人偏偏跑到你面前说去?”
“……”周安顿了一下,意外于卢斯的敏锐。
就是他这一顿也就不需要再解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冯铮也明白了——他们没听说过魏家和陈同的事情不奇怪,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他们在开阳府做过捕快,但那时候与他们接触的都是开阳的小人物,即便偶尔听说过大人物的传闻,那也都是当年的新闻,后来做了无常,又东奔西跑,这关于靖王和过气皇亲魏家的一二三事,真没谁特意到他面前说过,他们更不会去打听。
可周安的位置,知道这些消息难道就是理所应当了?可他偏偏知道了……那仅有的原因,也不过是借着陈同的过去来讽周安的现在罢了。
毕竟周安的位置现在比当年的陈同还遭人恨,他可是跟太子相好了。世道再怎么开通也总有人看不过这种事,或者是家有好女的人家怨恨周安挡了路,再或者不过是以小人之心观人,看谁都像是别有用心的。
第178章
可惜,年代还是太久远了, 这些旧闻已经几经传播, 没办法知道最初的出处了。
冯铮问:“周兄……可曾直接面对过魏家的人?”
“刚来开阳的时候, 参加过几次诗会,魏家人也有参加。不过, 我并不擅长诗词,魏家皇亲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所以也没跟人家亲近。”周安露出无奈的笑容,对两人摊了摊手。
两人很理解,周安这个刚来, 那就得追溯到他还没参加科举高中状元之前,那段待考的时间了。虽然周安当时已经拜了胡大人为师,但这师徒俩都是脚踏实地的实干派, 并不怎么去做扬名的事情。
没名声, 周安年纪又大——老举人和新举人的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家不知道周安是被人半软禁着, 一直就没能参加科考。只以为他是屡试不第的落魄人,那谁会与他亲近?
诗会那种东西听起来清雅,可卢斯知道,那就跟现代的同学聚会一样, 所谓纯净的感情也有, 但更多的反而是借机会攀比,捧高踩低。周安当时去,怕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别太不合群,但至多就是打个晃就走, 多了,怕是他也做不出来。
“我们那届科举,倒是有那么一件事跟魏家有关,只是不知道真假……”周安沉吟片刻,道,“魏家三房的长子,魏韬琇,听说是跟两位赶考的书生都有点首尾,还闹得打了起来。不过……这种桃色之事,也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有用!”卢斯立刻点头,“这个魏韬琇,名声是好还是不好?”
“是个风流人物,文采和人品都是。听说早年间跟靖王殿下有一段情,后来……”周安露出一个你们都懂的表情,“受了情伤,就此甚至连仕途都放弃了,变得放荡不羁,但却引了不少人飞蛾扑火。”
“周兄觉得,这人是真的放弃了仕途,而不是自己无能?”冯铮问。
“没接触过,不好说。”周安摇头,“不过有几个人我能提供给你们,他们是真跟魏韬琇接触过的。”
周安是最受过传闻所苦的人,所以有人拿别人讽他,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那些文人毕竟口上留德,乡野村妇的嚼舌根才叫可怕!至于别人的谣言,不过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也都只当一份见闻存在心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多谢周兄。”
周安提供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外地来赶考却未曾中试的举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滞留京城,等待下一次科举,当然他们到现在还没等到,一个姓赵已经滞留了五年之久,另外一个姓刘更久,已经有差不多九年了。第三个姓李是开阳下属一个小县中等人家的书生,也是没能中进士的。
等到周安离开,卢斯道:“你在家里好好修养,我去见见这三人。”
“好。”
“有想吃的吗?”卢斯临走摸着冯铮的脸颊。
冯铮被卢斯这么一问,还真的突然冒出来个念想来:“糖葫芦!”脱口而出之后,他自己耳朵先红了,多少年都没贪这口,怎么突然今天不对劲了?况且,现在这季节没有啊,“我就是……”
卢斯坏笑,手放在他小腹上:“突然贪酸起来,怎么?莫不是有了?”
冯铮一巴掌把他拍开:“去!”
卢斯不跟他逗了,亲了亲他的鼻尖,出门去了。
三个书生正好住得两南一北,留居本地的赵、刘二人恰好在同一家寺庙租住。卢斯就准备先去拜访这两位。
卢斯也没叫上其他无常,骑着一头健壮的骡子,扮作寻常书生,单身一人上山。半路上,他敲好听见后头有哗啦哗啦的马铃声,一扭头,正是一架车小跑着赶了上来。看对方的马车,与马车边上同骑着健骡的仆役,怕也是官宦人家,卢斯微服而来,不愿多事,也就控着骡子,让到了一边。
马车擦身而过,车里的人掀着帘子朝外看,正好看见了让在道边的卢斯,顿时眼睛一亮。
卢斯也看见了那人,不过没在意对方眼神的变化,他背在背后的看起来是油纸伞,实际却是他的朴刀。对方要是来文的,他自然拒绝,敢来武的,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马车擦身而过,一直到前方拐进山道里,看不见踪影,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卢斯也就以为是自己刚才自以为是了——不过,那人看着有些眼熟?
