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转到楼上太太房里。
保养得意的中年贵妇接起电话,几秒后眉头轻挑:“没弄错?他真不回来?”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女人面色渐渐凝固:“看来他确实不想回,外面女人养的野种就是给脸不要脸。我好心给他留的窗户纸都给捅破了。既然这样……也好。”
她嗤了声,谁还愿意当野种的后妈。
那头好像还在等她指示。
这通电话后,女人终于露出舒心笑容:“不用了,只要他没回来的心。就让他安安心心待着吧。”
***
江以明连续值了两天夜班回家。
到单元楼下,正好看到方圆十几米内闲来无事的老大爷大妈都围着302的那个新邻居。
新邻居一如既往打扮得与小镇格格不入。
一字肩、热裤,绸缎似的冷棕色长发半挡住细白脖颈,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choker上的扇形黑玛瑙。很像故意扮酷的叛逆小孩。
他路过时,二楼大妈问。
“是怪好看的,这金大福能买到吗?”
“金大福?也许能吧。”沈倪很努力地在回答。
“大城市的姑娘穿这个可真好看,小沈你站着别动,让大妈拍个照给我女儿看看。她要喜欢我给她买件一样的。”
“那是人小沈长得漂亮,换别人可穿不出这气质。”
边上大爷故意气她。
沈倪扯着尴尬笑容,朝镜头比了个耶。
这一看刚好看到江以明路过,她看到救星似的拨开人群窜了出去:“江、江江江医生,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她一溜烟儿小跑跟着江以明上楼。
忍不住拍着胸口委婉表示:“这里的人有点热情。”
“是有点。”
江以明竟然搭她的腔?
沈倪受宠若惊。
她远远看他倦容明显,判断在好脾气与坏脾气之间游走的江医生今天一定不好相处。她只是单纯为了逃脱大爷大妈们的包围才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沈倪底气足了一点,边爬楼边与他搭话:“江医生,你来这多久了啊?”
“一年不到。”
“那你以后就一直在这了吗?”
江以明默了默,说:“也许吧。”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上楼。
沈倪难得有这么近距离跟他说话的机会。
白天光线好,她发现了一些之前从没发现的事。比如,江以明的右侧耳垂有一枚很浅的耳洞痕迹。
她丝毫没感到不搭,甚至还有一种微妙的融合感。
好像就认定他这样冷寂的外表底下,是可以千变万化的。
温柔的?野性的?
慢慢撕破,就有无限可能。
“还有问题想问?”
江以明感觉到背后视线,回过身。
身高优势让他每次看人都会微微垂下眼,显得神色恹恹。
沈倪讨巧地问:“我问你就会答?”
“不会。”
“……那你说个鬼哦。”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的秘密。
江以明有,她也有。
沈倪这天晚上,梦到了自己的那一个。
第7章 梦境
梦里回到了初中那年。
学校组织参加法国的暑期夏令营。
沈倪报完名回家一说,沈清被她蛊惑得蠢蠢欲动,第二天也去报了名。
学期结束前,学生的签证都办了下来。
负责老师没找到二年级的沈清,阴差阳错把户口本还给了妹妹沈倪。
梦境画面像对不上焦的老相片。
户口本里好多信息沈倪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唯一清晰的那两行。
沈清的生日和她的生日。一前一后,姐妹俩相差半年。
沈倪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沈清具体的出生年份。
姐姐比她大一岁,又好像两岁?
她盯着那行相差半年的生日看了半天,有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当天晚上沈倪回家翻箱倒柜。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她觉得书房每个抽屉都显得极其可疑,说不定就能从哪儿翻出收养证。
也许是姐姐的,也许是她的。
沈倪动静很大。
沈应铭上楼时听到声儿就往书房里来了。见她把书房翻弄的乱七八糟,蹙眉:“找什么呢。”
沈倪直来直去,抬头就问:“爸,我和姐姐是亲生的吗?”
大多数情况下,爸妈都会说当然不是,你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充话费送的、船上飘过来的诸如此类。
沈倪从薛成俊那得到了点经验。
但下一秒,她看到了沈应铭古怪的脸色。
他说:“谁跟你瞎说的?”
沈倪指指户口本:“我和姐姐怎么就差了半年?”
“……哦,故意登错的。”沈应铭说:“为你早上学,登早了一年。”
沈倪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梦里画面乱七八糟。
而后,沈倪从自己的视角跳了出来,看到挨揍的薛成俊,看到拿着鉴定报告脸色青白的自己。
“我到底是你和谁生的?!”
沈倪崩溃地把报告砸在沈应铭身上:“我……是你的私生女?”
她无比艰难地陈述。
“胡说什么!”沈应铭分外坚持:“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孩子,不是和外面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生的。”
“那这份报告怎么解释?为什么我和我妈没有血缘关系?”
“……”
沈应铭看到报告有一瞬慌乱,随后口不择言:“你生母是我前妻。”
“那她人呢?”
“过世了。”
“怎么死的?”沈倪追问。
“病逝。”
沈倪表情空了几秒,问:“她叫什么?”
长达十几秒的空白之后,沈应铭回答:“舒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谎言来不及编织,很糟糕。沈应铭看似每个问题都答了上来,细想到处充满漏洞。
沈倪比沈清小半年。
沈应铭却说她的生母是前妻。多么拙劣的谎言。
再怎么想,她和她的生母才是后来出现的那个吧。
或许这就是男人婚内出轨,为了粉饰太平而口不择言。
沈倪想,在沈家恬不知耻过了这么多年,她原来只是个私生女。
“小倪。”
沈应铭在身后叫她。
沈倪离开的脚步微顿,听到身后说:“忘记今天的事,我们还是能和以前一样做一家人。”
那晚的责问宛如秘密沉溺海底。
第二天的餐桌上,沈应铭依然看报,季容监督她和姐姐喝完牛奶。