可等卢斯也拐过山道,顿时就知道并非是他自以为是。山道前头,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车中人并他的车夫、仆役都在边上看着。
“这位小郎君!”远远的,车中人就喊了起来,“在下魏韬琇,正要去棘南山白云寺访友,却不想马车坏了,还请小郎君帮忙则个。”
卢斯原本是想不搭理他们径自过去的,可是一听对方的自我介绍,他把骡子拉住了。要不然觉得眼熟啊!这人除了矮小许多外,眉目间确实跟陈同有几分相似。只是陈同久病沉疴,容貌早就失了风采,这人却养尊处优面色白嫩圆润,书生气十足,乍一看是真没办法把他们联想到一起。
不过,上下打量了魏韬琇一番,卢斯一拨马,还是不准备管。要查这人方法多得是,他没那个资格让卢斯纡尊降贵到用色诱的地步——卢斯更喜欢直来直去,若非他要询问那个三个书生的事情牵涉隐私,怕他们羞于颜面不愿张口,他也不会微服了。
“小郎君,我们四公子与当今圣上可是表兄弟,如今落难,还请帮个忙!”
“呵呵。既然是皇亲国戚,那就让御林军来帮忙吧。”卢斯风凉话一扔,挥了挥手,径自去了。
“你这人……”那仆人大怒,自觉在主人面前丢了脸面,就要骑马去追,却被魏韬琇一把拽住:“慢着,那人不是寻常人,不可冒犯。”
“四公子?”魏韬琇都四十多了,可他们爹那代人还好好的活着,他们还没资格被叫做老爷,只能继续不尴不尬的被称呼为公子。
卢斯一路到了白云寺,他确实去烧香拜佛了,还奉上了香火钱,然后便询问知客僧,可否看一看这寺庙里租住的房舍都是如何的。
这个年代,租房子给别人住对和尚庙来说,可是比香火钱还主要的收入。卢斯衣着中上,态度温和,出手也算大方,知客僧很愿意多一个这样的租客,当即便带着卢斯向后头去了。
和尚拿出来的租的是两排的厢房,白云寺对开阳府来说,只是中等大小的寺庙,房舍看起来也有些寒酸,只是干净。不过这里租住的人还真多,毕竟是比城里要便宜得多,所以客人不只是有读书人,还有过路的小行商,卖艺的班子,甚至家贫的夫妻,如今厢房这里还真是热闹。
“大师,学生是来此读书做功课的,不知大师可否告诉我,这几处空房,哪里更安静?”
“施主跟贫僧来。”知客僧将卢斯带到了后边那一排厢房,又朝里头走了走,“这周围所住的,同是几位来此读书的举子。”
卢斯看了看周围,果然听见有一间房中传来了读书声,拍了拍手:“如此甚好!这间房我便租下了!今日我且回家,明日便将行李搬上来。”
“这位施主,你既然家中有宅,何必要到寺中来租住?”
卢斯挑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言,只是道:“家中虽有宅,可太过吵闹。”
“看施主谈吐,即便并非出身高门大户,也该是有产之家,若是施主上进,如何家人还要吵闹于你?”
这种追问,让卢斯更觉得不对劲了:“不瞒大和尚,我家中确实小有资材,但上有兄弟,下有侄子,都比我金贵。”
“阿弥陀佛。”和尚叹了一声,“果然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实不相瞒,贫僧见施主人才难得,却有一个好去处,要说与施主。”
“哦?大和尚快说,是什么好去处?”是何好去处?卢斯表面上很平常,实际上在心里已经眯起了眼睛——行了,这和尚是确实有问题了。不过,他不但看着像小白脸,还像是个傻白甜的小白脸吗?
“开阳城中有一位贵人姓魏,且这位贵人还是位大善人,特在山下的村子里建了一间诗社。若有才德兼备的贫寒学子,都可去那诗社中品诗论画。”
卢斯眉头就皱起来了:“我虽然手头并不富源,却也知道不是嗟来之食的道理。”
这个魏韬琇,难道不只是风流这么简单,还有更缺德的事情?
“施主这就想错了,学子们前去诗社,却也并非白去的,自可抄书写诗作画,这些都可托与诗社代卖。贫僧不识诗书,却也知道此乃文人才子的风流事。”
第179章
卢斯沉默半晌,拱了拱手:“多谢大师高义, 不过, 学生素来喜爱清净, 这事还是算了吧。”
知客僧倒是也没有纠缠不放,看卢斯拒绝得挺坚决, 他摇头一笑,也就罢了:“一切自然还是要看施主的意思。”
卢斯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去开阳府借捕快,直接把这和尚窝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